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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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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懂事,姜氏欣慰不已。
只是年轻的侯爷心里面还挂念着那晚上的幻景——那究竟是梦还是幻觉呢?
只要天气晴好,他就会跑到香山上去找他的黄大哥。虽然不能再进去以前的皇家别院,可是自由的程度却高了很多。他可以自己想走去哪里就走去哪里,再也没有烦人的嬷嬷太监的跟在后头。
他还想寻着上一次去那仙境的山路走,黄大哥一定还住在那株神木脚下的小屋里,说不定,正等着他找他去呢。
可是天不从人愿,无论怎么找怎么想,他都无法找到当初的那条小路。问了山里的猎户周边的农家,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地方,也没有任何人听说过黄栌这个人的。
少年的心焦焦的,他总是有很不好的直觉。
如果自己病危的那个夜晚看见的不是幻觉不是梦境,那就是他最后一次见他的黄大哥。如今又一年初秋到来,他还没再见过他的黄大哥。他们两个,还从来没这么久没见面过呢。
究竟,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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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重阳登高。
以前都要跟着皇上和哥哥们去祭祀,一大堆的条条框框,还要特别谨慎小心,酒更是喝不爽快。如今自由了,可以跟普通百姓一道随意过节,少年最大的心愿就是跟黄大哥一起畅饮一番。想那香山,必定又已是嫣红满山了。
可是,他黄大哥还是没有出现……
夜半已过,重阳已经过去了。
少年自嘲地举起酒杯,对着虚空敬了敬,一口喝干。亭子里的圆桌上放满了空的酒罐子——他已经独饮了一夜。
忽地少年一跃而起,拔出佩剑耍了起来——那是他黄大哥教过的。一转、一抿、一抹、一刺!啊啊……
这里,手腕不能抬那么高。黄大哥带茧的拇指,按在他的手腕上,热而粗糙。
不许弓背,挺直身体出剑。黄大哥的胸膛贴在身后,温暖又坚实。
哎——不是这样,剑与手臂是为一体,是手的延长……黄大哥的手很大,可以把我握剑的手全部包裹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狂笑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象个娘们儿似的?我这堂堂的皇子,如今是王爷,却对那乡野林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狂笑着,疯了一样地舞剑。
报应。都是我早年飞扬跋扈的报应。管他是绿林好汉还是寻常百姓村夫猎户,这颗心已经不是为自己跳的了,还要它做甚?!给出去了就是给出去了。如今那人也不见……这颗心也不见了。
罢罢罢!
把剑拄在地上,少年拎起酒瓶,咚咚咚咚灌了起来。
不胜酒力,少年如烂泥一般瘫在石凳上,醉眼蒙胧地瞪着那黑漆漆的天空——连颗星星都没有,黑得出奇。
一阵夜风袭来,少年打了个冷战,酒也醒了些。刚要抓起一瓶酒再倒,眼前一闪冒出个妙龄女郎来。
“你倒是好兴致!”少女冷冷道。
煜琛呆呆地愣在那里,酒也忘记倒,就那么举在空中。
“要么我怎么说,人才是最无情的。只能活个短短的几十年,仿佛可惜自己命短似的只知道拼命的满足一时之欲。反倒拿人家的真情义都当狗屁了!还一天到晚悲春悯秋的,自诩多愁善感。”
“你可知道黄大哥在哪?”呆呆的,只问出这一句。
“你可有听我说话?”
“……这良辰美酒,还想跟黄大哥一起品哩。可他却不来。”喝得眼神都直了的小侯爷拂了拂袖子,酒瓶倒了一地。
雪毫仙子气得一跺脚。
“明明就是个污泥捏的,他非当是个玉石雕的,整天念叨着,捧在心尖上。末了连命都搭里进去,可是有什么用!”
“命?什么命?谁的命?”煜琛猛地跳起来,扑上去抓雪毫仙子的袖子。
那雪毫身形一转,教他扑了个狗啃泥在地上,恨恨地说:“象你这样的浊物,真是白白浪费了赤鬼大哥的千年心血。原先我还想你会不会念上一份旧情,今天来了却见你在这里饮酒作乐,快快活活地做起了侯爷……”越说少女越是激动,身子也抖起来,玉指纤纤,却指了地上的小侯爷,抖个不停。
“你,你!”
又一跺脚,少女就要腾空而去。
可是脚下忽然一沉,那小侯爷正死死抱了她的脚。少女大怒,抓了那人劈劈啪啪就是一顿嘴巴。转身再要走,那人又扑过来抓了她的手不放。
低头看看,那粉团的脸儿哭得花猫儿一般,黑一道白一道红一道。
“黄大哥在哪儿?我要我黄大哥。我要我黄大哥……”
“小王爷,这未免太难看了吧?”少女冷若冰霜,虽然心里头有点儿活络。
“我要我黄大哥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万没想到,这十好几岁的人了,当了王爷的人了,竟如几岁的小娃娃一般,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雪毫愕然。
半晌雪毫无奈地蹲下来。
“别哭了。难看死了。”
“我、我、呜呜……想见黄大哥。呜呜……”这位还止不住哭呢。
叹了口气,雪毫悲伤地问:“你告诉我,你心里头可有你黄大哥一分位置?”
“什么一分位置两分位置……”小侯爷抽泣:“他全都拿去了都不跟我说一说……”
煜琛猛地爬起来,一边哭一边扯着雪毫的裙带摇晃。
“仙子姑娘,求求你,让我见见黄大哥。我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求过人的。可是我想见他呀。以前都是我不好,我惹你生气。您是神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带我去见我黄大哥吧……”
从小娇惯大的皇子,二十三爷,如今是小王爷,却如此不堪地在地上滚了一身土,还给一个少女不停地作揖。
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雪毫仙子冷哼:
“哭有什么用。事到如今什么也晚了。”
“晚了?怎么晚了?如何就晚了呢?黄大哥到底怎样了?”
“你黄大哥元气大伤,生死未卜,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有脸皮来问我!”
“生……死……未……卜……”煜琛呆呆地重复,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
“你骗我!不可能!我黄大哥本事通天,吉人天相。怎么会……怎么会……”说着又要见哭相。
“我修炼之人,骗你个凡夫俗子这个做甚!”
“带我去看他!我要把他接我府里来!我要给他找最好的大夫,找太医!”
“哼。你们那些劳什子太医算什么。这千年的道行说回来就能回来的么!”
“道……行?”
“多说无用!”话音一落,少女扯了少年的袖子,二人一起一阵风儿地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