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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暗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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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珺第一次发现诗诗也可以这般热情。两人结为夫妻以来,欢好之际,她总是矜持有余,羞涩常常;即使有着玄阴素;女经的影响,她也很难露出这么迷醉的表情。他一直认为,她就是块冰凉的玉,可以温暖,却不会燃烧。然而这回,出乎他意料,她肆意妄为,粗暴蛮横,却带给他全新的感受。
他沉溺其中,不得自拔。
真元汇聚,水乳交融。他的经脉一会儿干涸紧锁,一会儿洪潮泛滥。想到心爱之人正努力攀向一个新的境界,这些许折磨似乎也变得甜蜜起来。文珺闭上眼睛,喘着粗气,享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抽吸与灌溉。
体内暴动的真元逐渐归于平静,而吸饱了力量的金丹则开始膨胀。反哺所得,并不亚于丹药所获。只是,还不及计算他距离结婴还有多远,文珺就感到身上趴伏的温暖躯体慢慢离去。他费力的睁开眼,扭头,发现诗诗勉强裹着件披风,脚步绵软无力,颤悠悠的往洞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他惊讶道,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诗诗心有灵犀般回过头,望向他,嘴唇翕动,语音微弱:“我,宫主让我出去结婴。”
她双颊绯红,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的两侧,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匆匆披上的衣裳散乱,几乎遮不住圆润的香肩。他心中忽然浮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他有些抖索的穿好衣服,走到洞穴一隅,静下心盘膝打坐。壮硕的金丹滴溜溜旋转,识海内波涛起伏,经脉在逐渐扩展,真元强势的游走于身体各处。神识在那样的涌动中仿佛被屏蔽,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发觉,揽月宫主已经站到他面前。
“她还算顺利,就看你了。”
文珺错愕:“啊,什么时候了?”
“这是第三天。”揽月宫主居高临下,俯视他道。“看来你还欠了点,再吃一颗。”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不容置喙。化神尊君的威压之下,文珺不假思索的吞下她所赐丹药。他早就察觉,它们与师父或龙神的丹药不一样,这其中加入了难以探究的灵力,就如……金砂海感悟到的上界仙气。否则,寥寥数颗,怎能就催着他和诗诗结婴呢。
接下来的一切在揽月宫主眼中顺利成章,于他却也算不小的煎熬。其他略过不提,心魔也暂且不能困住他,只有这劫雷,实打实磨得他痛不欲生。等他慢慢清醒,第一眼就见到诗诗微红的双目。
“你总算熬过这一关了。”她嘴唇上有一道深深血印。“玥宫主说,因为我们是丹药速成的修为,结婴时心境不足,为了避免受不住劫雷的冲击,她已设法替我们挡了一部分。”
诗诗幽幽叹气。“只不过,她说,一旦再次进阶,心魔会变本加厉,甚至导致再也无法提升境界。”
文珺来不及体悟那浑身上下全然不同的感觉,一把拥紧她。“我们已经很幸运,我一点也不后悔。”
诗诗回抱着他,眼泪簌簌流下。“对,我一直是幸运的……”
两人没多少时间互诉衷肠,只赶忙在揽月宫主指导下巩固元婴。迈出这重要的一步,修士从此寿元可达近千年,而自体实力和神识有了飞跃的进步,所感知所接触的世界,也好似变得大不一样。文珺清晰的察觉呼吸的空气中蕴含着各类稀薄灵气,并可以将之乘势导入体内,补充并维持真元运行。从今而后,无论如何消耗真元,都能够自体恢复,再也无需进食。
进入元婴期,真是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受。大千世界,似乎换了一种方式在他面前展开。灵植的呼吸、飞鸟的落羽,虫蚁的骚动,仿佛无时不刻都可以传达接触他的神识;而他也可以轻易影响甚至操控那些细微的变化。连风中带来的些许灵气,几乎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和控制。
这时,真的有了类似于睥睨众生的俯视感。如果,能到化神期,是否会觉得,世界的规则都尽在掌握?
他与诗诗忙着印证交流。然而,时间十分紧迫。他们只安心待了一天,就被揽月宫主告知,要速度上路,前往罗刹海。
当真要去那邪修聚集的魔窟了。
虽然一口应下,但文珺心中大为不解。照理,虽然天剑门的宗主掳获了冯崇,或许把她交给罗刹海之人,却不可能一路护送他们去罗刹海——那样就是向世人宣告他们与邪修为伍了。那揽月宫主完全可以半道截住,救回她来。
诗诗有一丝焦虑,请教询问揽月宫主后,说是宽了些心,愁容依旧不减。“投鼠忌器是一方面;并且,宫主她们发现,师父还在想办法留玄阴记号。玥宫主这么些年一直想要攻入罗刹海内部还不能够,这次或许能成为一个契机。”
文珺忍不住担忧。照理,揽月宫主化神圆满的修为,当世无人能敌。罗刹海修士躲在角落里,总不可能永远龟缩不外出。就算是单纯熬时间,谁又能熬得过这位尊君呢?显然她是急于报仇的,可是这样一位大能,应该更能沉得住气些?
满腹疑惑,暂时只得埋藏心里。他虽然不很惧怕这位化神尊君,但作为一个侥幸结婴的低微晚辈,也不敢随意问东问西。他只能暗中和诗诗商量,尽量摸清和顺从揽月宫主的心思。毕竟,他们的目标,是冯崇。
赶路第二晚,一个意料之中的人来与他们会合——那就是颜柿。
她还带着另一位金丹女修,揽月宫故人,蒋松茹。
这二位甫一露面,文珺立即心生警惕。颜柿与他可谓有不少过节,如果可以让他选择,文珺宁可绕着这位“师叔”走。值得庆幸的,当下自己在揽月宫主帮助下已然结婴,如今倒不用担心被动挨打,他颇为自嘲的想。
而那一位蒋松茹,他更巴不得远着些。不用诗诗提醒,他也能看出颜柿对她戒备重重。然而揽月宫主表现得浑不在意,还屈尊婉言劝慰,称她多年来隐藏不易。文珺并不大知晓其中原委,诗诗就厚着脸皮暗暗打听。两人所得信息,这蒋松茹和颜柿、冯崇同是揽月宫弟子,都曾在揽月宫主身边服侍;揽月宫覆灭之时,蒋松茹恰好在外历练,被一群妖兽困于某个山谷,耗费三年才脱身,由此避过一劫;而她听闻揽月宫噩耗,竟不敢再回去,一直躲躲藏藏,直到近日才依靠玄阴记号联络上了颜柿。
“既然如此,我便带你一起去罗刹海。只是路途艰难,危机重重,金丹之躯,恐怕难以支撑。”揽月宫主正色道。
“宫主仍同意让我继续追随,已是大幸,松茹感激涕零。”她跪下行大礼。
真是诸多疑点啊,目睹了这一幕的文珺想。为了让他和诗诗能应对可能的危险,揽月宫主不吝惜灵药助他们结婴;而对这一个照理而言关系更近的女修,却绝口不提此事?
抛下这些顾虑不提,揽月宫主一介化神尊君带领,又并非千里追杀罗刹海邪修,这往北一路行来,甚是太平。只是,揽月宫主和颜柿所获得冯崇讯息极少,且往往看过一眼就迅速毁去,连诗诗也来不及窥见细节,令她心中焦急,疑窦重生。文珺也认为,揽月宫主另有计划,而非打算直接打上门去。身份和修为限制,他也没有贸然打听的立场。
也许是他的老实沉默取悦了揽月宫主,接近目的地前一晚,揽月宫主破天荒暗暗传音给他,嘱咐他在诗诗睡着后单独来见。
这些日子相处,文珺自忖并未得罪这位尊君。他心中坦荡,也就收起畏惧,大大方方面对揽月宫主。
星光下,揽月宫主银红衣带翩然,举手投足间仙气袅袅。文珺不由猜想,以她这般优越之人,若真有飞升之日,该是何等盛况?面对这样一位高贵尊君,虽然防备她喜怒莫测、翻脸无情,但他总希望去尊敬她。
揽月宫主凝神注视他,道:“你是个不错的孩子,赤诚,聪明,总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各种事情缘由,如今我懒怠解释;我也不和你说那些废话,只提要求:明日起我们踏入罗刹海,你务必看好冯诗诗那孩子。守着她,拦着她,护着她。冯崇那里自有我来想办法,不用你们去营救。我带你们来,也不过是为了成全她敬师爱师的拳拳之心。你若是为了她不顾一切,伤势再重,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有办法救你。”
寥寥几句,她就摆摆手。“你现在回去吧,这些话不要同她说多了。”
文珺愣了愣,挤出一丝恭敬表情。“谨遵宫主嘱咐。”
答应,并没有什么。反正他本来也是这么做的。
冯崇固然重要,他心里,维护诗诗更重要。
但愿,她也能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最重,胜过其他。
第二天清晨,他们在薄雾中出发。一路往北,地面更显荒凉。树木逐渐稀疏,青草变得枯黄,最终只能见到丛丛地衣,甚至裸露的土地。他们穿过大片苔原,进入漫漫冰原。明明是白日,越接近罗刹海,天色越昏暗。等他们终于能眺见那一望无际的黑暗海之时,揽月宫主感叹道:“这乌云蔽日的场景,较乌云海也不遑多让。”
黑云压抑,暗雾蒸腾,海与天的界限不可分辨。下方是仿佛无穷无尽的深邃海,上方是仿佛无穷无尽的飘渺天。偶然,下方会浮起一片冰晶,偶然,上方会漏出几丝金鳞。四周几乎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苍茫荒凉,寒风刺骨,无端让人升起末日终结的恐惧。
文珺握紧了诗诗的手。冷汗偷偷从背脊滑下,他觉得即使结婴,自己仍是如此渺小脆弱——原以为金砂海那样的孤寂恐惧已不会再有了呢。诗诗亦不敢放松,嘴唇业已抿成了一条直线。
揽月宫主遥指着远处起起落落的冰晶,道:“那便是罗刹海邪修的第一道防线。据说他们的老巢就在最大一块冰棱浮岛上,时隐时现。现在,我们先去破坏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