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引》安寒士

18、投名状

　　当然，关于后宫之中，真正的权力其实是握在太后手上，宫中的人可都不敢这么大胆到嚼太后舌头，就如同太后其实把握了前朝大权一般，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实。

　　皇后讪讪而笑，面上露出一丝酸楚，叹了一口气：“毕竟事情不像妹妹看到的那么简单，虽然太后确实不管理后宫，但容贵妃可不是吃素的，你想想你前一段时间，每每遇到容贵妃之时，她哪次不是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模样，柳昭媛可以恃宠而骄，你以为容贵妃所获得圣宠就少了吗？就算皇上不是真的喜欢容贵妃的，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怎么样也要去德仪宫中几次吧。”

　　“难怪了太后招了嫔妾去，专门提到了这侍寝之事，说是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按祖宗规矩皇上是要歇在棠梨宫的，但是因为我的原因，皇上坏了规矩了，倘若前朝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参上一本，嫔妾可就成了那祸国殃民的妖姬了。”沈姮心中开始觉得言九宸也是可怜了，这当个皇帝，政权被太后夺去也就罢了，连在后宫之中宠幸谁，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皇后则是心中一喜，这句话让她又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了。

　　“你瞧你就是实诚人，还说太后并没有与你说什么，但是在宫中，往往一句话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错的，但是一联系到实际，会让你觉得如斯可笑。比如说，按祖宗的规矩，每个月初一十五，皇帝都是要来棠梨宫的，而容贵妃呢，她是生生要在本宫之上，逢十之数就要皇上歇在德仪宫，否则这宫中可别想安宁。想来太后与你说了这祖宗规矩，却是没有和你说她们容家的规矩吧。”滔滔不绝的话，让人更是能感觉得到，太后与容贵妃在宫中的霸道以及手段。

　　“逢十之数，倘若说我让皇上破例了一次没有来棠梨宫，那也就是说，以及破例了两次没有去德仪宫了。”沈姮掰着手指头在数着，似乎是抓到了皇后话中的重点。

　　皇后自然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太后既然说了祖制以及百官参一本之类的话，那么自然也有让沈姮劝说皇上要雨露均沾，要知道皇上昨晚确实是宿在德仪宫的，她不相信太后一点都没有暗示什么。

　　倘若真的是说沈昭仪害得皇上没有遵循祖制而已的话，那么沈昭仪应当劝皇上到棠梨宫中才是，既然皇上到了棠梨宫，也就是说太后让自己坐实了坏人的名头，而没有提及容贵妃。

　　“自然是的，倘若说第一次的时候，容贵妃是因为妹妹是太后点头允许抬进宫中，所以给妹妹几分面子，第二次的时候，按照容贵妃的性子，哪里就容忍得下了。”皇后虽说有挑拨之嫌，但是一番话猜度得有理有据。

　　“更甚至是，第一次皇上逢十不到德仪宫的时候，就去了太后那边告了你一状，但是太后手段高明，按下不表，待得合适的时机，再出来跟你提点一番，顺便祸水东移，让妹妹你憎恨我，从而投入贵妃一派之中，这等子一石二鸟之计，谁能不服如此手段呢。”

　　沈姮心中对后宫的女人是彻底佩服了，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怕是要被皇后与容贵妃二人给绕晕了，但是面上的样子自然还是要做的：“娘娘的意思是，其实容贵妃说不定早就想对付我了？只是一直按捺着不动，为的就是寻找合适的机会？”

　　“说是容贵妃按捺不动，不如说是太后，你想想看太后一直都没有召见妹妹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知道这锦上添花之事容易，但是雪中送炭难，然而妹妹正在盛宠之中，哪里来的雪……”皇后轻轻颔首，不过这句话却是越说越小声，虽然知道已经屏退了众人，依旧压低了声音，“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妹妹的这雪来得太快了吧，妹妹可是进宫一个月都没有呢。”

　　沈姮心中一跳，失声道：“娘娘的意思，这毒其实是……”

　　“太后。”皇后神色凝重地做了个口型，吓得馥雅也是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看看是不是有隔墙之耳或者是眼线在窥探。

　　沈姮长嘶了一口气，似乎是被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给吓到了。

　　要知道之前才说了整个后宫其实都是太后在背后掌管着，现在就说对付她的人就是太后，饶是再心如止水的人也要被这个惊天大石砸得难以平静。

　　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惊疑未定的沈姮，对着一旁的馥雅使了个眼色，馥雅忙上前在沈姮的茶盏里添了茶水，递到沈姮的面前，要知道这种敲打尤其要注意节奏，要不然沈姮被吓得直接投入容妃一派就得不偿失了。

　　“下毒，未必是想要害你的性命，你想想你中的毒虽然发作得厉害，却并不要了你的性命，倘若说一点猫腻都没有的话，还真的令人难以置信，”等沈姮平复了心情，皇后才再度开口，“况且你才进宫半个月，真的要对付你的话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的，毕竟皇上对你的宠爱还在，就连当年本宫嫁到宫中之后，还是过了半年之期，皇上的新鲜劲过去了之后才下的手！”

　　沈姮察觉了皇后眼中的那一丝恨意，惊奇道：“怎么，连娘娘也曾经被下过毒吗？”

　　“毒，倒是没有，但是被冤枉成谋害皇嗣，不知道这个罪名如何呢？”皇后终究是打算说出当年轰动整个后宫的事情，也正是这个事情让她在宫中行事变得更加地小心谨慎了起来，“其实不怕与妹妹直接说了吧，前朝后宫本是一体，当年太后想要动我的后位，也就是与王家做一番较量与试探，也是亏得爷爷临危不惧，才使得我与王家渡过难关，要不然现在住在棠梨宫的人，怕就是容檀雅了。”

　　沈姮不知道皇后与太后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要去想着如何挑拨二人：“但是，我进宫的这些天，也没有看到太后如何干涉后宫之中的事情，似乎对后宫的事情兴致缺缺的模样。”

　　皇后似乎对此嗤之以鼻：“那是因为容家与王家相争之后并没有讨得便宜，这才罢了，太后因为要忙于应对前朝的事情，所以将后宫的事情几乎全权交给容贵妃去处理了，否则后宫大权哪里会在我的手上，你看容贵妃发号施令惯了，就应当知道她在宫中的超然地位，也别怪我说得不好听的，妹妹一进宫就是九嫔之首，地位之高令人咂舌，要知道后宫之中新人的话哪里有这样的高位，看着是对你好，但是也可能是捧杀呢。”

　　沈姮仔细想了想，却是道：“其实也未必是捧杀吧，容贵妃手下位份最高的是柳昭媛，现如今柳昭媛有了身孕，虽然是好事，但是这样一来，容贵妃那边的实力应当算是削减了，毕竟少了一个人分宠爱，倘若她们那边再出一个受宠的昭仪，更甚至是受宠的妃位，那么娘娘你们可还有抗衡之力呢？”

　　皇后自然知道自己这一方虽然萧庄妃甚高，但其实是二人加起来才堪堪与容贵妃相抗衡，毕竟她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是倘若沈姮封了妃位之后成为容贵妃一派的人，那么之后宫中如何，就难说了。

　　皇后寻思着沈姮果然是个通透之人，但是这种人也往往不好驯服，无奈道：“既然妹妹自信在容贵妃处会更好，那么我也不阻拦妹妹，然而本宫只想好生劝一句妹妹，容贵妃手下最高位份的只是昭媛，妹妹没想过是为什么吗？容贵妃的性子，妹妹不会不了解，既然如此，倘若有一日这棠梨宫真的姓了容，这后宫之中可还有妹妹的容身之处呢？”

　　沈姮心中咯噔了一下，沉吟良久，这才站了起来对着皇后福身一礼：“还请姐姐教我。”

　　这是，要投靠到皇后一派的意思。

　　皇后心中大喜，让馥雅将沈姮扶了起来，笑道：“妹妹是个聪明之人，我相信妹妹应当是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以妹妹的剔透玲珑之心，现如今的局面，我倒是想听听妹妹的意见呢。”

　　这一句话，其实是皇后在试探沈姮的深浅，沈姮自然知道，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馥雅，意思自然再明显不过了，她只想与皇后二人相商，并不适宜让其他人知道。

　　皇后见沈姮再三坚持，只好让馥雅先行退下：“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妹妹尽管直说。”

　　沈姮微微一笑，道：“其实不怕与娘娘直说了吧，就在昨日在德仪宫中之时，我本来是投诚了容贵妃的，正如娘娘所想的一般，非是我所愿，而是太后娘娘威逼之下，不得已而行之，然而容贵妃是个多疑的，竟然要我递出所谓的投名状才可以。今日听娘娘这么一番话，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心中诧异，虽然想得到太后肯定会施压，但是没想到动作居然这么快，皇后略一挑眉示意沈姮继续说下去。

　　“容贵妃手下之所以没有高位，说白了是因为其不愿意她人分得宠爱，又或者说是大家都知道在容贵妃那边的话，到最后狡兔死走狗烹的几率甚大，我自然愿意在娘娘手下，先不说容贵妃到底如何，但是自我进宫一来，就娘娘对我最好了，经常照顾着我，尤其是方才听到娘娘这么说，才知道娘娘的过往竟然被害成那样，又想到自己被下毒的事情，才知道在这宫中生存确实不易，想来想去，实在是心疼娘娘。”

　　说着说着，沈姮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

　　皇后自然是高兴见得沈姮如此，她越是激动，就代表着自己的游说越是成功，待得她平复了情绪，才柔声开口：“同是天涯沦落人，与其说是心疼我，不如说是心疼自己，毕竟有那位在的话，纵然我贵为皇后，我们的命运也都是一样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沈姮垂首低眉，过了片刻才道：“其实我方才听了这么多，心中有一计，只是不知道娘娘答不答应，舍不舍得。”

　　皇后寻思了片刻，也没有猜出到底是什么计谋，又需要自己舍得什么，但是又不好马上拂了对方的面子：“但说无妨。”

　　“容贵妃不是要投名状吗？那我们就给她一份投名状。”沈姮走到了皇后的身边，这才低声道，“这投名状的份量不宜过轻，但是重了的话，又怕娘娘不舍得，所以嫔妾觉得，事情可以如此……”

　　随着沈姮声音渐悄，说话时几乎贴到了皇后的耳边，这大殿之中不动声响，似乎空无一人。

　　听着沈姮的计策，皇后的神情变了几变，寻思着可行性，眼眸之中流光溢彩，终于颔了首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