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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澡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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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天子感情上最信任的暗卫,孟陵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般情况下,暗卫是不允许接触朝臣的,但这种事情,总也会有例外。
比如说当年易北率兵勤王时,陆丰言就直接爬了薛从安的院子墙。
更何况暗卫只是不准接触朝臣,并不表示他们不认识朝臣啊……
自己不能直接找,那就指点一下可以去找他们的人呗,现成就有一个许一然,帮着他去见一见薛从安,这种事情孟陵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孟陵没回皇宫,径直就去找了许一然。
宋桃所说的让许一然去找薛从安,那只不过是从理论上的一厢情愿,别说宋桃和薛从安没有熟到可以刷脸谈交情的地步,就算是有这交情,许一然也不可能只凭报上宋桃名号就能见到当朝左相。
宋桃如果能有个手书什么的还好说,兴许还能递到薛从安手上,但问题是现在宋桃人还在大牢里蹲着,根本不能递东西出来,被抓着就是个现成的把柄。
所以,从现实角度而言,许一然根本不可能见到薛从安。
但很明显,对于孟陵而言,现实归现实,暗卫归暗卫。
暗卫这种生物,存在就是为了打现实的脸的,只要他们想,就没有他们见不到的人。
连皇帝都能被他从皇后床榻上给拽下来,还有什么事是孟陵不敢干的?
“宋桃说要去找薛从安。”
许一然等了一个晚上,愁得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被自己活活薅秃了,猛地看到孟陵回来,简直高兴得不行。
然而孟陵一张嘴,许一然就觉得,怕不是自己最近连着几天没睡好,都有幻听了……
薛从安是谁啊,当朝左相啊,百姓口中第一贤明的忠臣,当年陪着先帝一起在宫中,以一身浩然正气生生止住了五王易贤的逼宫谋逆的传说一般的存在,自己去找他?
只怕是门都还没摸到就得被人扔出来。
“别闹了,就算她认识薛从安,我也见不到他啊。”
许一然晃晃脑袋,觉得果然还是自己去想办法比较靠谱。
孟陵一把扯住打算往外走的许一然,反手就往人脑袋上蒙了个黑布口袋。
“见薛从安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只要想好见了他该说什么就行。”
于是,生平第一次体验到暗卫牌人肉飞车的许一然,在见到薛从安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差点没直接吐了左相大人一身。
太特娘的难受了。
“……你……找我有事?”
不得不说,孟陵找人和挑时间的本事一流。
薛从安刚好就在这一天休沐,刚刚脱了衣服泡进澡池子里,还没等好好享受一下热水澡的舒适,就从天而降一团大肉,直直砸进自己的专属小澡池。
美人计也没有使得这么豪放的,更何况砸进来的还是个男人。
左相大人楞了半晌,愣是没好意思喊有刺客。
他就没见过刺客能被人扔进来的……
许一然在澡池子里扑腾来,扑腾去,好不容易摸到边沿站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里还在扯着嗓子痛骂孟陵祖宗十八代,压根就没接收到来自于左相大人的友好问候。
宋桃说要找薛从安,孟陵就把自己扔进不知名的澡堂子里,这特么都算什么事儿啊。
薛从安反手想去架子上拿自己的衣服,结果摸了好几把也没摸到,扭头看时,架子上空空荡荡,连原本晾着的澡巾都彻底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好在对方也是个男人,薛从安想了想,也就释然了。
“你是谁?”
许一然呸出两口水,终于看清楚和自己同泡一池水的,是个□□的大老爷们,顿时内心哔了狗。
救命啊这个时代的人都已经这么豪放了么!泡温泉好歹也要穿条泳裤啊喂!
薛从安很有耐心的等着许一然回魂。
“我是被人扔进来的,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跟我开玩笑呢,对不住对不住。”
当然,即便是孟陵扔他千百遍,跟面前这哥们儿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个受害者,许一然内心再想抽人,也不至于抽跟自己一样的倒霉鬼。
薛从安笑了笑。
“无妨。”
许一然又抹了两把脸。
薛从安很是悠闲的靠在池壁上。
“不过看来你那位朋友倒是很想把我留在这里。”
居然要做到把自己衣服都偷走的地步,而且里面动静这么大,到现在都还没有人来问一声,看来外头守着的家仆也全军覆没了。
许一然愣了愣,被砸进水里的智商一点一点的又重新回到了脑子里。
“你该不会……是左相薛大人吧?”
薛从安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正是在下。”
许一然觉得孟陵是不是被狗屎运砸到脑袋了,随便把自己扔进一个澡堂子里,都能和碰上左相大人洗澡?
这得是上辈子烧了怎样的青烟啊!
许一然特别想激动的扑上去问左相大人还记不记得当年高风亮节的宋状元,但一看到对面光落落的薛从安,又看看浑身湿漉漉的自己,还是果断打消了这个想法。
“草民的确是要找大人。”
都在澡堂子里坦诚相见了,许一然也破罐子破摔了,连礼都懒得行,意思意思拱了拱手。
“大人还记得宋桃宋状元么?”
薛从安眯起眼睛。
“你就是许一然?”
以宋桃之事做引子,整个朝堂差点没直接被炸翻了,虽然不至于在明面上吵成一锅粥,但天子案头互相弹劾的折子肯定是一锅粥。
大理寺被人直接抓住了话柄,连大理寺卿都没能幸免,被人参得和孙子一样,得幸亏在这事儿上大理寺还真没涉及收贿受贿,否则不用等到审宋桃,正卿都得被直接革职罢免。
始作俑者肯定不是已经被关进大牢里的宋桃了。
一切的风波,始于这个叫许一然的人进京。
手底下人查出来的消息,这人不过就是个落第秀才,之前一直在四方游历,前不久才在清泉山安下家来,和其他二人一起被人并称清泉三绝,宋桃加入之后才更名为清泉四秀,家世简直不能更加清白了,怎么就能想出来这么刁钻的法子,煽动举子静坐罢考?
许一然很是痛快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草民就是许一然,既然大人知道草民,想必也知道宋状元之事了。”
薛从安承认得更加痛快。
“自然。”
薛从安一痛快,许一然就觉得有些头疼了。
他宁愿薛从安说从未听说此事涉及宋桃,那起码还有一线希望可以求人帮忙。
但现在薛从安就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已经关注此事良久,却迟迟没有出手把宋桃捞出来,那么这里面学问可就大了。
至少证明一点,一定有人很不想让宋桃出来,导致即便有人想帮她,也迫于压力,无从下手。
“是大理寺的人不想放人么?”
许一然觉得来都来了,干脆问清楚一点,起码也能知道到底现在是个什么局面,比一抹黑要强。
薛从安便笑了笑。
“皇上和我夸了几次,这个许一然是个人物,心思灵活,胆子又大,今日一见,下臣才知陛下识人,果真不错。”
有些话涉及朝堂,也不能说得太透,薛从安说得隐晦,许一然也能听明白。
但很明显,许一然不仅听出了薛从安的言外之意,还听出了些别的门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了?”
天子怎么可能去关心自己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布衣百姓,一定是最近闹出的事情足够大,已经省了自己要去告御状的功夫了。
但既然天子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大理寺居然还敢扣着人不放出来……
只怕是铁了心的想把这件事给坐实了。
薛从安轻轻咳了一声。
“许先生玲珑心肠,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所说之话也不会有第三人得知,先生有何不解之事,不妨和我说一说?”
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和他都没什么太大的牵连,不论是之前有关于弹劾宋桃开班办学之事祸国殃民,,还是如今大理寺死咬着不放想要保住仕途,其实也不过是底下官员上蹿下跳闹出来的幺蛾子,昨天易北还在和他抱怨这群人太不省心,总是得下手整一整的。
许一然有些犹豫。
说到底,他在京城不敢随意走动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中间关系错综复杂,他只怕自己找错了人,反而授人以柄,捞不出来宋桃不说,反而把自己再搭进去。
现在宋桃说是说去找薛从安,但到底这位左相大人站哪一边,到底想要干个什么事儿,他根本就不清楚,如今就算是人家让他敞开话说,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草民一介布衣,不敢妄议其他,组织举子也不过是想给大理寺一些压力,让他们好好查案,不要牵涉无辜,并没有其他想法。”
想了想,许一然迅速补充了一句。
“皇上治理有方,草民很是佩服,绝无造反之心,也没有不满之意,我和学生们说的从来不牵涉皇上,这个大人可以去查。”
薛从安点点头,表示这个可以理解。
“我现在就想把宋桃给捞出来,其余的想法一概没有,只是如今这个局面,大概是已经僵了,我也不敢乱动,宋桃说之前在京城多承大人照顾,所以才想来问一问大人,该怎么办。”
薛从安便又点了点头,依然不置可否。
许一然更发愁了。
“京城的关系草民一概不知,草民就想问问,若是薛大人碰到这种局面,又该怎么办呢?”
薛从安便又笑了笑。
“我也不过是皇上的臣子,这种事情牵涉京中同僚,随意出言反而不好,先生不过是不知道京中关系才不好妄动,若先生知道京中关系了,是否就知道该如何解决如今局面呢?”
揣测上意也是很重要的一门学问,左不过许一然一介平民,跟官员派系丝毫不沾边,有的时候,薛从安不介意从人情的角度上去稍稍帮一点易北的小忙。
许一然犹豫着点了点头。
“或许可以一试。”
薛从安笑意越发明显。
“有先生这句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