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般守护你》穗紫幽

60、不弃

　　这日，韩子翼带羽晞到医院复诊，羽晞穿了厚厚的羽绒服，还在里面塞了好多件衣服，这样才让她看起来丰满些。今天覃环和齐媚会来看望她，她不想看见她们担心的样子。
　　站在她身侧的韩子翼则忧心地看着她，只有他知道，她衣服底下的身体越来越羸弱，只有他知道她的用心良苦。
　　“烨哥哥，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么？”羽晞弱弱地问着，虽然早已经预料到答案，但心里还是怀揣着一丝丝希望。
　　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一颗不排斥的心脏，谈何容易。
　　齐烨看着她期盼的目光，不忍心说出那般残忍的答案，只安慰道，“很快会有的。”
　　羽晞明亮的目光瞬时黯淡了下来。
　　韩子翼揉了揉她的头发，看向一旁的覃环、齐媚，“麻烦你们先陪一下她，我去取些药就回来。”
　　二人皆点了点头，齐媚对羽晞说，“这是阿姨让我拿给你的，很滋补的汤。”
　　“妈妈呢？”
　　“最近阿姨都在给你遍寻中医，希望能找到方子治好你的病。”
　　最后的日子都不能陪在母亲的身边，羽晞愧疚道，“是我太不孝了。”

　　韩子翼关上门，快步跟上齐烨的脚步，自从上次发病以后，齐烨已经成为羽晞的主治医师，师从齐院长——医术高明的心脏外科专家，又有留美经历，目前已跃升为某大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医生。
　　“齐医生，请问做心脏移植手术需要满足哪些条件？”
　　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韩子翼不得不焦急。
　　“首先要血型相同，心脏的大小相差不大，再经过详细的配型分析，才能知道适不适合移植。”
　　“那如果供体和受体有血缘关系，那配型的成功率会不会大一点？”
　　“是的，因为有血缘关系会让二者的基因在一定程度上相同或者相似，所以排斥性会相对较小。”
　　韩子翼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光，“齐医生，我在美国、韩国等国家也认识不少朋友，我想要一份羽晞的配型资料可以吗？或许能够在异国找到合适的供体也不一定？”
　　扩大供体的搜索范围不失为一个办法，看着韩子翼仿佛找到一线生机的急切模样，齐烨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我拿给你吧。”

　　晚上，韩子翼回去得特别晚，打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韩子翼四处寻找着羽晞的身影，在一楼遍寻不获后，终于在二楼卧房外的阳台上找到了她。
　　外面的风呼啸呼啸地吹着，如一把把刀剜过。
　　韩子翼取过一条毯子绕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给她披上，“怎么不开灯？”
　　“夜色太美了，我不想去打扰。”她只想融入夜色之中，如果光的地方多一点，那夜的地方会不会就少一点，她现在嗜血一般地喜欢着这份夜的静谧，所以她不想被灯光打扰。
　　韩子翼抬头看向天空，夜空漆黑得像一块黑丝绒，上面镶满了闪耀夺目的宝石。
　　“的确很美。”
　　羽晞静静地看着星空。
　　黑色，是接近死亡的颜色，她只是想提前品尝死亡的滋味，这样到死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韩子翼却因为羽晞一动不动地样子而心生惧意。
　　他在她身侧坐下，揽着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仿佛只有这样搂着她，才会让他有真真切切的存在感，现在的她，好像要随时要离他而去似的。
　　羽晞回望他一眼，露出温柔的笑意。
　　“翼，你说天河那边是否住着神仙？”
　　其实他想说没有，那只是人类虚构的神话，但是当看到她孩子般的纯真目光后，他只能淡笑着说，“兴许有哦。”
　　“那等我死了以后，我就去找它，向它拜师学艺，这样我就有能力在天的另一边守护着你，保佑着你，所以我死了以后会很忙哦，你不可以再想我，因为你想着我，我就会被你所牵挂，我就不能专心学习，这辈子你已经害惨我了，下辈子你不能再害我了。”
　　“……嗯。”
　　“翼，答应我好么？”羽晞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嗯？”
　　“我要你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记住我的样子，等我离开了，你一分一秒都不能想起我，就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一样，好好过你以后的生活。”
　　韩子翼别过头。
　　“答应我！”羽晞拽着他的手臂，逼他直视她。
　　韩子翼有些恼了，“你当我是电脑么？说删除就删除？”
　　“你答应了就一定能行，快，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嘛。”羽晞像念咒一般不停地念叨着，最后韩子翼终于败在后面那句撒娇般的话语。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
　　羽晞点了点他的唇，然后抱住他的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等到春天的时候，樱花应该就开了吧，到时我们在树底下聚餐好不好？”
　　羽晞询问地看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说，“我要准备好多好吃的，叫上环环、媚媚、蕊蕊，还有烨哥哥夫妇，叫上我们的父母，还有虞晴好不好？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韩子翼暗暗计算着，樱花盛开至少要在三个月之后。
　　“不知道爸爸现在怎么样了？走了之后一点音讯也没有，快过年了，他还会回来和我们一起包饺子么？”
　　“大概是他太忙了，我派人去找伯父，找到他马上让他回来好么？”
　　“嗯……我真的怕我等不及了。”
　　“羽晞，别说这种丧气话！”
　　羽晞在他肩上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上，看着遥远的星空，“翼，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么？就上次那个没讲完的故事。”
　　韩子翼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伊诺为了茜茜莉雅只手遮天，用魔法将整个天空遮蔽起来，本来昼夜交替的绯夜国再也没有昼，仅仅是为了讨好他最心爱的女子看到她最想看的星空……”
　　看着枕在肩上的人儿平缓地呼吸着，他低低地说着，“羽晞，你不会死的，我绝不会让你死……”

　　岁月如流水般划过，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
　　清晨，羽晞一大早起床，兴致勃勃地去牧场取些新鲜的牛奶，准备给韩子翼做她刚学会的牛奶紫米布丁。
　　兴许是走得太快，羽晞呼吸一滞，捂住胸口不得不在路边停下来，她迅速地掏出药吞下，等呼吸平顺了，她才敢继续向前。
　　到了牧场，牧场工人看见她先是一脸的惊愕，然后再装作若无其事地给她装牛奶，羽晞觉得莫名其妙，付了钱便提着牛奶走了，直到遇见牧场工人的小女儿，她才惊觉是为什么？
　　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走到她的面前，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姐姐，为什么你的脸上涂满了紫色的胭脂呢？”
　　羽晞忽然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马上拿起围巾捂住脸，逃也似地离开了牧场，连装着牛奶的瓶子掉在地上也忘了捡起。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韩子翼还不见她回来，满庄园地找她，最后发现她竟躲在樱花树的小山坡后。
　　她就这样地蹲在那里，小小地缩成一团，像冬日里孤立无援的小动物，瑟瑟地发着抖。
　　她是那么的瘦小，那么的无助。
　　她的头和脸都用围巾包裹着，若不是认得她的衣服，或许他根本认不出她。
　　“羽晞？”
　　韩子翼轻声唤着，在她面前蹲下。
　　羽晞把身子扭到一边不愿看他。
　　韩子翼掰过她的脸，一下子愣住。她的脸满是泪痕，除此之外，是淡淡的紫绀，脸颊、双唇、鼻尖，随处可见。
　　“不要再看了，我现在一定很丑。”羽晞哽咽着，躲避他的视线。现在的她一定很丑，她不想他看见自己丑陋的样子，她不要他记住她现在的这副模样。
　　再等一会，再等一会儿那些紫斑就会消失了。
　　平时身体上的紫绀她都是通过衣服和手套来遮掩，正好现在是冬天，看起来也不突兀。
　　但是今天……她的病情恶化得远比她想象中快得多……羽晞开始烦躁不安。
　　韩子翼心疼地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拭过她的泪水，“一点也不丑，在我看来一定是维纳斯的泪珠滴落在你的脸上，开出了一朵朵美丽的紫罗兰。”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管你以后变成白发苍苍，还是皮肤长满了褶子，又或者牙齿掉光，我爱的依然是你，那个有着林羽晞灵魂的你，如果我变成了那样你会嫌弃我吗？”
　　羽晞摇了摇头。
　　“同样的，我也不会，那……现在我们回家吧……我饿坏了。”韩子翼苦笑着摊摊手。
　　冬日的薄雾里，有一双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走在林间小道里，手牵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