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君已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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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
幸村精市是个非常会讲情话的人。
在网上查过各种官方资料尤其是小道消息后，我得出这个结论。
人长得帅气，在他所处的法律界又是个出类拔萃的存在，还那么会说情话，想必年轻时会有不少小姑娘心甘情愿地为他赴汤蹈火吧。
而我之所以会去查这个人，是因为我负责照顾的老人在最后的昏迷阶段里，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个名字。
幸村明奈口齿不清，絮絮说着的“精市”我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听清楚。我找到之前照顾她的护士小姐，“关于精市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是说幸村精市吗？”她想了一下，告诉我，“幸村奶奶很喜欢看一个叫幸村精市的人写的法律案例分析。”
“啊……记得她有一次清醒的时候说过她大学是法律专业的。”
“是。我记得老奶奶年轻时候的恋人也是学法律的。”
“年轻时候？没有走在一起吗？”
“走在一起了吧，”她对此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不是还改了姓氏吗？幸村是她嫁人后的名字，嫁人前应该是姓……姓什么来着。”小护士很苦恼地想了好久，最后气馁地摆一摆手，“算了，这不重要。老奶奶以前还给我说，她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是她恋人给她的。欸，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
“他的姓氏。”
心满意足地听小护士给我讲完幸村奶奶和她恋人的狗粮，我想着该回去守着她。幸村明奈的病情在这几天反反复复，我的老师说让我随时做好送走她的准备。
跑东跑西地去找她无意间念出来的东西原本也是不允许的，如果不是在第一次找到卡萨布兰卡拿给幸村明奈时，她的甚至忽然清醒了那么一瞬，让我的老师感觉这样做或许可行。
临近正午，医院食堂已经开饭，我最喜欢的那个窗口刚做出一笼包子。
我饿极了，忍不住跑过去买了一笼带走，一路小心翼翼地拎着躲着医院里来往的领导前辈，顺便往嘴里塞一个。
拿肩膀小心顶开病房门的时候我看见病床前站着我的老师。老师是一个很严肃的女子，眼神坚强，在苍老的脸庞上还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老师是一个极其负责任的人，以她的年龄和地位身份早已不需要查房，可老师还是坚持着每天巡查。对我所负责的幸村明奈尤为上心。
“老师是因为喜欢你啦。”同伴这样解释。但我认为是老师不放心我。这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让我总想卯足了劲去做出点什么。
说起来，我总觉得老师和躺在病床上的老奶奶有某种说不上来的相似。
我看见她，立马把包子藏在身后：“老师好。”
她转过来，眼神里有隐隐的哀伤。
“你平时和她都聊些什么？”
“哇？不、不聊些什么……因为幸村奶奶一直都在昏迷，清醒的时候也一直是放空着去看窗外；只有在我找到东西拿回来时才稍微精神一下，冲我微笑一下。”
“那还好。你等下应该不会很难过。”
我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等我意识到老师话里隐含的意思后，手里的包子摔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开。
头皮发麻。
眼眶发疼。
我想立刻冲到病床前好好看一看是怎么回事，说实话，就在我走之前幸村明奈还在冲我笑了一下，对我说了一句“这段时间里受你照顾，十分感谢”。我一度很乐观地以为就算是被送至临终病房的人也有可能痊愈，但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生命的不可抗力。
老师站在床尾，我不敢跑过去，只能僵着脊背问，真是真的吗，老师？
她没来得及说话，幸村明奈先开了口。
她说：“火。”
「火」
“你不要去找了。”老师阻止了我条件反射一样想跑出去找火的举动，她走到我身边沉默地凝视了我一会儿，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拥抱住我。
有一种无能为力的疲倦在转瞬间包围我整个身体。
“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来对明奈的照顾。我也曾以为明奈可以以另一种方式离开临终病房，但是果然。”
老师称呼她为“明奈”。
“我给你讲她为什么会记着火。”老师把我拉出病房，同时叫住正巧从外面路过的另一个实习生，让她进病房守着，“那不是一个有趣的经历。或者说，是一个非常糟糕、非常痛苦的经历，宛如经历炼狱。”
“在那之前，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查过幸村精市这个人？”老师在看到我点头确认后才斟酌着继续说了下去，“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本可以在法律上大有所为。只可惜英年早逝。”顿了一下，她露出一个非常难受的眼神，“我从国中与他相识，从高中起成为同学，我看见他无论何时都光芒万丈。”
法律这个，我从一开始就极度苦手。因此即使老师这么评价幸村精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可真小啊，我所照顾的病人念着的名字居然是老师的同学。
“幸村是明奈的恋人，他们原本打算在来年春天结婚。”
“这样啊……诶诶诶诶诶？”
老师平静地点头：“他们是恋人。”
幸村精市死于一场火灾。
那场火灾火势凶猛，发生火灾的地方是一家律师事务所，事务所里只有两个人，一人生还，另一人尸骨无存。
那个幸存者叫五十岚明奈，在被救出后不久改姓幸村。
五十岚明奈当初坐在警察局里，看着真田弦一郎，奇迹地没有哭：“事务所的大小门窗都被人为地从外部封死了。原本我以为自己会死的。我想，虽然很遗憾，但是能和精市死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幸事。”
“结果我想起事务所里还有一个暗门。
“精市说，你先走，我回去拿了文件就立马出去。
“我该想到的，那场火灾是对方造成的，他们的用意就是要让我们无法继续为我们的委托人辩护下去，好让他们赢的官司。
“精市肯定也猜到了。但是他没法眼看着我们辛苦收集了数十天的资料毁于一旦。
“而且他多坚持自己的正义。”
五十岚明奈作为一个律师名声大噪是在那场火灾后不久的法庭上。
她把一摞摞资料扔在桌上、掷地有声地说出自己的观点时，心里一直在想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所坚持的正义，她要替他实现。
他们是恋人。
老师这么说。
我沉默着哽住，心里滞涩。
五十岚明奈的那个案子，是连我这样一个法律白痴都知道的。父亲说，当初案件结束后，记者去采访她，问她是如何做到的。她对着镜头沉默了很久，神情脆弱看不出来法庭上唇枪舌战时坚强的痕迹。
“我很想他。”
她只回答了这样无厘头的一句话。
那个案件结束后五十岚明奈便从大众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没有想到在多年后我会以这样的方式遇见当年的名人。
她已是风烛残年，神情脆弱而无助，脸色苍白。她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老人，躺在床上默默等着死亡，同时思念一个早已远去的人。
“哭什么？”
老师这么问我才知道自己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不了解她，但我相信幸村明奈的后半生，是在为幸村精市而活。
“其实，明奈这么多年来活得都很痛苦。”老师抬手擦去我的眼泪，温柔地摇摇头，“她一直在思念幸村，一直在懊悔自己当时反应的不都快，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再坚持一点，‘如果我当时以自己的生命要写精市不回去取资料就好了’，她经常这么说，‘正义什么的，和精市比起来，一文不值’。”
“现在什么都要结束了。就快了。”老师这么说的时候唇角带笑，眼角却满是泪光，“明奈和幸村等待这一天也太久、太辛苦了吧。”
“老师，你和幸村奶奶……”
“她是我的妹妹。”
老师平静地点下头。
仓促的脚步声接近。
我看见原先被老师临时拜托去照顾幸村明奈的实习生跑过来。他喘着气想说什么，被老师抬手的举动制止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FIN
佑纪
2016.12.31 23:01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君已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