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再读档-]（HE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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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是在一场雨声中醒来的。
窗外漆黑一片，隔着玻璃只能看见雨点打在窗户上，窗户在微微地颤动。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3点05分；桌面上的天气预报还在大言不惭地显示着今天天气晴朗。
他的嘴角露出一瞬间的笑容。
随后他想起被雨声中止的那场梦——又或许不是梦。幸村精市遇见一个和江梨花同岁的小姑娘，叫做明奈，名字念起来像梅雨季节的天气，温柔又缠绵。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羞羞怯怯的，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
幸村精市阖上眼睛，仿佛听见梦里的声音延续到梦外，心脏竟然有些疼。
此后他再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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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奈。
幸村精市在家里走来走去，反复想着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或许是哪个画家，或许是江梨花喜欢过的哪个歌手，或许是在学校的公告牌前浮光掠影地瞟过一眼的名字。
那不过是个梦里出现的名字，幸村精市在纷杂的思绪里停下来，如此告诫自己。可是不管用，理智和情感在此刻俨然对立起来，各不让步。情感大声吵嚷着，绝对、绝对要想起来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幸村？”朋友叫住他，神情里稍稍带出一丝考量的意味，“你看起来有烦心事。该不会是舍不得离开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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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
幸村精市觉得耳熟，他回身看见五十岚久奈，后者正愉快地笑着看着他。他想起来了，五十岚久奈和自已一样考进了东京的大学，早在前些日子就约好了今天过来商量一些带什么去东京。那时候他还在取笑她：“五十岚自己家本来就在东京吧？没必要再讨论这些吧。”然后装腔作势地为难，“真不巧，那天我刚约了弦一郎过来的。”
噢。
五十岚久奈的声音。
幸村精市将这个声音和梦里明奈的声音重合起来，再仔细看的话，五十岚久奈本人也和梦里的久奈重合起来。他心里顿时有种背叛朋友的愧疚。
五十岚久奈没在意幸村精市的反应，举步走进他家里，和江梨花打过招呼后坐在沙发上。她头也不抬地看着幸村精市列出来的物品清单，一边和幸村精市说着自己家里的事：“……我妹妹之前一直在跟家附近的新娘教室学插花，幸村，你要不要插花什么收拾一下宿舍？”
插花。
他阴差阳错地问道：“卡萨布兰卡？”
“你也喜欢这种花啊，”她抬起头，露出一个费解的眼神，“明奈从去年一直在栽培的就是这个……啊，我妹妹叫明奈，我跟你说过吗？”
嘭。
幸村精市觉得自己的心脏塌下了一个角。随着这个角落的崩塌，一个更为清晰的印象拨开团团云雾露了出来。他看见明奈抱着一盆比她还高的花，摇摇晃晃地站在家门口；明奈掐了一朵花，藏在身后，眼神四处乱飘；明奈坐在沙发上，一只猫翘着尾巴跳上她的膝盖，细声叫着仰起头来，试图去蹭她的下巴。
明奈。
是梦里的小姑娘。
是真实的小姑娘。
但幸村精市面上不动声色：“你好像没跟我说过。明奈是什么样的孩子？”
五十岚久奈仔细想了会儿，露出一个提起喜欢的妹妹才会有的骄傲笑容：“是个很倔强、很努力，也很乖巧的孩子。她呀，很喜欢我。”
“喔，那我改天要去看看小明奈，”他笑了，“说不定她会更喜欢我。”
也说不定是我更喜欢她。
他回忆起那个梦——不是梦。是梦，不是梦。反反复复的，像游泳的人反反复复地把脑袋扎进水里又露出水面。幸村精市还停留在神奈川的时间里，仔细考虑过那个晚上的经历；醒来的一瞬间四肢无力，大脑昏沉，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国中时的病又要卷土重来，下一秒身体就恢复了行动力，只有浓郁的悲伤在心脏里游走。
有一次听柳生比吕士和他讨论番剧，幸村精市不小心说出了口。柳生比吕士很感兴趣地推了推眼镜，看起来经验丰富地开了口：“幸村，你这样……不是重生了吧。”
他正被江梨花缠着一起看了好几部番剧，重生题材的也有好几部。幸村精市哭笑不得地让柳生比吕士正经点儿：“那总该有点印象吧。”
“你知道，番剧里的重生都是没有现实依据的，谁知道真正的重生是怎么样呢，”柳生比吕士的眼睛被眼镜挡着，但幸村精市感觉他的眼睛已经富有求知欲地闪烁了起来，“幸村，说不定……”
“那重生也没什么意义了，不是吗？都没有记忆了的话。”幸村精市断然否定，“……不然我上辈子可是被烧死的。”
柳生比吕士笑了：“那样的话，女主角确实有点可怜。”
噢，明奈。
在那个漫长的梦里，幸村精市在火中昏迷后，影片突然被快进一样掠过了几十年的时光。他像个局外人，看着那个叫做明奈的姑娘一个人从医院里醒来，一个人站上法庭，一个人在深夜又哭又笑，一个人把房间的装饰一一撤下收起，变成空荡荡的大盒子。他看见她神情逐渐衰老下去，眼睛逐渐黯淡下来，呼吸逐渐有气无力。从她离开医院，到白发苍苍进了医院，那么快速掠过的几十年时光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
幸村精市觉得痛苦。
“不管怎么说，过几天去东京以后，先去看看是不是那个女主角吧。”柳生比吕士提议。
他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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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去了东京，随便找了个借口去五十岚久奈的家里。和梦里的一样，五十岚的家里没有人，幸村精市按下门铃之后，邻居家的小姑娘探出头，笑嘻嘻地告诉他五十岚家的小女儿一会儿就会回来，让他耐心等一等。
他靠在门旁边的墙上，又是期待又是抗拒地望着远方。
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盆花在路上走着。他的嘴角几乎要漏出笑。枝叶与花之间，一张小姑娘的脸模糊地闪动着。他觉得这场景熟悉。不是在梦里见过的熟悉，是真切地在哪里经历过一遍的熟悉。
幸村精市接过花，看见小姑娘错愕又警惕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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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
所谓的重生，所谓的前世今生。
幸村精市说不上来自己的心里究竟在涌动着什么样的情绪，他只是在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熟悉的、亲切的，又遥远的、陌生的——的时候，从中读到一个信息。
他会爱上眼前这个小姑娘。
无关任何任何，可以改变的外因。幸村精市感觉到许多复杂的情感一起涌向他，像是曾经不知道该不该喜欢她的犹豫和迷茫，像是曾经和她待在一起时的温柔和喜悦，像是醒来看见她时的安心和满足，像是在火里把她抱在怀里时的无能为力和痛恨。
那是我。
幸村精市想。
我确实曾经，深刻地、无可辩驳地爱过她。
而即使再来一遍，我也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但比起这个，让他更清醒地认识到的，是他作为一个观看者看到的一个人的明奈。
于是他笑了笑：“我来找你姐姐。——她不在家，那我就先回去了。”
五十岚明奈追到家门口，连邀请他坐下来喝口茶都来不及——理由是为了感谢他把花搬进家里。还想再送他一朵好看的花。
这次不想送他卡萨布兰卡，想送一朵代表永远在一起的樱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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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岚久奈拜托幸村精市带自己的妹妹去参观东大校园是在六年后，他从美国进修回来，进了东京的一家小小的法律事务所。
五十岚久奈意想不到地说：“我还以为你看不上这种小事务所呢。”
“我认同这家事务所的理念。”他笑了笑，让五十岚久奈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
五十岚久奈前不久和真田弦一郎确定了关系，彼此互相见了家长，商量着找个好时间举办婚礼。幸村精市至今记得五十岚久奈和真田弦一郎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他由衷地为两个人感到开心。“不过我可没有钱出份子钱啊，”他还在美国，打趣地说。
五十岚久奈笑眯眯地：“不要紧，你给弦一郎当伴郎就好了。……哎呀，糟糕，要是幸村你打扮得太好看了，到时候我父母那边的亲戚以为你才是新郎怎么办？”
他笑着看真田弦一郎的表情郁闷起来，一言不发地挂了视频电话。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想起明奈。
那个小姑娘现在在干什么？或许有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生或许比不上他，但是能给她更安稳的生活。幸村精市偶尔和五十岚久奈聊天的时候，会忍不住想问问明奈的事。但最后到底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旁敲侧击着问弦一郎，五十岚那边的亲戚怎么样？
真田弦一郎什么也不知道：“噢，她的家人都是很亲切的人。”
幸村精市有考虑过，重新来过。但让明奈几十年如一日地浸在失去的痛苦中的代价过于沉重，以明奈的幸福为筹码，他不敢轻举妄动。
在每个决定放弃的瞬间，幸村精市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到底不是神。
幸村精市回到东京定居，五十岚久奈过来拜访他的时候，顺便给了他自己和弦一郎的婚礼请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五十岚久奈笑眯眯地拜托他：
“对了，我妹妹考进东京大学了，是我们的校友呢。”
他的心脏给狠狠地击中了一下。
“……我这段时间要忙婚礼的事，拜托你陪她转一下校园。她呀，是个路痴，我怕她找不到宿舍和教学楼。”
幸村精市下意识想拒绝：“仁王也可以的。”
“他不在东京，你忘了？”
他头疼地揉了揉头：“你的大学同学呢？”
“他们是医生呀，很忙的。全年无休——你知道我为了这次的婚礼，有多少年的年假没了吗？”她有意夸大其词，“好了，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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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定的时间，幸村精市在东大的校园门口见到五十岚明奈。她——变得更像是记忆里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该难过还是喜悦，没有了自己的影响，明奈还是长成了那个样子。
她站在校园门口，白裙子拓印在红色的校门上。听见脚步声，明奈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个久别重逢的笑容。
幸村精市心里一跳。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乖巧地向他打招呼：“幸村前辈，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又觉得怅然若失。
明奈似乎健谈了许多，一路上都在和他说着有趣的事。幸村精市跟着她笑，听说了她到现在还是单身。
“怎么不交男朋友呢？”他笑着问。
明奈也笑了：“因为在等一个人想明白。——幸村前辈呢？我听姐姐说你也一直单身。”
“因为想保护喜欢的人。很自大吗，这种想法？”他说。
明奈便停下脚步，仰着头看他。
“不——只是，那个人也许想和你站在一起互相保护彼此。”
然后她又笑起来：“当然啦——我没有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前辈你别在意。”她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和幸村精市隔了几步的距离。
明奈逆光站着，幸村精市不确定她有没有哭。
“不过，我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再读档-]（HE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