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情》切舍

5、第 5 章

　　说也奇怪，这山路煜琛走得多了，可跟着黄大哥走的这一条，似乎确实没有走过，而且有越走越崎岖，越走越险峻，越走越不象条路的感觉。虽然才刚过晌午，太阳还老高，可是这林子越走越深，竟有些遮天蔽日的架势。

　　“这路不好走，你小心足下，走不动了咱就歇歇没关系。”

　　“谁走不动了谁走不动了？！”少年赌气道，硬是快走几步赶去赤鬼前面。

　　赤鬼暗笑，有意思吓他一吓，便说：“二十三爷可害怕有鬼怪么？”

　　“不怕！”少年脖子梗得倍儿硬，“我又没见过，那些个都是老妈子哄小孩儿的瞎话！”

　　“你既然没见过，又如何知道它不存在呢？”

　　“我没见过，所以它就不存在！要是真的有，叫我见着了我才认它。”少年出语毫不愧于其飞扬跋扈的性格。

　　“如果说俺告诉你说，真的有呢？”

　　“这……”少年迟疑了下，“那我就信你。”

　　赤鬼莫名地心里一动。

　　“不过你必须得带我去见见才行！”

　　“那我要说带你见山精鬼怪，你就跟着来？”

　　“嗯！”无比肯定。

　　“二十三爷就从来没怀疑过俺会有心加害于你？”

　　“换了别人我考虑下。黄大哥你我最信得过！”

　　赤鬼不免感慨。这仙道之修行是十分辛苦的，象自己这样清苦修行几百年才得人身，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磨折。这也是为何有那许多精怪舍正果而就外道，吸取人命或元阳或赤子之血来增加功力，总比苦修要快上许多。而自己若不是已经一心向道，心向正果，这又是皇脉又是纯阳的童子可算得上修炼的佳品了。而作为皇子在宫廷里摸爬滚打，早早的就得懂得提防他人的贝勒爷，即使再如何不知时事，自身的安全大事总是很敏感的吧。如今竟如此无条件相信了自己，该说他太轻率，还是太天真呢？

　　无论是哪一种，这种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令他心生怜惜。

　　“既然二十三爷如此信得过俺，那俺就实话跟你说。这山里头，的确有许多山精鬼怪，虽然大多不成气候，但是也不能保证没有一个两个胆大包天的会迷惑人的。”

　　“真的有啊……？”少年眼睛瞪了老大。

　　“确实是有。”

　　“那你要带我去看！”兴趣马上就被钩了上来了。

　　赤鬼苦笑，这不明明就天天儿地见呢么……

　　“现在带你走的路便是。”赤鬼小心地抚去前面的荆棘。“这精怪多藏匿深山，你莫嫌弃路难走就是了。”

　　“只要能见见真的鬼怪，哪怕是天险也去得了。”

　　见他心意如此坚决，又对自己情谊匪浅，赤鬼掂量了一下，做了决定。偷偷儿地掐了指头念了个缩地诀，二人走着走着进入了一道峡隙。

　　这峡隙宽不过一人多，两侧崖壁十分险陡，直直的上去，仰头一看，天也不过一线之宽。

　　如此奇景让煜琛颇为叹服，直赞自然之神妙。

　　赞叹之语尚未言尽，路头一转，豁然开朗。

　　拨开眼前藤蔓跨出一步，一线天的奇景顿时开阔成一片阔地。顿时鸟语花香扑面而来。

　　煜琛又喜又惊。喜的是如此柳暗花明，煞是有趣，且得美景，宛如世外桃源；惊的是，这阔地之上，繁花如锦，巧蝶纷飞，宛若初春，而阔地当中一棵滔天巨树却满树嫣红，落叶纷飞。这非春非秋的奇景，怎的不让人痴醉神迷！

　　煜琛眼睛瞪了溜圆，不知不觉地走进这画般仙境，眼前忽地白光一闪，一只雪兔儿窜入草窠之中。

　　“你躲他做甚？出都出来了。”赤鬼莞尔。“说来他还抱过你半天哩。”

　　少年不明所以，呆呆地回头看着赤鬼。

　　赤鬼狡黠一笑，指指前面叫他看。一转头，一位清秀少女蓦地立于眼前。

　　“什么抱我半天！赤鬼大哥欺负人！！”少女跺脚娇嗔，一派天真可爱。

　　煜琛有点迷惑，不知这少女为何管他黄大哥叫赤鬼。

　　“两年前，我可是亲手把你送与他怀哩，莫不是你想抵赖？”赤鬼大笑，用手点那少女鼻尖。

　　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情，不过黄大哥于这位少女如此亲密，有点令少年心中不快。

　　未有察觉少年的心情，赤鬼径直扯了少女过来近前，与煜琛见礼。

　　“二十三爷，这位是雪毫仙子。”说了又扯少女，“还不见礼？”说完自己又呵呵地笑。

　　“见过二十三爷。”少女福了福，大胆地抬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英俊少年。

　　少年被瞧得有点不愉快，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皇子风范，还是大度地还了礼。

　　“你是什么变的？”少年好奇地询问，丝毫没注意自己的言辞无礼。

　　少女果然面色一沉，甩手便走。

　　“哎？！”煜琛从来没受过如此冷落，刚要发怒。

　　“二十三爷您有所不知，”赤鬼连忙上前：“这些修炼成人形的仙子，最忌他人问及自己元身。而且他们多修炼于人世之外多年，早已经跳出人情世故繁缛礼节，故多有失礼。还望二十三爷海涵。”

　　煜琛点点头。

　　“那她到底是什么变的？”

　　赤鬼无力地垂下肩头。

　　少女从旁冷笑：“赤鬼大哥何时变成哄孩子的老妈子了？如此不教小儿，管他做甚？！速速地撵了出去，莫教他污了我们的地方。”

　　少年火气大增，却又不欲与女人争执，只气得眼睛通红。

　　赤鬼见状，连忙将少女拉到一旁，悄声说：“你惹他做甚？他是皇子，骄傲惯了的小孩子罢了，不懂事。”

　　“哼！我就见不得你如此样子。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少女很不服气的样子。

　　“……”赤鬼沉默了一下。

　　“算了算，也该是我度劫的时候了，遇到他，怕是我的一劫也未可知……”

　　闻言少女脸色突变，却再没说什么。望了望还气鼓鼓的煜琛，一甩袖子便走开了。

　　赤鬼重整精神，哄了煜琛去玩。还好他小孩子心性，没多会儿也就不计较了。

　　赤鬼使轻功，扯了少年,忽地飞上一那巨栌的顶枝。一眼望去，宛如置身云霞之中，少年站在树枝上四处张望，那红叶竟然连到天际，密密层层，晚风吹过，与那天边红霞连绵相接，竟一时难分天上人间。

　　看到高兴处，少年拍手大笑，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脚下也不看了，一个没留神险些掉下去。多亏了赤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少年腰际，一拽拽入了怀里。

　　软香如玉，这一瞬，抵得过千年。

　　赤鬼心下，这一劫，自己是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