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迟》于兰

6、私心下

　　迟迟一觉醒来，已是黄昏，站在院门口，看到西边天际的太阳，像个火红的球一样挂在天空，一点也不刺眼，没一会就落山了。

　　天渐渐灰暗了下来，许琏就在这微光中走了进来，看到迟迟，莞尔一笑，瓜子脸上梨涡浅浅，她生得纤细，很有江南水乡美女的神韵，细声问她道：“七妹妹可是刚回府还不习惯？”

　　迟迟迎她两步，拉着她的手，把手中的手炉塞到她手里道：“倒也没有，刚睡醒，出来看看。”

　　许琏笑道：“当时我从岭南回京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颠散架了，十天半个月的才恢复过来。”

　　“你一个人回来的吗？”迟迟知道二叔一家在岭南一个小县城做县令，已经五六年了。

　　“我啊，是二哥送我回来的，你是知道的，我外家是富商，在岭南又请不到好的女先生，我母亲怕耽搁了我，就将我送进了京。”她说话半含半露，父母其实是觉得还是想让她回京城说亲，在外地说的，也不知道婆家将来要去哪里做官，倒是怕骨肉分离，哥哥们倒无所谓，自己家也不是那种穷讲究的，媳妇都是娶进门的，自然是说的哪里的姑娘都成，只要姑娘好就好。

　　一路说着，就进了屋，迟迟引着她坐到靠窗的一张小方桌旁，分宾主坐下后，许琏点点身边清风道：“这盆水仙是我入冬的时候就开始养的，送给你，给你暖暖宅，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迟迟一看，枝头满是花苞，显是养得非常好，便道：“还是六姐姐会养花，我倒是养过水仙，总是枝叶长的很长，然后软掉立不起来，更不用说开花了。”

　　“这个简单的，主要是育苗选种的时候要花些功夫，花养活后不要施肥，也不要换水太勤，若是还长得太快，就晚上把水倒干，白天再加上，应是没什么了。”

　　迟迟笑道：“明年和你一起养。”

　　许琏琏柔柔一笑道：“好啊，水仙花开后，可加入一点点盐放入水中，能让花开得更久，现在你也可加，这样花期就会迟一些，约莫刚好春节的时候开放。”

　　“你懂得可真多。”迟迟冲她眨眨眼睛道。

　　许琏一看她这么活泼的样子，也有知音的感觉，她们两个人，可不是得在府中如履薄冰般生活，见她主动破坏形象示好，便细细跟她说道：“四姐姐是个见到什么都觉得好，想观摩一番的性子；五姐姐好胜心强，什么都想争个第一；八妹妹性子疏朗；九妹妹还小呢，极是可爱。”

　　迟迟忙笑道：“多谢六姐姐，正怕无意中得罪人呢，知道姐妹们的性子，也好避其锋芒，安稳度日。”

　　“你呀，我一看到你，你就绷得紧紧的，其实姐妹中打打闹闹，倒没什么要紧的，左不过就是拌几句嘴罢了。”许琏思索了一下才又道：“老太太最是重规矩，她又最看重五姐姐，凡事顺着她就好。大伯母管家理事，为人最是宽和公正，前面几个姐姐，除去三房的二姐姐，都是大太太许的人家，婆家都是宽厚的人，几个姐姐过得都不错。三婶这人气质高洁，人淡如菊，是从不多管闲事的，若是入了她的眼，她倒是会多有指教。”

　　迟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老太太哄着就得了，主要是让大太太喜欢她，忙立起身来，正经地行了个福礼道：“多谢姐姐教我。”

　　正说着，厨房的婆子送了饭来，许琏笑说道：“今儿我陪七妹妹一起吃。”顺便跟她说道：“早上辰时三刻是老太太那里的请安时间，早餐也在那用，午晚餐是各自在自己院子里用。”

　　迟迟点点头，轻轻吁了口气，总算还好，只要早上起早点就可以了，她实在是觉得一堆人聚在一起没一点意思。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饭，嗽过口后，小茶泡了壶桂花茶端了上来，许琏笑道：“这茶倒是香味浓郁，我虽没喝过，也觉得适口。”

　　迟迟忙道：“倒是不知道六姐姐不爱吃花茶，我晚上是不吃茶的，怕走了困，故而小茶上了花茶。”

　　“不妨事，我只是没喝过，倒也可喝，我的院子，就在你院子的对面，这条回廊尽头，有条小径，过去就是我的院子，七妹妹有时间过来玩。”说着，便告辞离去。

　　迟迟送到小院门口，回头坐在灯下细细思索许琏的一番话语，听着像是在示好，想想又觉得大宅门里真是复杂，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小茶劝她道：“姑娘梳洗梳洗，早点歇了吧，明儿就要卯时起了。”

　　迟迟看了她一眼，提不起劲来。

　　“姑娘就算十六岁出嫁，还要在府里待四年呢，慢慢来吧。”小荷劝道。

　　被这句一点，她才终于想通了，枉为现代人，她又不是银钱，也不能保证人人就能喜欢，只能说尽量做好一点，努力过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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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卯正迟迟就醒来了，她在山中早已习惯早起，还会和庵里的女尼做早课，因此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应。

　　小荷陪着她走到袁氏的上房时，还是辰初，冬天的天亮的晚，四周黑沉沉一片。

　　袁氏身边的木香道：“七姑娘，太太还没起身，你先到茶房去坐会。”

　　正说着，袁氏在里头问道：“是谁在外面？”

　　木香忙道：“是七姑娘过来请安了。”

　　“进来吧。”袁氏和气地说道。

　　迟迟知道来早了，已是不好意思了，这大冷的天，将心比心，若是自己，也不愿有人打扰到自己的作息，听到里面说话声算是和气，才稍微放下心来。

　　走进房内，袁氏指了指内室梳妆台边的一把椅子道：“坐吧。”

　　待迟迟坐定后，她才温言说道：“你刚回来，不必这么紧张，我这边是辰时二刻往老太太那边去，老太太那边是三刻请安，你早上过来也使得，不过来自己去老太太那边也可以。”

　　迟迟忙道：“自然先来母亲这里。”

　　袁氏笑了笑，端坐在梳妆台前道：“很不必这么麻烦，四姑娘五姑娘也甚少过来的。”

　　正说着，专司梳头的媳妇子上前开始把她的头发打散，再梳顺，挽髻时，连带小丫头子，围了三四个人上去，递各种梳子、准备钗环给她选用，各司其职，梳好后，再描眉画眼。

　　迟迟看向在房内穿梭不停，有条不紊的丫头仆妇，深觉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这排场和气势，也是要慢慢适应的。

　　等她穿好湘妃色的襟子，冲迟迟点头道：“我们去外间吧。”

　　刚走到外间，还未落座，九姑娘许琬、八少爷许瑜由奶娘抱着进了屋，迟迟忙和他们站在一起，给袁氏正式行礼请了安。

　　三岁的许瑜才刚学会走路不久，听说是很早以前就会说话，并口齿伶俐，走路么--略迟，此时他行礼的时候，一晃一晃的，甚是可爱，行完礼，直接扑到袁氏身上道：“母亲，要吃糕。”

　　袁氏把他抱起来道：“才刚起来就要吃糕，这是不可以的。”

　　“饿！”

　　许琬走上前去，腻在袁氏另一边道：“八弟就知道吃，像个圆球。”

　　“姐姐坏！”

　　袁氏看看左手边抱着儿子，在看右手边依偎着的女儿，脸上的笑意直入眉眼，怜爱之情掩都掩不住，迟迟看了只是淡笑着立在一旁，有的感情，她这辈子是求不来的。

　　许瑜像扭麻花一般地袁氏环里钻，娇声说道：“姐姐也像圆球。”

　　袁氏拍他一下，敛了笑容，假装凶他道：“又淘气，把我衣服都弄皱了，一会去老太太那里，请好安就有早饭吃了，要乖。”

　　许瑜忙端坐好，袁氏才哄着他道：“这是你七姐姐，以后看到了要先叫姐姐的。”

　　“七姐姐。”白胖发面馒头般的许瑜朝她看过来，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像个小大人一般打招呼。

　　迟迟忙道：“八弟。”说完，冲他笑笑。

　　许瑜从袁氏身上滑下来，背着手走到迟迟面前，一本正经地道：“七姐姐你很漂亮！”

　　屋内的人忍俊不禁都笑了。

　　袁氏走到他面前抱起他，点点他的额头道：“我们八爷这么小就知道美丑了。”

　　许瑜高兴的像个花孔雀般道：“当然，娘漂亮，九姐姐漂亮，我也漂亮，现在多了一个七姐姐特别漂亮。”

　　袁氏逗他道：“那谁最漂亮呢？”

　　“我！”说着还举起了手。

　　这一下，迟迟也忍不住笑了。

　　许琬冲他做了个鬼脸，刮了刮脸颊道：“羞！”

　　袁氏忍着笑，带着他们往老太太那边去，刚走出院门，许环带着小丫头桃枝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她们一行人，急忙立住脚道：“给母亲请安，昨天晚上因是想着七妹妹回来了，有点睡不着，故而早上起晚了。”

　　袁氏淡淡地说道：“就是不来，又有什么要紧的，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许环的脸一下子红了，因着许珍是不来请安的，她便也就隔三岔五来这边打个转，每次来的时候本就不情愿，只是这迟迟一回来就来请安，她不来倒显得她不知礼了，想到这一茬，等袁氏走到她前面后，她抬眼直愣愣地白了迟迟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道：“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