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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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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茫然了好一会,视线才终于回落到韩衡的脸上,他张了张嘴,仿佛有话想说。
“有什么都待会再说,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着莘渊就去扯韩风裹在身上的被子。
韩风猛地挣扎起来,反应十分激烈,一把抓住莘渊的胳膊,不知多久未经修剪的长指甲掐得莘渊痛极地推开他。
韩风整个人连被子一起滚到了地上,他整张脸疼得扭曲变形,嗓子眼里却一声不吭。
倒是把莘渊吓了一跳,连忙去抱他,压低嗓音警告他:“不许再掐我!我是大夫,不是我你昨天就死绝了,还有力气掐我。”
韩风拧着眉使劲回忆,瞬息后,他紧拧着的眉稍稍松开。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可别掐我啊,我警告你,你再敢掐我,我让你一年都下不来床。”莘渊挤出恶狠狠的表情说,但他天生有些顽皮相,配上白森森的犬牙,一点认真劲都找不到。
韩风只看了他一眼,就一直盯着韩衡,神色充满困惑,再到不敢相信。
“我就是韩衡。”韩衡拉过来板凳,就在床边坐下。
韩风眸子剧烈颤动,好一会才从嗓子眼里发出沙哑难辨的声音,嘴唇上下一分,那模糊的字眼是——“哥”。
莘渊忙看了韩衡一眼。
韩衡动了动下巴,向莘渊道:“先给他看伤。”
莘渊哦了一声,再次掀开被子,这次韩风乖了,脑袋有气无力地伏在枕头上,背后狰狞可怖的伤痕露出来,凉风激起的寒粒炸开在皮肤上。
莘渊给韩风看伤和上药时,韩衡在旁边看着,他虽然不说话,却让韩风感到难言的压力,后脖子都忍不住绷紧僵直起来。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拿捏住他的后脖,冰凉的触感带起难言的酥麻从后颈散开。
韩风动了动。
“别动!你这后脖子遭的什么罪,全是青痕。什么人伤的你,太没人性了。”
韩风没说话,压抑着想把身后人推开的冲动,偏偏是个大夫,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韩风不知道,此时在莘渊的眼里看来,俱是他浑圆挺翘的臀,以及大腿上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
鬼使神差的,莘渊把食指探到韩风两腿中那条缝里。
“……”韩风再也压抑不住,转身怒目而视,哑声低吼:“你干什么?”
莘渊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好不容易抓回一丝神志,心虚时声音反而格外大:“我干什么?我是大夫!自然是看你的伤啊!你不把腿分开些!我怎么知道那些没根的变态阉人怎么折腾你的?”
韩风羞恼得满脸通红,咬着唇憋出一句:“两腿间无事,就打了后面,你别……别乱摸……”
莘渊冷哼了一声,手黑地把药膏往肉上搓,疼得韩风直抽冷气,狠厉的眼神一时间又软下来,嘴里喋喋不休地嘀咕:“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再说了,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看看怎么了?你有的我未必就没有?跟谁爱看似的。你这副弱鸡样,想必那里也是其貌不扬,”莘渊顿时恍然大悟,戏谑道:“怪不得不让看。行行行,我不看,也不摸,要是没照顾周到,”顿了顿,莘渊的小眼神朝韩衡飘了去,“国师大人可别找我的麻烦,是他自己不肯配合,您也看到了。”
“你别逗他,他伤成这样,有点同情心。”
莘渊在韩风的腿侧缓缓擦净手上药膏。
没有疼痛传来,韩风一清二楚,那里压根没受伤,却也不敢说什么。
收起手,又是轻轻两下拍打在韩风大腿外侧,清晰可闻的“啪啪”声让韩风整个脖子都红透了。
莘渊嘴角勾起一丝笑,终于放过韩风,慢条斯理地说:“医者父母心,虽然我还年轻没当过爹,不过也学着呢。一个男人,跟姑娘家似的。”后面声音小了下去,莘渊也算把人捉弄够了,溜溜达达地出去抓药。
韩衡叫人进来加两个火盆,为防药膏粘在被子上被蹭掉,韩风只能晒腊肉似的趴着晾。加了火盆以后,没那么冷,他稍微好受了些。攥在枕畔的拳头也在不觉间松开来。
“看来是好多了,有力气瞪人了。”
韩风扭过脸来,狠狠看了韩衡一眼,“你怎么变成这副丑八怪样子了?”
韩衡自恋地摸了摸下巴,勾唇一笑,“不好看吗?”
“难看死了!”
韩衡煞有介事地正色道:“待会我让大夫,再帮你看看眼睛,可能冷宫呆久了,什么时候伤到的眼睛也不自知。”
韩风冷哼一声,想到那个“大夫”,脸如火烧一般通红,恨得牙根痒痒,抓着枕头一个劲磨牙。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等韩风缓过劲,他看了看韩衡,在北朔时他已经发现韩衡不对劲,可那时多少存着怀疑。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我……”韩风声音小了下去。
“老朱带我回大梁的途中,被北朔追兵吓破了胆,他把我一个人藏在山里,任我自生自灭,我想,后来即便他回去找过我,也没怎么用心找吧。他有了你这个替代品,而且你比我更好,至少你还是‘国师’的原貌。”
韩风咬住嘴唇,侧脸紧贴着枕头,轻轻闭上眼,又用力睁开来。
“那有什么用,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不是你。”
他?应该是指明帝吧。
“老朱呢?”
“天牢。陛下说等你回来发落。老朱年事已高,未必能有命活着出来。”韩风嘴角泛出嘲讽的冷笑,“以我取而代之有何不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能被明帝承认,恐怕也堵不住天下众口。”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韩衡淡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先把身体养好。”
韩风怪异地扭头看韩衡,“你不杀我?”
“你从冷宫跑出来不就是为了见我吗?难道见我是为了让我杀了你?想死还不容易,我可以成全你。”韩衡冷道。
“不……我不想死。”韩风忙道,脸上红晕已悄然淡去,他以警惕的目光审视这个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他想整他反倒被整的“哥哥”。
“对了,你怎么惹上那两个女人的?”
“我不知道……太后懿旨将我关在冷宫里,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整我,我早已经习惯了。自从进去以后,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日子没吃过一顿饱饭,你一回来,就有人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她们比谁都着急,想让我知道正牌回来了。”韩风眼神黯然,轻声道,“我是想过取代你,直到那一晚,被陛下一眼识破,我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可笑。当时只想着能够得到天下间最英明神武,征伐四方从无败绩的男人,我是昏了头了。哥哥……”
想到韩风从前屡次三番想往庄灵床上爬,又听见他说这个,再听他情真意挚地喊一声“哥哥”,诸般滋味涌上心头,想直接让韩风不要这么喊,再一想自己也是个冒牌货,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小伙子也真可怜,从小活在他神一般的国师大哥的阴影之下,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俩人还长得九成九相似,唯一有一点不同,可能是神态气质。
趁韩衡愣神时,韩风大着胆子抓住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
“以后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抢哥哥的东西,你把我留在身边好不好?我不想回族里,要是回去,姑父一定会打死我。”韩风一身是伤,脸色很不好看,但不得不承认,国师原来的样貌真的是很好看,美玉一般无暇,即使在冷宫待了这么几个月,仍然让人生出我见犹怜之感。尤其那一双桃花眼,被泪雾浸湿,黑亮的眼珠闪烁着动人的波光。
“先别叫我哥,认不认你,我还要考虑考虑。”
韩风死死咬住嘴唇,失望地松开了手。
“以后看你表现。”不知道为什么韩衡就说出了这句话来,说完就想扇自己一耳光,大概全是出于韩衡跟韩风的血缘关系,见不得他这么可怜巴巴的样。
而且韩衡特别受不了韩风那双跟他自己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狗儿似的盯着他乞求。
虽然韩风还有话想说,韩衡却没再听下去,起身果断走出去。
在外面廊下,莘渊端着药走了过来,韩衡轻瞥他一眼,两人仅仅眼神交错,没有多说一句话。
庭院里起了风,眼下是隆冬,不知道哪儿飘来的淡淡清冷梅香,韩衡本来袖手低着头在想事情,一时间抬起头四处张望想找出梅树,却半天也没见到一点梅花的影子。
叫来人一问,才知道在清凉殿的后院里栽种着不少梅花。
云蓉抱来一只手炉,又给韩衡系上一领狐皮围脖,担忧道:“大人今日已经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了,就算大夫说临近生产要多走动,大人也不可长时间站着,您身子虚弱,保重皇嗣比什么都重要。”
韩衡轻轻嗯了一声。
巍峨宫殿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他回过神,观星塔树立在他背后,直耸入云。
“大人想进观星塔,也要等孩子生下来,里头楼梯甚陡,您眼下进去不太方便。”
“以前你服侍过我吗?”韩衡问。
云蓉摇头:“奴婢是陛下跟前的人,从前观星塔的人好像还留下来了几个。”
韩衡收回视线,看了看云蓉,道:“把那几个人给我找出来。”
“大部分都调去别宫了,清凉殿现在都换成承光殿的人,来时见到过两个守在这里的也已经打发走了。奴婢要问过安瑞公公才能确定。今天怕是不成。”
“明天能见到人吗?”
“要是他们还在宫里,明天没问题。”云蓉欢快道,不过只看了一眼天,顿时一团阴云笼罩上她俏丽的脸庞,“好像快下雨了,大人快进去吧,奴婢陪着您烤烤火,大人想不想吃点新鲜玩意儿?”
韩衡本来没什么兴趣,但看云蓉充满希冀的眼神,笑点点头:“成,那你给我露一手,叫个人把米幼和乌翠也叫来,莘渊没走,一起叫来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干嘛叫他们呀。”云蓉不满道,“那奴婢得去御膳房要好多红……”她猛地一捂嘴,手移开后撇了撇嘴,“大人这么说了,那奴婢就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