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引》安寒士

22、捉奸

　　殿外传来了亥时四刻的打更声，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进入子时。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皇宫，只会有少数的宫殿还掌着灯火，大多数都已经是漆黑一片，毕竟除了值夜的宫人之外，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

　　然而今夜，空旷的梨园宫中却是灯火通明，尤其是畅音阁中，因为已经抓到了秽乱后宫之人的关系，故而早就不是先前那边晦涩阴暗的样子，而是点亮了所有的宫灯，映照得那两个绑在柱子上的人妆容精致的脸越发地好看。

　　等了这么许久，终于将那名花旦妆扮的男子身份查了出来，名字叫做秦竹笙，确实是与曹充媛为同乡，二人更是表亲的关系，自小青梅竹马，但是由于曹充媛父亲一朝得道，考中了进士，从而曹充媛成了官宦人家的小姐，更是有了机会进宫选秀，被封为采女，最后没想到因缘际会之下被封了九嫔里的充媛。

　　与曹充媛有着指腹为婚之约的秦竹笙自然不甘愿心上人离去，凭借着从母亲那处学来的唱曲技艺，又着实是有天赋，从而进了戏班子里担任花旦一角，久而久之竟然真的联系上了曹充媛，二人情难自拔之下，自然忍不住经常见面了。

　　沈姮对着曹充媛扬了扬手中的册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偌大的畅音阁中，虽然内外有百名侍卫守着，但是竟然没人发出一丝声音，显得这一抹笑容颇有些诡异可怖。

　　曹充媛咬着下唇一语不发，既然沈昭仪带了这么大的阵仗来的，那么这件事情自然就不会善了，尤其是方才她还想着杀人灭口，现在哪里还能希冀对方能饶过自己。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划破夜空，言九宸大步流星地走进畅音阁，因为事先也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而在看到绑在柱子上的人之时有了一丝疑惑，在上位落了座，让行礼的沈姮起身。

　　还没有等他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皇后驾到”唱念声，眉头一挑，今晚这畅音阁想不热闹都不行了，与沈姮交换了个眼神，给她赐了座后等皇后的到来，当然，还有容贵妃。

　　皇后看到外面停着的龙车，便知道皇上已经到了，不过看来瞧去，都没有发现容贵妃的轿辇，这才知道自己比她早来了一步，想来这一次她是想晚来一步以撇清关系，不过与以前自己手下被算计不同，皇后几乎是没有什么惋惜与愤怒地进入大殿之中，瞥见那两个被绑在红柱上的人，心中发出一声嗤笑，面上却依旧是端庄的模样，给皇上行礼请安，之后自然也是被赐了座。

　　而容贵妃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她倒是将时辰掐得刚好，如同唱戏入场一般，先后分明得很，不过这一次她倒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件事才开了个头，没有什么好说的。

　　“沈昭仪妹妹，不知道这晚上的，派人前去请本宫与皇上所为何事？要知道皇上政务繁忙，轻易打扰可不是小事，”皇后指向曹充媛，似乎是惊奇地问道，“这不是新晋的曹充媛吗，怎么被绑起来了？这半夜的还要唱戏不成？”

　　沈姮也不慌张，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册子呈上：“嫔妾自从知道皇上喜欢听曲，故而想着也多来学学，以期许花有百日红，不料想来畅音阁听曲，却听出了一桩是非谣言来，说是畅音阁里半夜有不干净的东西，有许多人都看到了夜半花旦出没，人心惶惶，嫔妾自然也是害怕的，只是宫中向来忌讳怪力乱神之说，故而并不敢四处张扬，只悄悄打探，果不其然，这并非什么鬼神，而是人为。”

　　皇上身边的太监安德顺是个惯会服侍的，上前接过册子便呈给皇上，皇后与容贵妃没有册子，故而在一旁观察着殿上的情况，听沈姮娓娓道来秦竹笙的身世，以及与曹充媛二人的事情。

　　“荒谬！”那册子是梨园宫掌事递来的，上面详实地记录着梨园宫里的人身世背景，这一看自然知道沈姮说的八九不离十了，言九宸的脸黑成了锅底，将那本册子往桌上一拍，似乎拍的是那绑在柱子上的奸夫□□似的。这次倒不是演的，而是确确实实的沉下脸来，要知道没有一个男的愿意当绿帽王，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帝。

　　虽然平时言九宸是温柔的，但毕竟是帝皇，盛怒之下还是将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曹充媛几欲哭出来。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给曹充媛留了余地，然而聪明的人都知道，除非这件事情是被冤枉的，否则解释与否都没有用。

　　曹充媛瑟缩了一下，要知道她才刚受宠没几日，半个月都不到就已经连连晋位升至九嫔，这种事情后宫之中可没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殊荣，正在幻想着家族因为自己而广大门楣，没想到秦竹笙传来的消息，她本来是想与他说清楚，再不要见面了，没想到却被沈昭仪抓了个正着，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

　　“皇上，嫔妾是冤枉的，都是沈昭仪嫉妒我抢走了皇上的恩宠，所以才设计陷害嫔妾，求皇上开恩啊！”曹充媛想着想着，越发觉得沈昭仪的突然出现肯定是个阴谋，而不是她所说的那般，什么怪力乱神引发的好奇。

　　曹充媛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话，沈姮还以为是个硬骨头，没想到一开口也是喊着冤枉，要知道现如今她与秦竹笙可是被抓了现行，说冤枉的话可是要拿出真凭实据来。

　　见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事态的发展，沈姮笑道：“既然曹充媛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么我倒是好奇曹充媛与这秦竹笙夜半在此私会是为了什么？莫不是为了学唱戏？”

　　曹充媛本来也不是个聪明的，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听到学唱戏，便想到了皇上喜欢听自己唱曲与看自己跳舞，点头道：“嫔妾就是为了学唱戏，皇上不是喜欢嫔妾的嗓子与舞艺吗，这些都是嫔妾日积月累勤学苦练来的，只为了让皇上看嫔妾一眼，皇上，你要相信嫔妾对你的真心。”

　　这一番打的是感情牌。

　　沈姮微微一笑：“曹充媛确实够勤学苦练的了，这个怪力乱神的传言可是传了差不多半年了，曹充媛去年进的宫，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年出头，如此毅力，真是让我佩服不已啊。”

　　这一番话说出来，曹充媛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才知道先前是沈姮在给自己下套。

　　容贵妃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旁缓缓道：“这审问只审曹充媛一人，似乎有偏听偏信之嫌，就如同方才曹充媛所说的，保不齐就是你沈昭仪见不得她夺了皇上的恩宠，所以施展了一条毒计去陷害她。”

　　这句话说的合情合理，皇后也附议：“臣妾也是这么以为，虽然臣妾信得过沈昭仪妹妹的人品，然而为了止息宫中以后对沈昭仪妹妹的流言，应当要审问那名戏子。”

　　言九宸心情不好，但还是一挥手：“准了。”

　　现如今秦竹笙是昏迷的状态，不过根本难倒不了那些侍卫们，对于怎么弄醒被打昏的人他们自有一套，一名侍卫拎了一桶冰水进来，正要当头浇去，沈姮忽然出声道：“慢着！皇上，嫔妾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要审问的话，这么审问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如将封住曹充媛带到外面去，诈这秦竹笙一诈，这样怕是能问出更多的东西。”

　　曹充媛恨恨地盯向沈姮，要知道这样一来，秦竹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或许真的能被诈出不少东西，故而哭着向皇后求救：“皇后娘娘，你要给嫔妾做主啊。”

　　皇后见状却是冷冷一笑，心中暗骂曹充媛是个蠢人，可别连累自己了，虽然她是自己一派的人，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哪里会想着要保她，要知道秽乱后宫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这秦曹两家都是要遭殃的，她堂堂国母，怎么会去帮着说话，看向皇上道：“皇上，依臣妾看来，沈昭仪此计可行。“

　　皇上从鼻间“嗯”了一声，曹充媛还想说话就被另一个侍卫捂住嘴巴拖了出去，而那名拎着冰水的侍卫待得曹充媛已经看不见了才猛地将水泼到秦竹笙身上。

　　秦竹笙本来是花旦的妆扮，被这冰水一泼，面上的妆容皆数花了去，从一个神态风流的花旦，变成了面容可怖的小丑。

　　他幽幽睁开眼，却是一时没想起来这是哪里，待得看到一个侍卫上前将自己提溜了起来，这才看到殿上坐着的男子不是皇帝还能是谁，这一惊一乍之间，哪里还能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忙跪了下去：“皇，皇上……”

　　言九宸是懒得看这台下的人，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

　　皇后倒是想着不要抢了沈姮的风头，含笑地看着殿下的男子。

　　至于容贵妃，以她的身份，这等子污秽的劳什子东西是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的，这不是因为先前气狠了，这才想着顺一口气。

　　沈姮将殿上人的心思都揣度了一遍，嘴角微微一笑：“秦竹笙，曹充媛已经认罪，并且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只为了能保住你一条性命，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竹笙此时还有一些浑浑噩噩，但是一听说曹充媛已经认罪，哪里还能安静得下来，尤其是竟然还为了保住自己一命，意思就是她牺牲了自己，哀嚎了一声伏在地上：“都是我的错，还求皇上放过曦儿吧！是我不甘心曹家攀龙附凤，所以进宫特地勾引曦儿的！还请皇上饶过曦儿！”

　　这话一出来，言九宸哪里还听得下去，一拍龙椅就站起身来。

　　这些日子他宠曹充媛可是后宫尽知的，要知道他也这么当着其他妃嫔的面这么叫过曹华曦做曦儿，现如今她还在隆宠之中，就已经跑出来私会情人，且二人竟然苟且已经超过半年，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斩！”一个字毫不留情地说了出口，只听到外面一个女子的惊呼之声，想来是曹充媛挣扎开来了。

　　“灭满门！”言九宸一甩衣袖，就要走了出去，但突然又停住了脚步，道，“皇后，宫里出现了这种事情，你要好好想想是为什么……”

　　余音未散，言九宸就已经出了畅音阁。

　　皇后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还是跪在地上请罪并送走了皇上。

　　看完戏的容贵妃缓缓起身，抚掌对着皇后笑道：“好久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好戏了，娘娘说是吧？”

　　不等皇后回答，就款款跟着走了出去，不过路过沈姮之时对其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

　　沈姮上前扶起皇后，二人说了两句话，这才各自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