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默花言》颜谆

3、第三章

　　第二章

　　协天幽翼抬眼，看着在树杈上荡荡悠悠的濮阳天逝，很明显的咳嗽了两声：“咳咳。”濮阳天逝动了动，一翻身从树枝上跃下：“呼……好奇怪呢。名震六界的四神之青龙协天幽翼殿下为什么总是每天往帝苑里跑呢？”他忽然靠得很近，眨眨眼睛，“你依然是没有表情呢，为什么不能展眉呢？为什么不能笑一下的。”
　　协天幽翼从腰间拿出那把细长的剑，放到他眼前，晃了几下：“你要的剑。”濮阳天逝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那把剑，又看了看协天幽翼冷冰冰的脸，脸上忽然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就像朝阳一般刺的人睁不开双眼：“真不愧是六界闻名的协天二公子，一个晚上就把剑铸好了呢。”协天幽翼更是不可信之的睁大了双眼，看了看剑，又看了看濮阳天逝：“真不愧是没有时间观念的濮阳天逝，已经过去五天了。”
　　他的脸上，摆明了是一种嘲笑。当然，只有嘲没有笑。
　　濮阳天逝的脸一下子有点泛红，摆了摆手敷衍道：“没什么没什么，我都睡过去了。”协天幽翼环胸，把剑也顺手抱了起来：“还真的是很能睡呢，一睡就是五天过去了。”濮阳天逝眸子一沉，夺过了他怀中的剑：“什么时候你也能一睡不起，我就陪你一睡不起。”协天幽翼对他的话产生了一丝疑虑，“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这把剑刚铸好，还没有认主。”濮阳天逝拔出剑，白了他一眼：“我知道啊。不要把我当作笨蛋一样好不好，尊贵的协天幽翼大人。”
　　他把剑放在手里细细端详，那不是把太漂亮的剑，剑的刃上没有太利的光芒，像是被磨砂，濮阳天逝把手放在剑刃上，手却立马闪开——这把剑看起来虽钝，其实锋芒不露罢了。剑格处雕了几朵梨花，当是梨木做的格和柄，清香几许。濮阳天逝把那把剑放在手里翻来覆去颠了好久，然后提起来挽了几朵剑花，调皮的指向协天幽翼。协天幽翼并未有太多的吃惊，双指夹住剑刃，力道和角度都刚刚好，并未被那剑伤及分毫：“你的剑法很好。”濮阳天逝向上一挑，剑轻而易举的离开协天幽翼双指的钳制，笑道：“一般罢了。哪里比得上协天幽翼殿下呢，您说是吧。”
　　他近身到协天幽翼面前，剑负在身后，盯着他乌黑的眼瞳不放。少顷他回过神，不好意思的低下眼，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呐，协天幽翼。”“嗯？”濮阳天逝依旧是垂着头，好像故意躲开他疑问的目光，他又是一阵沉默，才道：“今天青龙部有事吗？”
　　“没事。怎么了？”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双眸似是能够一眼望到底，他的银丝在日光下一下下的跳动，有些眩目。他垂下双眸，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说道：“那，你今天可以在这里陪我喝酒吗？”协天幽翼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挑起眉毛“嗯”了一声。看着濮阳天逝绽放开纯洁的笑容，他别过头，道：“我们认识不久吧。”
　　濮阳天逝看了看天空，清澈无比的湛蓝，几许闲云悠悠飘过：“不久呀。”
　　协天幽翼看着那个比自己低了半头的男人，道：“那你就留我在这里陪你喝酒？”濮阳天逝并未理会他，垂着眸子低吟了几句法咒，然后张开双臂，那把剑在他胸前悬浮起来。双袖灌风，地上的梨花拂面，银丝仰仗：“今日起，你名曰修罗。”
　　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协天幽翼只是一言不发的在边上看着。
　　如果他站在战场上，一定是个叱诧风云的大将，一定可以为普天之下的神之子民带来更大的欢乐，会让他们不再有战乱，不再有饥荒洪涝。一定会让他们的江山稳固，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会让神界在六界盘踞最大的地盘，占据最大的领位，会是最强大的种族。如果——濮阳天逝，会为了君上卖命，会是君上手下的一员大将，会为了他和诸多同他一般位列仙班的神一样的理想奋战。
　　那么，神界的兴起、神界的昌盛一定是指日可待。绝对不会是今日被魔界压迫，被妖界讨伐的境遇。绝对不会如同人界的小国像大国讨好一样地进贡，和亲。绝对不会让神的子民会被妖魔屠杀，会被妖魔当作玩物一样把玩在手心，然后毫不留情的捏成软泥！
　　如果濮阳天逝，如果传说中的濮阳天逝肯为君上奋战，好吧，不说君上。肯为神的子民奋战，那该多好呢。
　　“呐，协天幽翼。”濮阳天逝提着一尊酒，在他眼前晃晃，“你在想什么，叫你几声都不回答。”协天幽翼接过酒，磨满茧子的食指在光滑的瓷酒尊上磨了几下，低声道：“嗯。对不起。分神了。”
　　濮阳天逝摇摇头，饮了一口酒，道：“没关系的。你刚才问我什么，灵息太重了我没听到。”协天幽翼有些玩味的抬眼看他，顿了片刻，也抬头饮了一口酒：“好烈的酒。咳。我与你不熟，那你就留我陪你喝酒？”濮阳天逝淡淡看了他一眼，顺着树干坐下，将酒尊内的残酒一饮而尽，冰蓝色的双眼里仍看不到一点氤氲。
　　“协天家的人都是好人。”濮阳天逝不知从哪里又拿了一尊酒，淡色的唇贴着杯沿，忽然笑了出来，“你协天幽翼是好人中的好人。”
　　协天幽翼也在他身旁坐下，摊开右手道：“我这只手上，可有不少血溅上去。”濮阳天逝抬眉看了他深蹙起的眉，也摊开了右手，视线却未从他的脸上移开：“我的也不少。”他看着协天幽翼的身子一震，缓缓转过头看着他，然后他莞尔道：“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不碰了。不杀人了。”
　　“不谈不开心的，今天我们两个喝酒只谈高兴的。你说啊协天幽翼，你为什么不肯笑一下呢，笑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的。”协天幽翼眨了眨眼睛，道：“我又不会笑。”濮阳天逝一下子来了兴趣，看着他的面容道：“来我教你。哈哈，”他越笑越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明白了吗协天幽翼，就是这么笑的。”

　　“哈哈。”协天幽翼的平板脸还是平板脸，这两个字就像平白读出来一样，没有感情，嘴角也没动一下。濮阳天逝起初听到的时候有些吃惊，但是顿了几许反映过来之后却是更加猛烈的狂笑：“哈哈哈……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笑……是像你这样的……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协天幽翼看着他笑的疯狂，有些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衫，道：“不说这个。我就是不会笑的。话说，曾经在我还默默无名的时候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为何，你现在会被禁锢在此？”
　　“那时候我好像是四神之白虎呢。哎呀呀，枉你还比我大两年，当时还不是被我骑在头上。然后等你做了四神之青龙，那时候我是轩辕的左右手，赐号北斗星君，拥有神界一半的兵力。再后来的三年之中，我带兵打了一场神界历史上最漂亮的仗。”濮阳天逝忽然停下来不说，蓝色的双眸看着协天幽翼。协天幽翼顿了一下，道：“华翼大捷？”濮阳天逝笑笑，道：“嗯。是啊。轩辕为了奖励我，送给我一双羽翼，很漂亮的。不过现在已经不再用了，反正在这帝苑里面也飞不出什么。再然后，”他漂亮的双眸闪出一丝寂灭，“然后在第二次战争中，我因为一个魔界的小孩子错失了毁灭魔界的机遇。当时轩辕大骂我妇人之仁，说我这一着败了他的大计。还撤去了我北斗星君的职位。从此，神之右手、北斗星君，都和我没关系了。我只是轩辕花圃里的花神罢了。”
　　“但是我好不服气。孩子又没有错，又何必去杀孩子呢？况且，魔界也没有错啊，轩辕他只不过是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对魔界，还有妖界大肆屠杀。而我却是助纣为虐的刽子手，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我伸张的是正义，一直认为我追随轩辕很对很值。可是……协天幽翼，你是南斗星君协天桢芷的弟弟，是南斗星君麾下的战士，你告诉我。轩辕是不是又要打仗？”
　　协天幽翼看着他凝重的面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君上急着征讨魔界，我们四神也在筹备之中。但是天逝，北斗星君的位置一直空着，君上也没有撤回你的翅膀。君上他等着你回去的吧。毕竟濮阳天逝，神之右手、北斗星君、整个濮阳家的骄傲所在，光是名字就可让魔族生畏。”
　　濮阳天逝垂着头，抬起手中的酒尊，琼浆滑入喉咙，火辣一阵：“他是有意，但我没有兴趣了。我倦了，很累很累了。你看，花不是很好吗？无忧无虑的漂亮着，无忧无虑的飘落，也可以无忧无虑的再长出来。你看花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