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无用手册》云上之城

39、长辈无用

　　“人参果”果然不是白吃的，这么大的雾气，小舒居然可以很快探出路来，临了，从下面带来一根足够长、足够结实，不必再解裤腰带什么的…绳子，所有人都顺利下山。

　　丫头趴在小舒的背上，两人落了地，迎面就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颇有仙风道骨的感觉，笑眯眯看着她。
　　转眼，向左看，向右看，转头一百八十度看，确定老头在看她，丫头扯出一个笑：“嗨，外公好。”

　　她从小舒背上利落跳下来，走向老头，作个揖：“外公好，我在这里给你行礼了。”
　　老头开心得合不拢嘴：“好说好说，丫头真乖……嗯？”
　　面前是丫头伸出来的手，小手净白，五指修长，柔若无骨…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想干嘛？

　　“外公啊，不说别的，我们俩十八年未见，您每年要给我的压岁钱、生日份钱、亲情缺失费、间接抚养费，加上利息。等我算算……”丫头理直气壮，念念有词。
　　正高兴天上掉下个外孙女的老头开心一下变成苦笑：“好好好，知道你这个丫头不好对付，拿，备了给你的，仁杰果然没说错。”
　　开心接过银票，外带一根奇奇怪怪的链子，丫头闻言愣了一下：“你见过高仁杰？”
　　老爷子点头：“仁杰现在庄里，帮月谨的忙，他…”
　　欲言又止，换了个话题：“丫头，你们先随我去别院修整一番吧，玉家二少爷应该也到了。”

　　刚才千里无踪就告诉了丫头，那个什么神龙无敌老头，功夫不是盖的，小小的琉璃和她的哼哈二将当然不是对手，这会，应该已经救了玉连城两人。
　　现在，她外公证实了消息的可靠性。

　　沈家别院
　　果然是别院，别人家的院子……
　　反正从里到外，没有一个地方显示了这个地方是沈家的，甚至门牌都写着林府。除了里面的人见到沈老爷子之后都尊称一声老爷之外。
　　当然，在见到她之后，居然都弯腰称了一声孙小姐。

　　丫头有些迷惑：“我说外公老爷，他们怎么就知道我是孙小姐？”指指秀梅：“这还有个姑娘呢？！”
　　沈老爷子面上有了哀伤：“这院里的，都是我沈家的老人，多数见过你娘，你和她……毕竟是母女。”
　　丫头虽然怀疑沈老头赶走爹娘事有蹊跷，但不梗着也不可能，顶多这次感谢他来救命，可对于爹娘，那种与生俱来的亲近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下听到如此说法，不由心头发疼。再看看老头的表情，哀伤仿佛不是假装，想想爹娘被老头逐出家门也毕竟是上一辈的恩怨，倒有了些释然。
　　上前去，挽住老头的胳膊，大大的笑脸，拍拍胸脯：“外公，我肚子好饿，给点东西吃嘛，还有，既然我像娘，她当年爱吃什么都帮我准备了啊，她的一份，我一起包了！”
　　沈老头怔怔看着丫头，一瞬间仿佛又见月影，继而轻轻摇头，逝者已逝，更何况，月影的修养，和这个丫头，那是天壤之别，不过，她们心底的善良如出一辙。
　　而且，这个丫头的亲近让他更加欢喜，月影从来没有和他这么亲昵过，人家说隔辈亲，怕还是有道理的吧？

　　丫头趁着点心时间之前，跑去准备慰问一下她老板。
　　至于小舒，被千里无踪和神龙老头合力留下，做研究小白鼠去了。

　　蹑手蹑脚，做贼般到了客房门口，先推开一条缝，往里看。
　　“在干吗？”小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嘘……”丫头作势噤声：“表说话，里面的人可是垂危病人，什么声光电之类的，都可能刺激到。”
　　“哦……那我们该干什么？”
　　“偷窥”丫头嘿嘿偷笑。

　　身后那人静默半晌，有些不明，不耻下问：“垂危病人和偷窥，有什么关系吗？”
　　“啧，笨！垂危病人身边一般是谁？”
　　“……床？”
　　“废话！当然是照顾的美人！电视剧都这么演的，美人衣不解带体贴入微，两人迅速坠入爱河……啊！！！”

　　丫头终于肯回头看看那个如此笨蛋到底是谁，结果看见玉连城的脸离她只有十公分左右。
　　他身后立着永远对她翻白眼的黑塔迟敏，迟敏身边站着弱柳扶风微笑着的花仙子。
　　三人安静地等待丫头的大喊过去，除了玉连城离得太近，稍稍捂了下耳朵，皱了下眉。

　　丫头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往后一靠，就栽进了房里，很没形象地坐在地上，然后迅速支起上半身，八颗牙齿微笑，维持风度，对着站在她面前低下身欲扶的男人：“hi，好巧啊，我是来销假的，没想到你们都在，呃，不用，地下挺凉快。”
　　玉连城挑挑眉毛，一潭秋水盛满了笑：“你确定？”
　　“嗯，确定”丫头为了保证，还特意在地上拍了拍，表示的确如此。

　　出乎意料，玉连城一撩袍子，也坐了下来，与丫头并肩，黑塔捂了眼睛：“主子，我去厨房看看”
　　花芝莲淡淡笑笑，就着走廊的地砖，也坐下了。
　　丫头有些内伤，你说人家怎么坐都坐得漂亮？真是动静皆有型。这才想起她来到目的，也不管什么忌讳，先就在玉连城身上摸索起来：“你哪里受伤了？吃药没有？现在如何？”
　　玉连城笑：“难为小妮妹妹还惦记着我。”
　　丫头急了：“这叫什么话？我不惦记你谁惦记你？你知不知道你受伤我有多担心？！”
　　眼里有惊喜：“真的？你心疼我？”
　　“废话！”丫头显然觉得玉连城脑子有病：“你知不知道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失业率这么高，你如此好的老板要是挂了，我上哪哭去？搞不好人家还以为我克老板，以后简历都没人收。”

　　噗嗤一声，再也忍不住，花芝莲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我以为只有我如此，没成想还有个比我可怜的呢，倒说得上同病相怜。”
　　玉连城难得地有些尴尬，毕竟成名的花花公子，如今被这样说，脸上有些挂不住。

　　丫头眨眨眼，没明白：“花仙子，你也有老板？不对啊，要说碧水仙子家境不凡，怎么也是千金大小姐，何时需要为他人效力？”
　　然后懊恼想起，她好像叫云一山为主人……
　　“对不起，我不是成心的，我当真忘了你和云一山…对了，他会不会…呃，当我没说”丫头越描越乱。
　　“呵呵，没事的，已经过去了，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既然已经做了，后果无所谓。不过，你要小心。”花芝莲大方笑笑：“他盯了你这么多年，不会善罢甘休。”
　　丫头默，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无奈，烦闷，还有丝丝的心疼。

　　肩膀被人揽住：“小妮妹妹，几天不见，漂亮了这许多，不过，知不知道女人皱眉头会很难看？”
　　玉连城欠揍的表情和语调。
　　“你当我是女人过吗？”丫头幽怨的调子，可怜兮兮看着玉连城。
　　看在他眼里，就是双眼含泪，小嘴微瘪，鼻子轻轻抽动，“我见犹怜”四个字形容毫不过分，当下凝了气，屏了声，平时的花言巧语张口就来，这下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哄得这个可人儿。

　　花芝莲挑了下眉毛，开始欣赏周围的风景。
　　玉连城过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当然…小妮…我…”
　　“那你知道妇女儿童保护法吗？我是女孩子，要有多的假期，比如婚嫁、产假什么的，还有多的福利，工作要比小厮轻松点才可以，奖金什么的就不必增加了，这个我不介意。”丫头一脸得逞的嚣张。

　　玉连城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顺着揽住丫头肩膀的手，就一把揪住了她的小辫，却笑得温柔，美得炫目：“你这个死妮子，什么时候不要和钱那么亲？我被你再活剐两层皮也不见得够，奖金福利！你旷工这么多天怎么算？婚嫁！不是嫁给我，想都不要想我会给你照算工钱！”
　　丫头张口结舌看着玉连城，恍然大悟状，想说什么，又止住，又想说，又止住。

　　刚求了第二次婚的男人眼神专注，却心里打鼓，看到丫头惊呆了的表情生怕自己过于孟浪，可是，想想那个直接就把她当未婚妻的男人，好像也没把她吓得怎么样嘛？而且,而且！想起在崖顶看到的那幕，就有气！

　　“吃饭了，主子，老爷子叫你们都过去吃饭”迟敏终于调整好心态又出现在这里，看到的却是席地而坐的三个人，表情各异。
　　丫头看见迟敏，仿佛看见了亲人，迅速爬起来，冲过去：“迟大哥呀，我以前老觉得你是狗腿，现在终于理解你了，请容许我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黑塔吓得倒退三步，看向玉连城，不知道他把这丫头哪根筋踩到了，却看到前者一脸茫然，外加一点无奈。

　　“你干嘛？！”黑塔很想学习张飞大哥的一喝断流，奈何突然想起那死丫头不怕这招，自然降低了声调，不过，怎么也要摆摆架势吧？
　　“我以前总觉得老板那么仁慈，就你狗腿，睡也不让我睡够，吃也不让我吃好。”
　　黑塔一时不知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这还是他吗？有那么差吗？整个一黑暗小煤窑主啊！
　　丫头没给他反攻的机会：“现在才知道，你是为我好啊，早锻炼早觉悟，看看，现在老板就像黄世仁，终于下通牒了，雇用我当长工不算，居然想我生是玉家人，死是玉家鬼，干活可以名正言顺不给钱，自我牺牲还要勇于奉献，以后上面伺候老，下面伺候小，出去带着当钱袋，回家呆着当算盘……”

　　轮到玉连城张口结舌，下意识看向花芝莲，后者似笑非笑，突然张嘴对口型，六个字：“看吧，我没说错。”
　　尴尬得想死。
　　从地上起来，玉连城掸掸衣服，走近声情并茂的丫头：“刚才我在厨房看到一种小点心，是用红豆泥和芋泥做的，外裹一层酥皮，内里嫩滑爽口，甜而不腻，好像还剩两个了…”然后越过，准备扬长而去。
　　丫头猛咽了口口水：“迟大哥，我们改天切磋倾诉吧。”留下那个压根没想跟他倾诉的人，哭笑不得。
　　一溜小跑：“嘿，玉老大，等等我，至少分一个给我呀。”
　　“分一个？没关系，我当时藏起来了，两个都可以给你，对了谁是黄世仁？”
　　“他？哦，他是一个大地主，对人仁慈，心眼又好，是好老板的代名词。”丫头随口胡诌，糕点第一：“你最好了！”
　　“哦？”玉连城斜她一眼。
　　“真的！”丫头赶紧拍胸脯，然后突然有些自卑，看看，看看！这就是人家玉公子的功力！随便瞟你一眼，那就是风情万种啊！！

　　进了饭厅，几个老头还有小舒已经坐在那里，玉连城与丫头一起进来的，两人一路上没少干什么他揪她辫子，她抢他糕点的事情，直至进门，还拉拉扯扯。
　　沈老头咳了一声，玉连城不以为然笑笑，松了勾着丫头肩膀的手，丫头则忙着把最后一口点心塞进嘴里，然后甜甜地笑：“外公好，两位老爷爷好。”仿佛刚才跟人家抢糕点的人她都不认识。

　　神龙老头嘁了一声：“死丫头怎么这会如此乖巧？”
　　“咦？我以前不乖巧吗？”丫头笑嘻嘻反问，然后按照沈老头示意，坐在了他身边，笑得更甜了。
　　沈老头满脸宠爱表情：“行了，先吃饭吧？丫头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江湖人称千里无踪的岳清池，这位是神龙上人江河，都是外公的挚友。”
　　“哦…我知道，外公！千里无踪、神龙上人和你这个明鼎剑侠，是不是什么三圣？”
　　“呵呵，那不过是江湖中人的谬赞”沈老头谦虚，其实却有些傲然的。
　　“怎么能说是谬赞？！外公这么好的功夫，有万夫莫敌的气势，自然当之无愧”丫头的嘴像抹了蜜。

　　玉连城掏掏耳朵，条件反射地为沈老头的钱袋担心，转念一想，人家本来就是一家人，自己搁这操什么心啊？！
　　不过，丫头显然不是想要什么，她不过想沈老头开心，一顿饭下来，给沈老头挣足了面子，让他笑得合不拢嘴。
　　可惜再好的心情，也是暂时的，沈老头派人打探来的消息并不乐观，而且，他不能久呆，必须尽快赶回山庄。

　　“情况就是这样”沈老头端起茶杯，又放下，轻叹：“他们居然很快就知道林府和我有关，虽然江湖现在这种情况是迟早的事情，还是觉得来得太快。”
　　“怕他吗？老子我还没老到只能躲到地步吧？更何况那个妖怪。”神龙老头表示不屑。
　　“话虽如此，不过我们多年不问江湖事，现在突然出来，总要有个由头”千里无踪看看自己的宝贝徒弟：“你说我帮你争老婆这个理由怎么样？”
　　小舒一口茶呛在口里，红了脸，看向丫头。

　　“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丫头坐在椅子上，拿茶杯喝白开水，摇头晃脑：“外公担心什么？明鼎山庄其实已渐隐退，一山界再强大，也没有实力派人控制所有的门派，更何况，改朝换代对于江湖，是迟早的事，武林盟主的位置，总要换人坐，只要明鼎不想争，应该没问题吧？”
　　沈明岚轻叹一下：“丫头你这些年还小，不知道江湖险恶，凡是有野心的人，不是你不争，他就会信的。现在许多门派岌岌可危，一些小的干脆就直接投靠，他们的势力加上云一山的实力，如虎添翼啊。”
　　丫头笑笑，不想说虽然我没经历过，这种小说却看了不少，当然知道人心险恶，可是更加知道，当人有了实力做主的时候，反而很在意先名正言顺，找块遮羞布的：“话是如此，他们就算想称霸武林，也至少表面上讲理吧？他以什么名义找山庄的茬？”

　　“联姻不成”沈老头吐了两个字出来。
　　丫头差点把到嘴的水喷出来，震惊之余，先重复：“联姻？是联合的联，姻缘的姻？”
　　“我娘还有姐妹？”
　　老头摇摇头。
　　“您有干女儿？”
　　老头再无奈摇头，眼神复杂看着丫头，夹杂心疼。
　　丫头很想例举所有可能，心里却已经明白，那人要的，肯定是她。
　　“我已经死了”弱弱举证。

　　“呵呵，傻丫头，他应该笃定你还活着，否则何以派来的那人别的没说，直接就送了聘礼过来说要提亲。”沈老头摇头笑起来：“不过，我不会承认你还活着，丫头，月影想过简单生活，却卷入纷争，到了你，我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这个承诺，外公还敢给你！”
　　“外公…”丫头鼻头一酸，当初给云一山灵芝，为的不过就是希望他能够绝对优势获得他想要的，也许会少些生灵涂炭，现在才发现还有其他副作用，要给家人带来的麻烦，是始料未及的。
　　沈老头轻轻拍拍丫头垂下的脑袋：“傻丫头，是不相信外公三圣的名头？我沈家扬名多年，就算早有退隐之心，也不是这么任人捏的。”

　　丫头在沈家别院没有呆满一天，就在神龙老头的护送下，和小舒尽快离开，路上虽遇阻挡，却庆幸云一山没有抽身亲自前来，而且小舒毕竟吃了灵芝，功夫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总算离了包剿，顺利转移。
　　玉连城终究不能陪同，毕竟，玉家同样在江湖大家之列，正是他需要回去效力的时候。只是，临走之时，非要拿下手上的玉戒穿在丫头那个怪里怪气的项链之上：“这是定金，不准再给别人做小厮！”

　　走之前，沈老头专门叫了丫头单独谈谈她的终身问题，才更加发现，这个丫头果然是月影的女儿，那叫一个有主见，绝对不是一两块点心就能骗走的-_-。

　　“丫头，你也不小了。”沈老头开门见山。
　　“嗯”丫头忙着挑盘子里的点心，一共四种，各尝一小块。
　　“玉家的根底我查过，倒算得上门当户对，连城这孩子我看也很不错，又很会照顾人。”
　　丫头咽了点心：“外公，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从小看你长大，已是遗憾，现在你也是年龄了，我也跟仁杰问过，你跟玉连城在一起三年，肯定有感情，这次的事情处理完后，我打算给你们定下来，如果顺利，尽快过门，我还可以抱曾孙那，哈哈。”沈老头越说越高兴。

　　“外公，我们在一起三年是没错，可那是我把他当良师益友，没想过亲事这种事情，您老人家别想歪。”丫头暗地里翻翻白眼，给老头抱曾孙子的美梦泼冷水。
　　“怎么会？你们俩明明那么要好…”
　　“外公，如果是我们的举止有不妥，让您误会，那么我承认错误，主要是我跟他一起的三年一直男装示人，散漫惯了，但这并非我和他要好的理由。”

　　老头沉吟良久：“丫头，听说你给自己取了个安妮的名字，想来可能是你娘的遗愿，我也认可，可是这婚姻大事，还是要家里看好，玉连城哪方面来看都很不错，总比那个什么小舒强吧？”
　　丫头终于停了手里的点心，叹气：“外公，我娘是您的女儿，我是您的外孙女，隔一辈的亲事您就别操心了好吧？放心，我嫁之前一定征求您的意见，当然那要我能嫁掉再说吧。”
　　“我看那个玉公子就很喜欢你，哪有说你嫁不掉？”老头觉得丫头的理由牵强可笑。

　　低头，轻轻笑，丫头淡淡地：“外公，感情这种事情，当事人才最清楚，他喜欢我不假，不过却是因为我与他那些女人不同罢了，我不想知道也不想承认的原因就在于，我们俩根本不可能合适，因为两个太像的人在一起只怕不会幸福，反而那个一直对他痴心、犯单相思，甚至为了他一直都在帮我的女人才最合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