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乘鸾千里

7、Chapter7

　　上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

　　一群学生懒懒散散地集合了，体育老师说你们真是站没站样坐没坐样。

　　学生们无所谓地笑。

　　体育老师又说今天要练习跑八百。

　　顿时队伍里一阵鬼哭狼嚎。

　　梦园偷偷对站在自己前面的蒋红咬耳朵：“我宁愿用一个星期不吃晚饭来换不用跑八百。”

　　蒋红小声回她：“哪里有那么好的事也带我一个。”

　　两个人对视，都笑。

　　要死要活地跑完了，梦园的成绩是三分四十五秒，蒋红比她快十秒。

　　梦园站在终点旁，两手扶膝，面色潮红，大口喘气，不停地说我要死了。

　　蒋红去搀她：“走一走。”

　　蒋红扶梦园在跑道上慢走，时不时右转和她对话。从蒋红的角度，梦园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开了，露出里面的黄色小衫，鼓鼓的胸脯雪白一片，要撑破里衫。蒋红觉得基因真奇妙，梦园特别讨厌运动，吃得不少，肉也长，不长到腰腹，也不缀在大腿上，偏偏只往胸脯上长。

　　蒋红说羡慕她骨骼匀称，长手长脚，胸部又饱满，又说这叫丰肌腻体。

　　梦园连连叫苦，说跑步胸前像是放了两个炸弹。

　　蒋红说：“你不要讲这样虚伪的话啦，我是真的为你高兴。”

　　梦园：“你说得我好不好意思。”

　　蒋红：“我就是故意要你不好意思。”

　　梦园叫起来：“蒋红你好坏啊！”

　　“对啊，我就是这么坏嘛，其实我好坏好坏的哦，嫉妒死你了！”

　　两个人继续走。

　　蒋红听着梦园叽叽喳喳在耳边说话，默默对自己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凡事包容。

　　连续默了几遍。

　　她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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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红要拉梦园去羽毛球馆打球，梦园不想去，说现在只想回教室坐到地老天荒，蒋红硬是把她拉过去了。两人打了有十来分钟，梦园说自己腿发软不行了，于是她到一旁休息，看着蒋红继续和别人打。

　　临近下课，蒋红打得酣畅，满身是汗地把借来的球拍从窗口还回去，取回抵押的校园卡，去一旁找梦园。

　　她看到梦园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正望着手里的东西发呆。

　　她悄悄过去，猛地拍一下梦园，同时垂眼。

　　梦园手里拿的是一块表。

　　梦园惊地一抖，看清是她，拍胸脯讲：“你吓死我啦！”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表收回口袋。

　　蒋红见她似乎没什么想说的，也就没问。

　　体育课后是班主任的数学课，上课之前班主任先说了秋季运动会报名的事情，鼓励大家踊跃报名，接着又说运动会后还有个校园十佳歌手的比赛，同样希望大家积极报名为班级争光。

　　作为五音不全星人，梦园对这个真什么兴趣。

　　下课后，梦园自己忍不住，跑到蒋红座位交代手表的事情了。

　　“你记不得五年级那次，我过生日，然后姜烨他手表落在我家了，我本来想还给他，可是你知道，后来他就转学了。”

　　梦园本来已经把这个东西忘记了，前几天吃饭时蒋红说她看到了姜烨，梦园回家后把尘封已久的表翻出来。以前她小，不懂好坏，现在年纪大了点，也能看出这表应该不便宜。昨天上机课，她趁机去网上查了查。

　　蒋红很好奇：“多少？”

　　梦园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伸手比划出一根手指。

　　“一千？”

　　“要是一千就好了，我也不会觉得这么烫手，”梦园手指拂过表带，脸带苦色：“将近小一万。”

　　“我的天，”蒋红低声轻呼：“他真是把钱不当钱。”

　　上课铃响了，梦园把东西收好，回到自己座位。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生物课，管的很不严格，有不少人悄悄讲话。梦园给蒋红传纸条，说既然知道人家还在平江，又知道人家读的是六中，想把东西还回去。

　　蒋红问她打算怎么办。

　　梦园说去六中的初二教室一间间找。计划她都想好了，她求蒋红陪自己，下午的课她装痛经，蒋红就跟老师说送她回家，然后两个人一起打车去六中。梦园在纸条里讨好地变着法子称呼蒋红，叫她亲爱的、可爱的小蒋蒋，我最爱的蒋小红。

　　蒋红绝倒，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最后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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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江大学第三医院（精神卫生医院）

　　姜烨站在走廊口。

　　穿着白色大褂的护士刚刚洗好手，快步走到他旁边：“好了，我陪你去吧。”

　　姜烨点点头。

　　两人并肩而走。

　　护士看一眼这个带黑色耳钉，已经比自己高的帅气少年，想起三年多前，他才到自己肩膀，一个人偷偷跑进来探望他母亲。按照规定，亲属看望精神病人是要有医护人员陪同的。他一个人趁人不注意，跑进病房，结果他母亲犯病，有暴力倾向，揪着他头发就往墙上撞。医护人员闻声跑进来，他已经满脸是血，却还只伸胳膊抵挡，没还手。

　　这几年，来探望B224号那个女病人最多的也只有这个孩子。

　　倒是很少见到女病人的丈夫和其他亲属。

　　周围墙壁雪白，姜烨隔着桌子，看对面的女人。

　　姜烨对她说：“程落梅。”

　　女人眼神空洞，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反应。

　　两个人就这样对坐了好久。

　　走的时候，姜烨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尾翡翠雕的锦鲤，递给女护士说：“她状态好点的时候拿给她玩玩。”

　　护士点头。

　　这几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少年每次来看望时都会带点东西。

　　他母亲一生最爱俏，年轻时在国外读书，大半生活费都花费在打扮上，饿的每天只用酱油涂面包吃。有钱后更是买各种衣裙首饰，其中又最爱翡翠的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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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园拉着蒋红的手下了出租。

　　六中在大马路对面，地势挺高，大门前有二十几层小台阶，两边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树。两人找了绿化带旁的椅子坐了几分钟，下课铃便响了。穿着别的中学的校服去闯六中，说不心虚是假的。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推开大铁门，向右手边的保安室瞧。保安正躺在椅子上听收音机。

　　两人屏住呼吸，悄悄闪进去，轻轻关合大门，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十几步，才撒腿狂奔，一路奔到教学楼。因为是下课期间，外出活动的学生不少。初二就在初中部的二楼。

　　站在一班门前，梦园朝里面探头。教室中稀稀落落坐了不少没外出学生，有低头写作业的，有扎堆讲话的，就是没有姜烨。好几个人注意到她身上的校服，往她这里望。

　　梦园怂了，赶紧收回头。

　　她这才觉得计划还是有很大疏漏的。六中初二十几个班，这要找多久呀，下课才只有十几分钟。

　　她推着蒋红：“你帮我问问看有没有认识姜烨的。”

　　蒋红不干了：“又不是我要找人，我都陪你到这一步了。”

　　梦园没办法，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随手拉住一个正要进教室的同学。

　　那人看着她的眼神在说：有事？

　　梦园硬着头皮问：“那个……同学，你们……你们班有没有一个叫姜烨的，生姜的姜，火加华的那个烨？”

　　被突然抓住的同学摇摇头。

　　梦园心脏跌落地心。

　　这时，从几人身边走过去的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突然停下来，问：“你说姜烨？”

　　梦园大喜，一把抓住她：“你认得？”

　　眼镜女摇摇头说不认得，又问身边另一个嘴角有痣的女生：“上上个星期被通报的那个九班的是不是叫姜烨？”

　　黑痣女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吧。”

　　梦园拉着蒋红飞速跑到九班门口。

　　姜烨确实在这个班，但是他今天根本没来上课。

　　据说是姜烨同桌的一个男同学说：“我猜他在倾国倾城。”

　　“倾国倾城”是市中心的一家KTV。

　　站在“倾国倾城”门口，蒋红对梦园说：“我已经出来这么久啦，就算送你回家也应该回去上课了。”

　　蒋红走了。

　　梦园站在KTV门口又开始纠结得要死，她活了十几年，从来没进过这种声色场所。梦园望门楼上挂的大招牌，又去看旋转门后面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大厅。

　　还是不敢进。

　　她抱着书包，理一理裙子，坐到KTV旁边花坛上，时不时望大厅一眼。

　　周围路人行色匆匆，偶有好奇心重的扫来一瞥，奇怪上学时间这里怎么坐着个学生妹。

　　梦园左手撑脸，撑累了又换右手。终于，她眼睛一闭，心一横，书包一背，跑进大厅。大厅偌大，正对面是一个前台，只有一个穿白衬衫的浓妆女人站在电脑后，见到梦园这身打扮，没赶人也没招呼。

　　梦园坐到大厅中茶几旁的皮质沙发上，内心又开始挣扎。

　　做了有十几分钟的心理建设，她手心都是汗，站起来，腿有点发抖，去一间间开包厢的门看。一楼是大厅，包厢都在二楼。走出第一步，敲开第一扇门，后面就顺利多了，也没那么胆怯了。

　　不是。

　　不是。

　　没有。

　　这个也不是。

　　梦园打开最后一间包厢的门。

　　包厢内昏暗无比，烟雾弥漫，坐着三个男人。仅仅一眼，她就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手臂上是大面积的纹身。纹身男旁边，一个脖子上带锁链的男人冲她吹一声口哨。

　　我的妈呀，一看就不是好人！

　　梦园“啪”地一声把门关了。

　　关门的一刹那，她注意到洗手间的门从内被推开，一个瘦长的人影显出一半。

　　梦园丧气地跑回一楼，往沙发一坐。

　　忙活这么久，难道现在就直接离开？

　　她还是有点不死心。

　　要不死马当活马医，问问前台，说不定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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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烨走出洗手间，就看到一群人在腾云驾雾。他很熟练地从桌子上拿起一根，低头，护火点燃，听到这群老爷们在谈论要打赌。

　　他走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纹身男回头对他讲：“我们准备玩点刺激的。”

　　“我就喜欢刺激的。”姜烨坐下来说。

　　锁链男怪叫：“带坏未成年啦！”

　　姜烨皱眉，他特别讨厌别人提醒自己的年龄。

　　他们四个人是在同城网站上认识的，大家因为对音乐的共同爱好聚集在一起，年龄他最小，最大的已经四十多。几个人平日会一起唱唱歌，还组建了一个叫“费拉图”的乐队，原因是几个人都看过1922年的那个恐怖电影。

　　姜烨的原意是当主唱，可是他在变声期，为了保护嗓子，还是做了乐队的贝斯手，控制低音声部。

　　纹身男是吉他手，锁链男负责打鼓，还有一个公司职员是主唱，脸上有挺多痘坑。

　　纹身男好赌，经常赌这赌那，赌的方式还千奇百怪，比如说猜路上美女内裤的颜色，猜四个人里谁上过床的女人最多等等。

　　锁链男说他走的是猥琐流。

　　这次唱歌唱无聊了，他又提出赌。

　　赌注是一千块。

　　痘坑男说还没发工资，这么多钱有点多了，他不参加。

　　参加的剩下三个人。

　　姜烨无所谓，他爸就剩给钱大方这个优点了。

　　这次纹身男提出的是猜陌生美女的姓。

　　痘坑男虽然没参加，但积极度不减：“现在这里没美女啊？”

　　锁链男说：“不知道刚才那个找错门的大胸妹还在不在？”

　　姜烨问：“什么大胸妹？”

　　锁链男夸张地用手在空气里抓一抓：“这么大，刚才你不在，有个穿校服，胸很大的妹儿找人找错门了。”

　　“哦。”

　　他们几个走出包厢的门，倚在护栏上。

　　锁链男伸手指前台：“没走，在那儿呢。”

　　几个人顺着看过去，前台除了工作人员，还站了个穿校服背书包的妹妹。

　　“校服诱惑啊。”锁链男搓了搓手，又望了望姜烨身上的校服，不怀好意地笑几声。

　　纹身男说：“每个人猜十个姓吧。”

　　他这句话刚落，就听到锁链男吐瓜子一般飞快道：“李王张刘陈扬赵黄周吴。”

　　锁链男把最常见的十个姓一口气报出来了。

　　纹身男大呼他阴险，也连忙报出另外十个相对来说也常见的姓氏。

　　轮到姜烨了。

　　姜烨清晰吐出一个字：“关。”

　　别人狐疑：“就一个？”

　　“嗯。”

　　“为什么啊？”

　　“因为我比你们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