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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魔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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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听着小师妹的颤音,文珺心中一紧。但是他根本冲不过去。这个时候,他就如风中飘零的树叶,除了紧紧拽住枝桠,根本毫无办法。
灵气层层暴虐,高空之上,唯有一位大乘修士傲然而立,带给人清晰沉重、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那就是忽然现身的揽月宫主。虽然他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片不甚清晰艳红。
“别担心,我没有兴趣动你们这些‘仁人义士’。我只要几样东西。”她笑着道。“第一样,镜花陨。”
持剑伫立原地,轻剑二宗的谢氏兄妹脸色均大变,各自退后几步。“你还想硬抢?!”
“此言差矣,如果可能,我并不希望跟你们动手。毕竟修炼到化神期殊不容易,你们也算此界名宿,我很愿意给你们留点面子。”她的宣言在山谷中回响着,震动着所有人的耳朵。
谢元乔和谢依楠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休要口出妄言!你且试试看!”
他们齐齐飞起,朝上空揽月宫主的方向攻去。人还未至,两柄飞剑先划过一道闪亮弧线,掠过揽月宫主的身体。不,是完全透过去了,因为飞剑冲过,只触碰到她的残影。
“好让你们知道,大乘期和化神期是完全不同的。”不知何时,揽月宫主从他们身后陡然出现,无声无息,连化神修士都无法察觉的瞬间移动。她长鞭一甩,银亮的线条就卷起了谢元乔。“顾及女修的诸多不易,我就只好先保着你妹妹的颜面了。”
话音甫落,谢元乔身上那玄黑沉稳的道袍就被撕裂开来,碎成一片片,在空中飞舞。化神尊君的道袍怎会是凡物?就如此被她几鞭随意破坏,在场的修士,但凡还能抬头观望的,皆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发觉谢元乔这位一宗之主居然没被留下几丝遮羞的衣物。
“我可不想当场搜你的乾坤袋,要不,还是你自己拿出来。”揽月宫主挑了挑眉,望向咬牙切齿的谢元乔。
谢元乔贵为天剑门七化神之一,这些年哪受过这种侮辱。一时间他气得满脸通红,像要滴出血来。可即便如此,这种技不如人无力反抗的状态下,他还是竭力平静,朝自己妹妹喊:“依楠,你看着办!”
谢依楠身形晃了晃,愣了半响,突然高叫道:“尊者请住手,那镜花陨并不在我哥哥身上!”
揽月宫主保持着微笑。“哦,那你想告诉我,你们把它藏在洞府密阵之中吗?真糟糕,在你把这宝贝交给我之前,你哥哥恐怕要在这大批修士面前赤身裸体一直待许久呢。”
谢依楠眉头一皱,很快就下定决心。“尊者请放过我兄长。上界宝石就藏在我乾坤袋中。比起那虚无缥缈的传言,我,我们自然懂得,当下比较重要。”
揽月宫主点点头。“有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尚且年轻,被我激一激、气一气也没什么大不了。先前我的弟子被你们擒获,眼见要到手的宝石也被截走,我也须得忍着是不是?”
可不是,她现在就来找回场子了。谁会认为,一个大乘尊者,可以完全不记仇呢。
谢依楠毫不犹豫的抛出异宝,揽月宫主伸手一捞,举重若轻。既然她松开了手,不需任何话语,得到解脱的谢元乔身影一闪,已披上一件青袍,迅速飘至半里开外。“揽月宫主今日的‘教诲’,我谢元乔必定终生铭记!”
“记着也好,人要有教训才有经验。”揽月宫主嘴角稍稍抬起。“时间有限,我说说第二件,听闻天剑门也有个纯阴之女,是在哪个宗?我可盼望着见一见她呢。”
大乘尊者转动手腕,甩动着银辉长鞭。慢慢的,“天坠”带来的灵气暴动稍微平静了点,大部分在场的元婴修士都缓了过来。此刻,山谷中,可见遍地倒伏着筑基修士和金丹修士,只余少许幸运者,在高阶修士们的庇护下没有直接昏迷或者死去。苏蕊也趁这片刻“安宁”,救回了好几个几乎遇难的同门,其中就包括了哭得泪人儿一般的步桦庭。
她几乎闭过气去,双目无神,面色凄凉而茫然。文珺和诗诗皆心疼不已。适才一片混乱,想来……方心芽和汪越都已殒命。否则,苏蕊定也会把他们带回护罩中。可眼下危机还没有过去,他俩也只能勉力自保,无心在此时安慰她什么。
轻剑宗二谢遇险,只在刹那间。而此刻听闻揽月宫主的要求,先前出于种种心态、一直待在旁侧看热闹的其余五位宗主这下子终于按捺不住了,一齐御空而行,逼近揽月宫主。其中幻剑宗白胭面若寒霜,踏前一步,率先喝问:“你什么意思?!”
揽月宫主则是轻蔑的瞟了她一眼。“你好歹一宗之主,还是执掌幻剑宗,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是平日被男人追着捧着,把自己想得得太高了?”
原来白胭容貌极佳,数百年前年就被誉为天剑门第一美人,说倾倒众生亦不为过。她虽然年纪渐长,但作为化神尊君,一直驻颜有术,又掌握不少有利资源,时至今日,竟仍然占据这首席美人之名。平日一宗之人对她毕恭毕敬,其余天剑门宗主亦不敢小觑,以化神初期的修为,在修真界也足以横行霸道,从来没几个人敢这么和她说话。就连那天首山烟霞峰苏蕊尊君,也素来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罕有冲突。现在揽月宫主随便几句,就把她贬到尘埃里去,白胭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拔出佩剑,双唇翕动,驱动术法。谁料,理想中的幻阵还未布置一半,就被狂剑宗邱喻风打断。“白宗主先别动。”
她柳眉倒竖,恶声恶气对着邱喻风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邱喻风原本长相尚可,只是修习“狂”之道,素来不修边幅,并不为白胭所喜。只这位形容粗犷的宗主,心中却对这艳冠群芳的美人多有几分怜惜爱护之意。“你且看钟宗主那边。”
他指着重剑宗宗主的方向。揽月宫主不知何时已然欺近钟益平身边,冷笑道:“听闻钟尊君未曾娶妻,却养了几房小妾?其中一个,便是貌美如花的纯阴真女?”
钟益平额上冒汗,握紧拳头。“你胡说些什么!”
“可否请这位如夫人来见一见,叙叙旧?”揽月宫主微抬下巴,傲然道。
钟益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突然暴起发难,石墨重剑巨响出鞘,他高高举起,卯足力气朝揽月宫主猛劈过去!熟料,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却只挨到了揽月宫主的一片衣角。她袖袍挥动,长鞭洒下一团银色的光,缠绕在石墨重剑的剑尖。霎时,钟益平感到剧烈的压力,平日习惯无比的重剑,居然一下子变得沉重不堪,令他双臂不由自主的震颤。揽月宫主撇嘴道:“重剑说重,也不过如此。”
钟益平嘴直哆嗦,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你找她做什么?”
揽月宫主叹了口气,道:“总算也是我揽月宫故人,多年未见,也想叙叙旧的。听说,钟宗主当年,和不夜海私下关系就很不错的。没参与小重山一役,算是良知未泯。后来,就有个女子慕名而来,自荐枕席……”
钟益平抿嘴蹙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且听揽月宫主继续娓娓道来:“她为了自保,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和另外几人一起,背叛了宗门。好在,不算太傻,知道靠上一颗大树。比起那些被轻视被利用彻底的,她在你这儿,过了不少快活日子,如今都结婴了不是吗?”
咄咄逼人的口气,直至喉咙的威压,如利剑般摄人的气魄,逼得钟益平一动也不敢动。“是……她已经结婴。”
“那就好,我正盼着呢。”揽月宫主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难道揽月宫主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她元婴?遥遥感知着天空中所发生的一切,文珺此刻不禁心中一紧。
神色恍惚的步桦庭忽然身形一动,就要冲出护障,不顾一切的升空靠近揽月宫主。文珺离得极近,来不及细想她如何有了这等飞蛾扑火的勇气,迅速追过去。诗诗也不假思索的飞掠而起。只是步桦庭占了先步,很快就要抵达揽月宫主的下方十米。文珺和诗诗只得联手护着,竭力替她抵挡着刀割般的烈风,都感到真元有了枯竭之势。见云华绡护不到步桦庭,诗诗想也不想,掷出了“荧惑”。这一刻,只要能救人就好。
天坠威力收敛了些,并没有完全撤去。到底是大乘尊者的力量啊。一个小小金丹,能撑到哪里去呢。即使有诗诗分出了力量,荧惑在四面庇佑,步桦庭几乎已全是血人了。就在她离目标人物还有五米左右之时,揽月宫主终于分出一点注意力,瞟了她一眼。“哦,这是,方心芽的后人啊。”
随即她丢出一片手帕,很快就把步桦庭裹住,往下一抛。“念在旧日情分,还是留你一命吧。”
文珺和诗诗赶到及时,拼命接住了步桦庭。这一切只在瞬间,可谓惊心动魄。两人根本不敢停留,迅速下落,意图回归苏蕊和云海老祖的保护圈。
揽月宫主对他们的动作浑不在意,继续对钟益平说道:“眼下我正需要一个元婴期的纯阴之体呢。放心,她的元婴么,我不必吃。还是交给你这有情人留着,身体才对我有用。”
听到这番解释的诗诗幡然醒悟。“莫非是,为了颜师叔?!”
文珺也理解几分。之前在罗刹海一战,颜柿自爆身体,却被揽月宫主用法宝保住了元婴。如果现在有合适的肉身,她完全可以夺舍重生。
昏沉的天空中,揽月宫主抬臂一指,一道金色的强光飞速射向地面。钟益平根本反应不及。在场者,几乎都听见了那绝望的嘶哑惨叫:“宫主……啊!”
挨得近些的,能够看到,金光笼罩下,一具女体蜷曲着腾空而起,元婴被迫出窍,却仍跟随着肉身,被强拉向揽月宫主。她掷出一块紫玉盒,立时将那身体收纳而入。至于钟益平,悲愤震惊之余,仍然残留了一丝理智,赶紧冲过来护住了那可怜的元婴。
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揽月宫主。他突然想到什么,往下一望,竟而锁定了下降中的诗诗。“你!你怎能如此——好,你看这一个,也是元婴期的,你不是要纯阴之体吗?!把她换给你可好?”
揽月宫主却不答话,坦然注视着他。钟益平怀抱着一团似乎随时要泯灭的元婴,眼睛通红。“为什么,你一定要害死我的女人!”
“还有机会,你可以给她弄个身体的。”揽月宫主摇摇头。“对于害死同门的叛徒,我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那个蒋松茹,我也给过她一次机会,可惜,还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现在总算要和罗刹海的修士们一同葬身于此了。哦,她已经没气了。”
“至于下方这一个么,勉强算是好姑娘,我还是要给几分薄面。”
“什么薄面,这也是你揽月宫的残余对不对!”钟益平转过头,对着其余的四位天剑门宗主大喊。“你们,笨啊!看看这两个小辈,显然和揽月宫主关系匪浅。你们还不速速将他们拿下?!”
文珺大骇。这时观望着的几位化神修士,终于在多重打击下反应过来,匆匆对着诗诗丢起了各种束缚术法。文珺和诗诗还未能回到苏蕊和云海老祖的保护圈,他们意欲接应,却只来得及救助步桦庭!
“别乱动!”揽月宫主一声令下,一道显眼可见的飓风夹带冰雪,冲了过来。那些化神修士的术法遇到阻碍,居然纷纷被撞飞出去,直至消失无影。
好厉害!
她蹙眉深吸一口气,天坠在停滞许久之后,突然再次发动。顿时,天地为之变色,四处飞沙走石。混沌着,搅乱着,摧毁着一切抵御。罗刹海天极宗的那几个修士所在,被重点照顾,很快就被从天而降的冰渣包围。
她的目光藐视一切。“余恩潼,原来你也藏在这儿呀。乌龟偶尔也会露头嘛。这样,很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哼,还想逃吗,不过我决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沉甸甸的雷电降落,劈中了某处人群,引发连片火狱。那罗刹海化神修士的气息闪了闪,竟很快没了动静。
难道邪修之主,就这么不堪一击?多么可怕的力量!
挟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揽月宫主的声音在山谷中不断回响。“罗刹海早就该灭亡了。你和你的人都该死!”
说话间,揽月宫主的声音越飘越远。施下这恐怖之极的术法,然后她就这么离去,仿佛也为了躲避那席卷一切的灾劫。
可怕的“天坠”终于降下。如同将要毁天灭地,四下飞沙走石,一片昏暗。惨叫声此起彼伏。文珺恍然忆起,那一日,在织羽城,最后也是这般凄厉的场景吗?
诗诗想到了什么,赶紧拿出揽月宫主所赠的石床。那上面,防护阵法已然失效泰半,可是与揽月宫主相同的气息,居然顺利融入了“天坠”的巨大漩涡。周围一切在变形,在动荡,他们却暂时保有一小块平静。
简直不可思议,她仍然护着他们吗?即使,那不是存心的……
依靠着石床的保护,两人奇迹般的毫发无损。文珺回望了一眼尚在苏蕊和云海老祖庇护下的步桦庭,咬咬牙,对诗诗道:“趁这时候,我们快走!”
诗诗点点头,却有些茫然的道:“去哪里呢?”
文珺愣了愣。这当口,他实在不愿回天首山,一方面担心使师门受到牵连,一方面不想面对伤心的步桦庭。可是,两人的逃亡之旅,该向哪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