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命轮》弥江

20、第二十章

　　二十

　　杰西卡怒不可遏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浑身颤抖地捡起滑落在地的手枪缓缓举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好好地握紧。
　　——若真是如她所说，那自己之前十五年的生命，究竟算什么？
　　她纤长的手指在剧烈地颤抖，呼吸渐渐不受她自己的控制，变得紊乱而急促。
　　“你、你们——”
　　这种时候，杰西卡反而更加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过去——被选作布兰查德家的学生的时候内心狂喜不已的自己，和假装听不懂上司警告的自己。
　　她做错了吗？她想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境里，渴望那人能够对她笑一笑罢了。
　　那都是假的？她不敢相信。
　　她逼迫自己将思绪拉回现实，然后，忽然看到了眼前这个被自己亲手逮捕的、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少女。
　　她今年才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拥有自己一生都无法拥有的成就。
　　不，不止这些。她还拥有那个人的笑容。真心的、纯粹的、杰西卡一直想要的笑容。
　　她的手指颤抖着收紧——喷薄欲出的情绪仿佛洪水一样要将她淹没。真的、真的想杀了洛卡，一直都很想。但是她不能，自从路基死了，她就更不能了。
　　因为她是路基留下来的遗产啊。
　　可是……如果我把你送去陪他，他能不能高兴？
　　然而，就在扳机被扣动的前一刻，她的手指倏然松开，手枪再一次滑落在地。杰西卡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这个蠢货，连牢门都没关。”
　　萨卡斯基脸色凝重地站在洛卡的面前，不如说他的脸色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凝重——他让两个海军过来把杰西卡拖了出去：“你说话还是这么毫不留情，洛卡。”
　　洛卡抬头看着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她杀了安格斯，这只是小小的回礼而已。”
　　“你们家的人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消停。”萨卡斯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无比光荣的家族的末裔，“如果你现在愿意服软——我，说不定可以不让你步你姐姐的后尘。”
　　洛卡的笑意不减半分：“我不想再接触杀死我全家的枪械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萨卡斯基并不言语。也许他只是想象不到该用什么语言来劝慰，或者说命令和威胁她。但是几十秒过去，他竟然一直沉默。
　　这并不符合萨卡斯基素来雷厉风行的风格。
　　绝不容许一丝的恶存在的萨卡斯基，对着一个对海军产生背叛意识的罪犯，一句话都说不出么？
　　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了。
　　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因为她还没有犯罪，她不是她的姐姐。更为重要的，是她还有利用价值。
　　“萨卡斯基叔叔，你还记得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沉默之时她忽然这样发问，萨卡斯基愣了一下。
　　他这半生戎马，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他自然不可能记得死在他手上的每一个人的姿态。但很奇怪的，那女人濒死的样子，他却一直记得。
　　“求求你——只有我妹妹，放过她吧……”
　　她的身体已经被他的熔浆击穿，抓着他衣领的手指也有渐渐滑落松脱的迹象：“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是真的……我好想……”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她已经咽气了。漂亮的金发铺在他的臂弯里，虽然在这样的牢房里它已经失去往日的光泽。绿眸还毫无生气地睁开着，空洞地望着他。奇怪，她活着的时候，看向他的目光永远带着一些狡黠的波光，死了之后却静默地让他无法适应。
　　她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已经无从考证。
　　她们的长相乃至脾气性格甚至眼神都十分迥异。但是萨卡斯基看着这个被锁链困住的白发女孩，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奥莉薇亚。
　　不，她死了，在他怀里死透了。
　　“您知道她最想做什么吗？”洛卡抬头，定定地看着萨卡斯基，“她对我说过，她想杀您。”
　　萨卡斯基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波动。不用说奥莉薇亚，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大概也是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他立下的仇家太多，他自己都懒得去数。
　　“你好好考虑。”最终他丢下这样一句话，转身迈出这间收容了三个犯人的牢房。
　　洛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唇，想说的话最终都消音在她的喉咙里。
　　萨卡斯基离开之前，忽然开口，不知是说给谁听：“你姐姐犯了罪——所有的罪恶都该被消除。”
　　洛卡笑了笑：“嗯，我知道，她在您眼里就是这样的吧。”
　　萨卡斯基看不到她眼里的惨然，他听出了洛卡语气里的失落，他说，“你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不必被关在这里。我可以——”
　　“萨卡斯基……叔叔。”考虑几秒洛卡决定还是用上敬语，“我只有一个要求。”
　　萨卡斯基转过身来看着她。
　　“将我和艾斯一起处刑。”

　　“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洛卡抬头看了一眼吃惊的艾斯，声音有气无力，“人都走得看不见了，真亏你能保持这个表情这么久。”
　　“……你没听见他说什么？你可以不用死的。”
　　洛卡沉默了一会：“我感觉我真是越来越不想和你们海贼和他们海军说话了。”
　　“……”
　　洛卡叹了口气。
　　“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而你……”
　　“……你那一脸嫌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艾斯有些不满。
　　洛卡看了艾斯一阵：“……没什么。”
　　跟你死在一起总比看着你比我先死来的稍微美好一些。
　　“呐，两位海贼阁下。”
　　其余两人齐齐抬头，看着这个虚弱的女孩子。
　　“我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好好出过海呢。”洛卡垂着头，像是在追忆，“因为工作关系，全家都没有好好出去旅游或者观光过，就算出去也都是出差——坐的都是海军的船，总觉得无论是哪片海域，望出去的景色都是一样的。真想坐坐海贼的船啊——看看是否如同传说那般的自由。”
　　没有等他们的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
　　“可惜没有机会了啊，我这辈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