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雪满京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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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连半个多月，崔昊都很忙，常在朝中很晚才回府，便是回来，也是大小官员常有跟随，依然是忙不完的公务。
与他差不多的，沈娇娇也非常忙，沈娇娇之前的经营因为有周璋在，比之一般的东家，她算是清闲的了，但如今周璋不知道到底在做何事，萱和堂改了字号之后，所有的事就都是她的了，她原本想请沈远伯伯代为打理，可沈远执掌着以前的沈氏票号，也是十分之忙，并不能分身兼顾两处。
后来，沈娇娇为策万全，就将萱和号及其下的十三家分号都并入了原沈氏票号、如今的元亨天下票号产业，都归在沈远名下署理，原沈氏票号——如今的“元亨天下”票号，已经是朝廷的产业，沈远只是执掌具体事务，这样萱和堂便也等于是朝廷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只是沈远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事，暂时沈娇娇还是替他经营萱和堂。
萱和堂只经营贵重宝货，与官府自然还是两条道路，沈娇娇依然按照之前的策略经营。
太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后，朝廷突然颁旨，太皇太后甄氏薨，外封诸皇子全部进京奔丧，旨到即行，即刻进京。
这道圣旨一出，举国震动，满朝也都大惊。
因为老太后之前也没听说有抱恙，突然病逝，令人措手不及，不过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年高之人，突然薨逝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满朝文武皆穿素服，宫中大开九门，全部缟素装饰，开始给太皇太后治丧。
原本在这种时候，崔昊作为宰相应该率领百官，祭拜守灵，十分之忙的，偏巧崔昊不巧这时却病了。
一场风寒，来势汹汹，崔昊在宰相府卧床不起，百官一时没了首脑，更是十万分之忙，一会儿去宫中守灵，一会儿又要去宰相府看宰相，一会儿又要会商朝政，找崔昊批准。
崔昊初时在宰相府接见众人，几日之后，大夫说伤寒更重了，不能见人，只宜静养，就闭门谢客，不再见百官，只专心养病，宣成皇帝特准了他假，赦他可以不去宫中祭拜。
于是宫里宫外都在忙太皇太后丧礼的事。
沈娇娇因为崔昊病了，也不得去萱和堂，在家照顾。
实际她却有苦说不出，因为她只是在家，却没有人可以“照顾”。
崔昊自闭门谢客，就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何方。
临走前一夜只是跟她说：“国中将有大变，我需代君前去节制，归期不知。你在府中少出门，只作不知，谨言慎行，勿中了别人圈套。”
又嘱咐她：“家事问崔成，外事问李盛”这方去了，在一个风很大很冷的晚上，轻装简行的出了宰相府，为不露痕迹，他不让沈娇娇去送，沈娇娇连他走时是什么模样，都跟了些什么人也没见着。
回到府中，忧心忡忡。
周璋在北疆，又是在干那种事，她直觉的觉得这些事都有些关联。
作为宰相府夫人，她白日要去宫中守灵，晚上回府“照顾崔昊”，更比别人要显出十分伤心憔悴，好在这不用装，她本就忧心忡忡，既担忧崔昊此去不知到底做什么，有多凶险，又思虑周璋在北疆，到底所谋划是何事。
自宫中治丧起，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转眼又过了十几日，朔风起，飘蓬蒿，已经完全是严冬的天气，被召的皇子只进京了四位位，分别是大皇子刘坍，四皇子刘旻、六皇子刘承、十皇子刘彦等，另外两位胶东王刘基、汝南王刘盈未奉召，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二人不奉召的理由和崔昊有点儿像，也是病了，一个风寒，一个足疾。
宣成皇帝刘鄯在宫中龙颜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摔了一个香炉，那一日，正下着大都里的第一场大雪，鹅毛大雪，沸沸扬扬，飘飘洒洒，将治丧的景阳宫围的密不透风，白玉阶和琉璃瓦，全都一片雪白。
沈娇娇在宫中侍奉，正忧心如焚，因为她是经商的人，消息比一般人灵通，知道北疆一代已经封锁了道路，禁止两边商人、百姓通行。各处关隘也都加了防守，开始了宵禁，驻兵也在迅速增加。她隐隐猜测崔昊就是在北疆一代节制，但崔昊一如既往的习惯，一出去便是一封信也不曾发来，更无一个家人来传递消息。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并且还有一件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是，她发现自己似乎有孕了。
月信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这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劳累的缘故，精神倦怠，饮食也无胃口。
她心上记挂了太多别的事，几次想起这件事却也转瞬即被别的事淹没，并未找大夫诊断。
宫中治丧，太后迟迟不下葬，说是陵寝尚未完工，尚在赶修陵寝，世家命妇们轮番进宫守夜，宫中派公主与番邦和亲的事，也暂时搁置，皇帝再未提起。
沈娇娇也没见到王云间来祭拜。只觉皇帝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友善，对她的重视关照，远超其他人之上，她觉得这是因为她是宰相夫人的缘故，也并不十分在意。
又过了两日，依然是大雪封门，沈娇娇正因身体不适，在家歪着，宫中传来些御制点心，并两名太医来瞧，还有两名官员奉了皇帝的旨意，前来探视，听差遣。
沈娇娇正紧锁眉头的不耐烦，忽听家人传报，沈老爷到京，已经到了府门。
这一惊可真是喜从天降，沈娇娇鞋子还没穿好就奔出来迎接父亲。
毕竟将近一年没见，从小到大头一次这样远离膝下，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大事，还没迎到大门首，沈娇娇自己委屈着，已经有些涕泪连连。
及至看到父亲，风雪里沈老爷扶着手杖，周围跟着许多家下人，正下车来，不知是不是风雪碍眼，一向是满头青丝的父亲两鬓已经有了些白霜，沈娇娇奔到近前，热泪盈眶。
只叫了一声：“爹爹！”就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眼泪像决堤的河水，滔滔不绝的流了起来。
父亲竟然能走路了，这是一大惊喜，父亲竟然有了白发，容颜比之前也见老了，这又令人伤心。
风雪严寒，父亲上京来看她，而不是她去江陵看他，路上多少风雪辛苦，又令她愧疚心疼，她抱住父亲的腰，流着眼泪久久的抬不起头来，还是乳母过来，将她拉开了，悄声嘱咐她说：“大小姐，不要忘了相府的体面。”
沈娇娇哑然一愣，乳母忙又补了一句：“你这样老爷看着也伤心。”她方忙止住了，擦擦眼泪，与父亲见礼。沈父双手拉她起来，端详了端详，眼中也有湿意，却只说：“娇娇，你和姑爷近来可好？”
沈娇娇一听他提崔昊，往事如云涌上心头，滋味儿也是复杂，可是近来不知怎么的，怜惜崔昊的心渐渐占了上风，觉得他也是不容易，比自己苦多了，竟渐渐没了以前生他气的那些心。且如今风雪寒天，他还不知身在何处，可受饥寒，人可安全。
因此垂下头来，有些惨然，忽又想起名义上崔昊还在府中养病，就说：“爹爹，我很好，他近来也好，只是最近染了场风寒，大夫嘱咐不能出门见人，因此不能来迎接爹爹。”说完，不大敢看父亲的两鬓华发，忙命人搀着父亲，请入中堂。
沈父带来了许多家人，除了当初跟去的李林、赵河、孙千、秦旺之外，还有六七个面生的新家人，何伯因要在江陵主管生意，没有跟来。也带来了许多江陵的礼物、点心，还有舅舅舅母们送沈娇娇的东西，满满当当也是将近一大车。
沈娇娇命海棠玉兰等人出来拜见了老爷，家人斯见过，先请父亲进去更衣，暖和过来，方奉茶问在江陵的详情。
沈父在江陵的详情崔昊等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有沈娇娇不清楚，每次信件往返也只是只言片语，只说些饮食起居的事，外事沈父从不跟这独生女提起，如今先问了问沈娇娇在大都的状况，知她已和以前不同，长进了不少，不由得老怀甚慰，又觉得有些愧对她，将她一个人丢给崔昊，这许多时日，一定吃了很多苦。
谈了谈近况之后，屏退家人，只留海棠玉兰等两三个沈娇娇的近身婢女，沈父方又说：“娇娇，此次听闻姑爷在外，是他去信，嘱我来照料你，我也因多时未见你，正要来与你二人团聚。”
“不成想一个来了，一个正又不在。”说着凝眉，轻轻叹了口气。
沈娇娇忽然想起自己近日的身体不适，面生忧色，心中也叹了口气，却跟父亲打听崔昊到底在哪里，具体做什么事。沈父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只是不愿沈娇娇知道，只说：“他的事孩儿你不必过虑。”
一时又说到周璋，沈娇娇就将之前同周璋合伙经营，同上大都，最后周璋带着货物出关的事说了一遍，沈父捋着胡须，眼望着远处说：“周家此子，也是大器，只是——”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看看沈娇娇的脸色，觉得她不止人比一年前瘦成了两个人，脸色也有些苍白，瘦了固然好看，成了个美人胚子，可就做父母的心来说，却还是觉得以前好，可是儿女长大，总要为人夫、为人妇，做父母的又怎能庇护一辈子呢，总是要吃苦头长大的。
因见沈娇娇脸色不好，就问怎么没找个大夫看看，沈娇娇正因父亲来，御医诊脉被打断了，此时见父亲也觉得自己得请个大夫看看，就说了宫中有御医来的事，命人请御医来，再行诊脉。
暖室内炭火融融，外面飞雪连天，有父亲在外替她招待皇帝派来的官员，沈娇娇坐在一张矮榻上，珠帘放下来，就让大夫再次诊脉。
两个大夫先后诊过，齐齐退下，来到外间与沈父以及管家崔成说话。
沈娇娇亦起身，走出帘幕，就听到那大夫在外面说：“恭喜府上！恭喜丞相！夫人无病，是有喜了。”
沈娇娇的身体就晃了晃，扶住了那黄花梨木的椅背，方才站住。海棠玉兰大惊失色，连忙过来搀住。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雪满京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