23、向左走，向右走 ...
-
主治医生一进去，格桑的父母，赶忙上前紧紧握住医生的手感谢。
格桑看着父亲布满血丝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一向刚强的男子，为了年弱的母亲还是禁不住软弱下来，一瞬间像苍老了很多，格桑看着眼中曾经奉若神祗的男子，不知不觉感到刺眼。
方思源是和主治医生一起进了病房，没过多久大家就熟络得寒暄起来。
令格桑吃惊的是方思源居然认识奶奶的主治医生并且十分熟稔。介绍时方思源说他就我爸一朋友，格桑眼见着医生，眉宇之间依稀有熟悉的感觉，没等方思源说完那句话她就惊疑得瞧见了医生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神色，他巧妙得回转过头，用金丝边眼镜折射的白光藏住了眼底莫名的情绪，他似乎不曾介意，嘴角夹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仍旧保持着刚进门时的儒雅温和，他白皙的肤色和着一身白大褂，让人自觉他天生就是该做医生的料。
『主任』护士神色慌张，突然闯进病房，附耳对主治医生说了几句。他脸上立刻显出了不安和焦虑『不好意思，我有急诊』说完就匆匆离开了病房。
重症病房，病人家属不能久留。在医生走后不久，方思源也跟着离开了病房。
父亲决定独自留夜看守奶奶，格桑也想留下来，可是刚到嘴边的话却被父亲命令般的口吻堵了回去。
『格桑明天来给我们送饭吧。还有啊你是不是应该送一下你的同学？他大老远的跑来，不容易啊！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懂人情世故！』
格桑哪里是不懂人情世故，她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格桑伏在奶奶的身边，轻声道了别，慢慢退出了病房。
一想到每次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狼狈，而他总是那样温柔得注视，那样温暖得怀抱，一次次将她从黑暗深渊中救赎，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有时她很想逃。只要一想到那个时候他有意的无视她，似乎只要每次他们的关系接近一步，他就会刻意地后退，拉开一定的距离，这让她不堪重负，难过得只想逃，如果注定只能这样的距离，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接近，否则只会痛苦，何况还有那个神秘少女，不知道那只美丽的白天鹅……嘴角突然有咸咸的味道，用手背一擦，居然冰凉一片，是委屈还是妒嫉？
她穿过了悠长的走廊，走进电梯, 走出医院大门，她故意放慢脚步，以为他一定早就离开了，闲闲得瞥眼望去，瞬间吃惊得不敢相信，昏黄的路灯下，不断升腾的白烟中，有个人影像是蹲在那里。
不曾考虑是别的什么人，格桑急忙跑了过去，心里不住得骂真是笨蛋，难道想冻死吗？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不走？
他像是发现了她，连忙掐灭了指间的烟蒂，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也许在外面蹲得时间久了，脚冻坏了，站得有些不稳，但他还是微笑着，这样彻骨的冷丝毫不曾影响他笑眼中的暖意，格桑突然意识到他只是穿着居家时的衣服，一件低领的灰白色毛线衣，一条黑色运动裤，在晕黄的灯光下他的毛衣有些泛黄，像是一张旧照片，格桑感到一丝心痛，眼睛有点发酸，刚刚才擦干的泪痕被风吹得硬硬生疼，突然记起他那顶红色的绒线帽，不见了。
『你们这儿的夜里可真够冷的啊！嘿嘿！你看我都不会走路了，脚貌似被冻住了，跟冰坨一样！哈哈哈哈……我猜你们这里晚上的治安一定很好，一入夜你们这儿准儿没小偷，脚都被冻住了，还怎么跑？哈哈哈哈……』
方思源像是在玩笑，但格桑知道他肯定很冷，那样说只是为了不让她难受。
她只是听着他嘀嘀咕咕的说着，她背着光，在黑暗中，方思源见不到她的脸还有她脉脉不止的泪，她埋在黑暗中解下自己的红色围巾，轻轻地将它围在他的脖子上。他突然感到脖子上涔涔渗入肌肤的温暖，那温暖渐渐融入他的心脏，他的眼渐渐蒙上了比这夜色更浓更深邃的漆黑。
『为什么还不走？』格桑低着头，幽幽得出口。
『我没想到你出来的会这么慢，你不是应该出来送我吗？』方思源说得理直气壮，但眼里却是带着玩味的笑意。
『所以你就一直等吗？』
『我有话想说……』他的眼里透着奇异的光彩，亮地出奇，似乎他今夜等待的全部意义就是他接下去要说的话，昏黄的灯光下，世界万物似静止了一般，天地之间浑然只剩他们两个人。
『……等等……』格桑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她没有勇气听，他会说什么呢？又会有什么改变？她宁愿永远做鸵鸟，作缩头乌龟，不想受到伤害……
『姐，你好了没啊？要回家了!』洛梓桑的声音远远得传了过来，声音不大，但足够打破刚才的僵局。
格桑猛得转过身，『我得走了』，向右飞快得逃走了……
方思源还是站在晕黄的路灯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又一根烟在指间燃尽了，伴着深深浅浅的脚步，他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向左走，向右走，中间隔着扬起的尘土和灰色的烟蒂……
『那小伙子，挺好的啊！礼貌又大方』格桑的母亲走进厨房，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一句，不想格桑却来了个装聋作哑，母亲只好直接点明『就是你那个男朋友啊』
格桑刚喝了口水，差点喷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哪有什么男朋友』认定是有人说了什么，心里暗骂，那个小子嘴巴真是越长越大『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是不是梓桑跟你说了什么？』格桑四处张望，『臭小子人呢？』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悠悠得从楼上传来『臭小子在楼上，别指望他下来』
『好啊，有本事你别下来了』格桑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他跑得真够快的啊！
『我不下来了，妈，晚安了』楼上的灯突然就暗了，他真的睡了。
『格桑，别跟你弟弟吵了，让他去睡吧，他也跟着累一天了』格桑母亲边洗着菜。
『妈，你也别太晚了。那我也去睡了。』她飞快得朝母亲脸上亲了口『晚安』，以秒的速度，转身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等等……你……这个臭丫头，跑得也挺快啊』
厨房里，中年女子，拣着菜，回忆起晚上路灯下的那一幕，手一滞，低垂着眼睑，脸上慢慢浮起了淡淡的愁云，『只会逃跑的家伙，将来只会痛苦』
早上，天灰蒙蒙的，极冷。
出门时，格桑盯着自己的围巾看了半天，终于还是进了街对面的小店。
『女人可真磨蹭啊！都买了什么啊？让我看看』梓桑连忙抢过口袋。
『别看了，还给我，快点』
梓桑匆匆看了一眼『切，我还以为……』，格桑突然注意到了梓桑的手，虽然他还想竭力掩饰，但两只手实在是已经肿得不像话了。
『梓桑……』格桑眼里充满了愧疚，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发现。
『算了，别说了』但心里不舒服，那个人在她心里居然比自己还要重要！他有什么好？
『妈，前面怎么塞成这样！』
『昨天夜里不是霜冻吗，地上很滑，估计前面发生交通事故了。我们绕道』
格桑只是听了那两个字，霜冻，心仿佛也在瞬间结了冰，脑海里便老是浮现他的站立不稳，昨夜，他在那里呆了那么久，没问他住处，那么晚了他也不方便回家，担心让她坐立不安，今天他还会来吗？
到了病房，父亲正好出去打水。
但奇怪的是，奶奶不是一个人。她的病床旁，一身白衣的少女，一勺一勺地给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喂着汤水，一边还细心用手帕擦拭掉从老人嘴里流出来的汤液，似乎一点都不曾嫌恶。梓桑看着面前的女孩，顿时觉得病房里像是装了个晴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晴天，她身上的每一束光线似乎都能消退整片天空的阴霾。她到底是谁？
格桑却是大大的吃惊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只美丽的白天鹅，又会出现？
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会因为她而又一次失去重心吗？格桑心里抗拒着，但无力改变什么，无论是什么，她只有等待它的发生，她那么懦弱……
只是一瞬间，这样的瞬间却是带来了不同的微妙变化，像是一种毒药，弥漫在空气中，无色无味，慢慢侵入思想，在它发作时方知它的毒性，当然彼时已无药可救，总之只要沾染此毒便已无法逃脱。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向左走，向右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