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将军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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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险起见，我走后四十分钟你再一个人离开。”
陈澍叮嘱了个寂寞。他前脚刚走，后脚公寓门便悄悄打开了。
一个身影快速闪出锁好房门，谨慎地左顾右盼一阵，确认安全无疑才取出手机说了几句什么，而后退了几步让到楼底划出的非机动车停车区域内，继续以目四下逡巡。
最后才低声说：“……好，我马上到。”
裹紧外衣拉高口罩快步离去。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楼底一人高的树丛里，早藏着一枚镜头将一切尽数拍下。
背影在镜头中渐行渐远，执镜头的人慢慢走出树荫：“陈校长，我是小苗。现在是八点三十三分，何霜刚刚离开寓所。”
*
傅百城把陈秘书抛入记者潮，如同送羊入虎口，还是一群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饿虎。这位一米八的可怜打工人瞬间被人群淹没到连个衣角都看不见。
陆秘书一路小碎步，在陈秘书的自杀式掩护下顺利穿过人群背后潜入休息室。
“所有证据都按您的要求分门别类打包好了。”她调出刚刚拍摄的视频给傅百城看，“按照您的指示，只要时间一到就会分别送交各级负责部门。除了……”
视频画面终止于一张证据链条图。
底层丰富，中部完整，唯独缺了最顶端的一环。
曝光所有陈澍贪污的证据当然无异于同归于尽。陈澍好好把自己藏在完整的利益集团中间，一己之力的资本难以与之对抗。
可如果还有其他可能呢？
如果在死路之外，还有别的路可走呢？
傅百城当然知道他不可能一下子扳倒整个利益集团。所谓人至察则无徒，硬要探究起来谁也不可能干干净净，包括他自己。既然无法以贪污罪起诉陈澍，那就换个思路好了。
——陈澍，可是杀人凶手啊。
利益集团尽可以包庇一个贪污受贿犯，其本质不过是共犯的群体自保。但要是陈澍成了杀人犯呢？一个危害国家安全，草菅人命的杀人犯，只会被整个集团所不容。
不过还是自保罢了。
这就是傅百城的破局之法。
可最重要的那份证据究竟藏在哪里？
傅百城扶下颚沉吟。
傅妈妈刻意接触高官遗孀自然是早有预谋，为的就是给配合傅百城釜底抽薪，最后的目标就是那份最终证据。
那份证据既然不在曹司令处，就只有可能落入了陈澍之手。
“陈澍本可以一劳永逸销毁证据，但他没有。”傅百城用笔帽敲敲桌面，“以我对陈澍粗浅的了解都能推得出，他不会的。”
只要陈澍一天还抱着中央那人的大腿，他就一天不会放弃这份能牵制对方的证据。更重要的是——
陈澍有野心。比起现在有求于人，他更想有朝一日与之平起平坐，甚至取而代之。他的发迹史从二十年前起就未停止过，野蛮也好，残酷也罢，事实证明效果卓著。
“不仅不会，他还会提前把证据转移到住所和办公室以外的地方。现在他知道王德馨恨不得他死，钟锦帆两头摇摆，跟了他二十年的老情人心怀异志，新提拔上来的居然是毫无经验的苗重阳就已经很说明问题。”
陈澍已无亲信可用。
“你说以他的多疑，还能把东西交给谁？”
陆秘书看一眼手机：“派去盯梢的线人发回消息，何霜二十分钟前离开陈澍的寓所，搭地铁到了中山路……她出站了，C1口。”
又过了几秒，“目的地是中山路大酒店。她去那里是想见什么人？”
旁观者清，何霜如他猜测的那样果然不像表面那样忠于陈澍。设计激化高官遗孀和陈澍矛盾是他和傅妈妈早就开始下的一步棋，陈澍深受他们母子的组合技干扰，终于弃唯一可用之人不用。
但何霜却成了整套连招里唯一的变数。
她其实早在推免事件结束的当时就向他投过诚。那天黎珂从教务处窗台下视，见到何霜主动来到傅百城面前搭话的那一幕并非毫无意义——
“傅先生，关于黎珂推免的内幕……诶，您别走啊！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想和您谈谈，我可以保证您会……请等一等，给我一个机会……”
傅百城停下脚步，微微侧转身等她跑上来：“我给你三句话的机会。”
何霜瞪着眼微启嘴唇想说什么，但马上咽下去换了一句：“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是……”
他用余光扫到黎珂匆匆下楼奔他而来的身影，对何霜的耐心顿时售罄。
如今回想起来，好像她是在凌乱的脚步间隙说了四个字来着。
“……陈副校长。”
那天是黎珂送他正态分布抱枕的日子。
谁也没有注意到何霜独自站在行政楼内外交界的一片阴影中，像是被全世界背弃的旁观者，清醒地审视着画面里的每一个人。
……
现在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卦，难道是找到了更合适的合作人选？
倘若她从一开始接近陈澍就是不怀好意，那所谓更合适的人选好像也只有……
沉思逐渐推向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却骤然被陆秘书的话打断，“黎珂是不是已经快飞到浙江上空了？”
话未说完，周围已黑气环绕，傅百城阴森森抬起眸。
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一条缝。
咻！
陆秘书也直直被丢了出去，力度相较陈秘书承受的大许多，以至于连抛物线都没画全。高跟鞋比平底鞋更难刹住车，直接将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
瞬间就有记者发现了她，左右的目光仿佛几十道探照灯打在她脸上。
傅百城在警戒线内冒出一个头：“她也是我的发言人，口条比刚才那个还顺溜。”
探照灯马力乘以十倍。
“……”
陆秘书脸侧缓缓流下一滴冷汗。
*
约定的地点在中山路大酒店五楼某间包厢。
六层是足浴休闲区，只在黄昏之后开放。托傅百城的福，七层及以上的住宿区房房爆满，电梯里一大早就挤满赶着前往会场的媒体从业者。
何霜是人潮里寥寥的逆行者之一。
她小心翼翼提防着身后不知何时保持着几步远距离跟上来的陌生人，按下四楼的按钮。
四楼是自助餐厅，亦人满为患。她依靠体型优势一扭身便顺着两位高大男子之间的缝隙挤了过去。小步快跑，一路躲到女厕藏了起来。
大约十分钟后，她一连从五六位对镜补妆的女记者背后路过，从逃生梯来到五楼。
一路自人缝里挤来，此刻五楼空荡的走廊即显得安静到诡异。
她按住狂跳的心口，抓住门把手向下一转。
不料开门即是雷击。
等待她的并不是预料中的某人，而是雷击一样的一巴掌！
幸而她极快地偏头躲过，那掌没拍中她的脸，却重重击在她脖颈处，直疼得她两眼一黑，向门外倾倒出去。
那人却不给机会，越过她伸手拉上门板，钳住她胳膊，跟那扇往回闭上的门前后一合。
胳膊上传来的剧痛扭曲了何霜的五官，她定睛一看，认出眼前的暴徒竟是个熟面孔：“……苗秘书？你做什么？”
问出口的瞬间她便已知道答案，“陈校长让你跟踪我？！”然而随之而来的却并非愤怒或仓皇，而是茫然，“……为什么？”
她层次丰富的神态显然对苗重阳是道超纲题。
他单手控制住何霜两只手腕，将她整个人翻了个面重重按在墙边：“你来这里想把东西交给谁？说！”
何霜皱了皱眉，正待回答，只听身后传来三两急促的脚步。格在身上的压力骤减，挡在身后的门亦被人向外拉开，她顿失支撑，又被苗重阳一推，不由跌倒在地，那根笔管也从口袋里滑出来，滴溜溜滚出四五厘米远。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连手同笔管一起被一只皮鞋踩住。
何霜认识这只鞋。一小时前，她从鞋柜里帮陈澍挑出，并列着在玄关的地毯上摆好。
鞋底力道来回，不同的指节交换着疼。
她哀哀抬起眸，迎面却是陈澍看死人一样的阴冷眼神，还未开口，两行眼泪就已抢先落了下来。
“这几位客人……”闻讯赶来的酒店经理还以为有人闹事，连忙上前阻拦，却被苗重阳钟锦帆一人一条胳膊挡住去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位是……何小姐？”
苗重阳前进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单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这里没你的事，我们无意给贵店造成困扰，很快就会离开。”
经理往名片上扫了一眼，顿时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转身就要走。但不知为何忽又回头：“可是何小姐，您预订的包厢还要不要？我们把装饰品都给您准备好了……”
两个个服务生正好从抬着一块艳红色立牌从电梯里走出。
庆、功、宴。
缎带，气球，鲜花，柔纱一应俱全。紧跟着，另一边的电梯亦打开了，追光灯，泡泡机，烟雾制造器
钟锦帆和苗重阳脸色同时一变，前者立刻收敛表情向旁边让了一小步，后者直接原地一个转身：“陈校长，这……”
陈澍力道渐消，待看清大大的“庆功宴”三个字下面写着一行小小的“陈校长”，表情和足下这才彻底松动。
何霜握住被踏红的手，眼泪一滴一滴接连滚落。
服务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个个卡在原地表情微妙。还好钟锦帆眼头活络，赶紧和酒店经理一起指挥他们布置包厢。
何霜伸指颤抖着摸索到笔管管身，却被陈澍的手掌覆上抓紧。他弯腰搭住何霜上臂：“我扶你。我错信他人挑拨，让你受委屈了。”
他话里有话，轻飘飘看了苗重阳一眼。
苗重阳后背大汗淋漓，赶紧为自己辩解：“陈校长，我这样做也是保险起见……”
陈澍轻轻把何霜拉到身后：“我知道你没做错什么。”
他没指名道姓，两个人却都希望这是对着自己说的。
“等庆功宴结束之后，再让何霜来决定该怎么追究你的责任吧。”苗重阳脸色一白，急忙又要说些什么，陈澍却没给他再争辩的机会，冲电梯一抬下巴。
他求助似的看着何霜，何霜撇开头不看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偏头恰好对陈澍露出雪白脖颈上承受掌劈的一道淤痕。
陈澍的目光再次轻飘飘落在他身上，却仿似重于千斤。
苗重阳：“……”
别骂了别骂了别骂了，他走还不行吗。
苗重阳夹着尾巴灰溜溜坐上电梯去取车，委屈的样子好像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狠骂的小朋友。
等电梯数字跳动彻底不见了他身影，何霜才抬手擦了擦脸，哑着嗓音说：“我只是想给您一个惊喜，但现在看来，我在您心里还是没有资格保管这样重要的东西……”
她作势就要将笔管还给陈澍，不料陈澍直接接了过去，握住两头用力一掰。
嗞——咔！
胶带不堪重负卷起边被拉得细长，壳体更是应声断裂。
陈澍紧接着抽出里面的纸张，用力一扯，扯作毫不规则的两半。
何霜惊愕不已：“这……”
“我还要向你道个歉。”他摊开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他翻出通讯记录，对早晨八点三十几分的唯一一个号码回拨过去，眼睛紧盯住正忙着布置包厢的那位酒店经理。
对方果然意识到口袋里的振动，取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迟疑着回望而来。
陈澍扬了扬手机举到耳边。
对方愣了愣，慢慢跟着接通了电话：“喂……”
陈澍比了个手势，对身边低着头的何霜笑了笑，“早上给你的这份是毫不相干的东西，真件我一直带在身上。我很抱歉，不过我保证这是对你最后的测试了，恭喜你通过。”
直到此时，他才把真件郑重其事地放到何霜手里，“今后我对你决不亏待。”
……
Y大十家附属医院院长副院长齐聚第一附院会议室，气氛凝重。
魏叔文八点四五十就把所有人召集于此，说有要事相商。偏偏二附院院长迟迟未露面，有人忍不住催促魏叔文赶紧切入正题，魏叔文也只以人不到齐就无法开始强行拖延。
最后这场原定于八点四五十的会议愣是迟到了整半小时才开始。
众人面面相觑，珠江医院院长终于忍不发问：“魏院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投标会的事人人有份，大家都是一条船……”
“没错，是一条船。好处大家一起拿，翻船就一起死。”魏叔文笑容一收，神情转而空白。
儒雅的五官放在此刻竟显得有几分狰狞。
他抬手看一眼表，时针在数字九十之间渐渐过了半。再环视一周，大多数人仍在犹豫，第二附院院长微微低着头，额头满是反光的大汗也顾不得，眼神时不时往桌面下瞟。
“诸位想好没有？十点整发布会开始那一刻，所有证据就会送到检察院，在座各位人人有份。不先下手为强揭发陈澍，那就真的一起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8章 将军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