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无鬼时代（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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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月子跑去和无惨鬼混的时候，继国缘壹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在邮轮客舱某层的一条过道里堵到了他敬爱的兄长继国严胜。
继国严胜这家伙在离开霓虹岛国的最后几周陆上时间之内，其实一直都在竭尽全力地躲避着与弟弟继国缘壹的碰面；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妖王大人的暗中协助和各种帮忙打掩护。
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和现成的：你哥的灵魂需要时间慢慢熟悉新躯体，专注于练习运动协调性并学习新语言，无法分心来见你——这还是月子这个骚点子奇多的女妖帮忙想出来的完美借口呢。
可如今上了船，就这点屁大的狭小空间，除非他继国严胜能插上翅膀飞到半空、或者跳进海里变成超大号的漂流瓶拴在邮轮后头一路荡到米利坚，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一心想要见他的弟弟的各种……花式围追堵截的。
在继国严胜那充满迷惘和无妄追求的一生中，继国缘壹就是那道他命中注定怎么都绕不过去的劫——说他是搅动扰乱了自己原本该有的平凡且正常人生轨迹的奇点、也一点不为过啊。
凡人年少的时候就真的不应该遇见太过惊才绝艳的仙人，否则真是会陷入“一见XX误终身”的精神陷阱之中，从此万劫不复。
即使重返人世，即使已经放下了不少过往的执念，可当继国缘壹那张被继国严胜心心念念惦记了四百年都没有半分褪色和模糊的脸真真切切地重新展现在他的面前时……继国严胜还是本能地在一瞬间就感觉到了自己内心发自灵魂深处那股油然而生、难以承受的那种……
想吐反胃感！
纵然继国严胜目前暂时失去了原本的血肉之躯，但那股发自灵魂的抵触和抗拒之情，居然能令一具木傀儡的身体都感到阵阵涌上心头的恶心想吐啊！
“深入骨髓”都不足以形容，只能说是“篆刻进了灵魂的生理性厌恶”——只要他继国严胜的灵魂还存在于这世间一天，就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兄上……”看人根本不靠脸，完全是凭借对自己头发的熟识度才找对了人（@_@）的继国缘壹讷讷且怔怔地盯着他哥；实在是他哥的非人非鬼状态在他眼里看起来太惊悚，所以他有点懵圈儿。
看着自家弟弟穿着一身西式的黑衬衫配长裤，口中却依然说着现在的霓虹年轻人早已不再使用的古老称谓，被堵住实在是跑不掉了的继国严胜皱着眉、却不知自己的眉毛都快被他的面部表情给拧成十字型的了。
“啊。”他神色淡淡回应了一声。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继国严胜还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西装——虽然也是不太习惯，但人也好鬼也罢、为了适应环境而做出一些必要的衣装方面的改变，想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哪怕五百年过去了，这对孽缘深重的双生子兄弟再度和平相见时（PS：上次和平相见还是他们双双为鬼杀队服役的纯正人类时期）、却还是像他们二十多岁时那样无话可说。
沉默的氛围僵持了数分钟，令躲在转角过道里听壁角的月子也很是心虚；她就是偷吃过后想四处转转、好快快散尽那些“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没成想就在这远离她和继国缘壹的顶层豪华套房十万八千里、甚至隔了好几楼层的通往甲板的船舱过道里……撞见了这令人尴尬的一幕。
咬着指甲的月子眼神闪烁、内心惶惶，就连刘海碎发都快戳进眼睛里了都没发现：早八百年前在战国时代的鬼杀队初代大本营里那段时期，她就看出了这对兄弟之间的微妙相处氛围，其中掺杂有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感纠葛。
然而向来秉承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基本原则的妖王大人，当时就果断选择了袖手旁观，以至于情况不断恶化到如今彻底无解的地步，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自食恶果了（某妖眯眼撇嘴：啧！）。
是的，在月子看来，这对兄弟之间既有着“既生瑜何生亮”的才能对比冲突、又有着他们童年共同生活构筑起来兄弟亲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生的才能差异、家业的继承隐患、家族的教育扭曲、人生的理想错位，如此错综复杂爱恨交织的现实与精神方面的双重矛盾，根本就不可能化解得开来嘛……
在月子这个数百年间看过无数人情世故的女妖眼里，她能给出的最优解便是这对兄弟最好“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不见”，各自保留着对对方最美好的滤镜记忆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
曾经还是人类并且野心勃勃的继国严胜在成年后再见弟弟继国缘壹时，他的感觉是“凝滞的时间又重新开始向前走动了”；但死过一回且曾体会到万念俱灰的黑死牟、其实已经有点顿悟到自己痛苦的根源了——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无法成为双生子弟弟那般拥有完美战技和高洁品性的“神之子”，而是他弟弟的存在本身在他眼里已经成为了承载这一切因果元素的聚合体、成为了嘲笑他一直以来苦苦追寻却不可得、把南墙都撞烂也不肯回头的可笑的、顽固的、食古不化、不知变通的无谓的一生。
白白浪费了五个世纪的时间，既成为不了他所憧憬的目标，也彻底迷失了自我。
于是继国严胜如今开始下意识地远离自己的心魔，失去了血肉之躯，不再需要呼吸，灵魂和精神力量对意识的影响力开始逐渐压过血肉之躯的感官体验。
重回人世的黑死牟想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来重活一世他的新生——他对继国缘壹的爱恨情仇应该被深埋在过往，今生就让他当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好了，不需要背负与生俱来的家业继承重担，也不需要成为什么小池塘里最强的蛙王，也没有什么不可超越的神子弟弟，就跟着最能理解他、最认可他的无惨大人，走遍这世界的天涯海角，离开霓虹那片小小的池塘，看看不一样的广阔世界和汪洋大海。
所以继国缘壹这个曾经笼罩了他人生鬼世长达五百年的人形梦魇，还是能不见就不见得好。
可偏偏继国缘壹也是个超绝钝感的家伙，至今都没有半分get到他哥的心结所在，还要眼巴巴地主动凑上去刺激他哥，这可真是……
终于堵到了哥哥的继国缘壹内心有着千言万语想说：担心兄长大人的灵魂住在不熟悉的躯壳内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因为太硬硌得慌而休息不好？会有饥饿感产生吗？不是鬼不必吃人了这很好、但如果饿了也吃不了任何东西、得不到进食的缓解和满足感的话……那也太悲哀了，他还有好多菜没来得及做给兄长品尝呢……
结果自然就是僵硬的舌头过载，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笨拙的嘴巴却完全动不了——和五百年前在鬼杀队里他们兄弟俩单独见面时的状态差不多，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语言沟通或口头交流。
太尴尬了。
所有路过的人都被这尴尬的气氛和两尊雕像般伫立不动的高大人影所震撼，继而退避三舍宁可绕路也不想凑过来自讨没趣。
最后还是黑死牟硬着头皮开口道：“没什么事的话就请让开路吧，我要回房去研习了。”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根本没有肺也不需要的空气，直直朝着堵住他前路的人形噩梦走去。
不出意外的，继国缘壹立刻侧身让了半个身位给哥哥通过，就像是他们曾经那样、刻在他们各自认知最深层的身份高低……立现。
一场五百年后的正式邂逅就这么意外又不意外地尴尬结束了。
让藏在不远处拐角后头的妖王大人也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很多时候，没结果，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目送大伯兄朝着……鬼舞辻无惨的房间走去，月子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别误会，她可没有打翻什么不存在的醋坛子，只是忽然感觉自己这个新上任的领导威严，大概还是抵不过黑死牟和他的鬼之始祖之间那……四百年心照不宣一起吐槽继国缘壹的战友情或者说灵魂羁绊！？
这两个在月子看来脑子都轴、都不定期抽风、都不怎么能灵活转弯的家伙，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还挺般配的？！这适配度至少比她和鬼舞辻无惨高吧！
果然，聪明人都喜欢耿直的笨蛋，毕竟两个聪明人一直在一块儿斗智斗勇几百年什么的，那也太折磨人啦！
喜欢经常拜访前领导的十二鬼月，事实上也就黑死牟一人（月子背后蛐蛐：哼，忠心耿耿啊）；相比起十句话里有一半以上都在嘲讽下属无能的无惨老板，他们更多还是爱来找妖王大人，谁让她大多数时候说话都比无惨好听呢。
脑子里乱乱、心中一直在吐槽蛐蛐男人们复杂难言还隐忍的情感纠葛的月子回过神，忽然发现了怔愣原地望着他哥消失的背影久久失神的继国缘壹，萧萧海风吹拂着他那还没长长的发尾，可怜的模样像极了一条被人踢了一脚、只得呜咽着缩去墙角的被遗弃的小狗。
呃啊！妖王大人右手抚胸，差点以为自己中了钻心剜骨——她就见不得继国缘壹露出那种沮丧失落的表情，哪怕只是淡淡的啊！
腿不受控制地就自动朝着他的方向迈去，头皮发麻的月子感觉此刻自己的腿和脑袋就像猫和猫的尾巴那样、成为了两种截然不同互不干涉的生物；一把抓住继国缘壹的手腕，一言不发的妖王大人就拉着他“噔噔噔”一路大踏步把船舱地板跺得咯吱作响、令路过的船员乘客都纷纷避让开来、畅通无阻地回了他们位于顶层的房间。
爱情令人盲目、爱情令人丢失自我！好妖怪不要轻易谈恋爱、更不要轻易交心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252章 无鬼时代（三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