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章 ...
-
九十七
洛卡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刚刚返程的艾斯，他的笑容在身后玫瑰色的暮霭里显得有些渺远和不真实，却仍旧带着几分独属艾斯的暖意。她就有些安心地又躺回了躺椅里。
有些困。
傍晚夕阳打下来的光束已经趋于柔和，再不像下午那么灼热刺眼。伟大航路忽冷忽热十分善变的天气经常把喜欢晒着太阳睡午觉的洛卡惊得跳起来，今天却终于有了个难得的安逸的下午。
海风带来洛卡早已习惯的微腥的气味，哄得她几乎就没想过要睁开眼睛。一双有力的臂弯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再一次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
*
白发的少年背对着洛卡站在宽敞陈旧的石殿前面，石殿门前的女神像早已爬满不知收敛的青苔和藤蔓，女神像上那双原本充满悲悯的眼睛也被彻底挡住，再看不清原本的神情。因而洛卡也就没能看清那女神像的脸。
也没能看清那少年的脸。
石殿的大门残缺而破败，偏左的一角颓然倾塌，半根倾倒在地的柱子被周围柔软的青草埋着，上面繁复的花纹也因被藤蔓缠住而看不真切，上头偶尔跑过去一两只雪白的兔子。少年白色的头发在风里微微地晃着，似乎是抬着头在看那个圣洁不再的女神像。
云层逐渐散去，阳光渐渐盛了。洛卡站在一棵不知名的树下，那树裸/露在泥土之外的根茎硌痛了她的脚。阳光被微晃的枝丫打碎，形成不规则的光斑打在洛卡白皙的脸上。她觉得有些刺眼，于是稍稍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却见到那个少年正在向着自己走来。
洛卡这才惊觉，这少年竟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眉目温润，一双蓝瞳深得望不到底。他穿着 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袍，绣在上面的花纹和断柱上的有些相似之处，却又并不完全相同。他就这样向她走来，很快就走到她的面前，三步之遥。
他伸出手臂像是想要触摸洛卡的脸庞，最后却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您回来了吗？母亲。”
……母亲？！
洛卡有些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觉得今天的梦做得真是离谱。她敢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到过这样一个地方，明明在阳光下孕育着这样多的生命，这个宽敞的地方看上去却还是这样的萧索。
——是了，这该是伊芙和艾斯的孩子。
她记得伊芙说过，那孩子从外貌上看，长得像伊芙自己多些。
“您知道吗，我已经厌烦阿娅卡次次都和我说您有要事处理了……明明您的神殿都已经凋败，您还有什么要事处理呢。”
洛卡想要问问这个孩子，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够认出自己的母亲，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被这样问着的少年似乎是有些惊讶，看着她的眸子里渐渐蓄起一些水汽：“……我还以为您嫌我碍事。”
“……不会的。”我不会，她也不会。
“我不像您，母亲，同时我更加不像父亲。”那孩子退后两步，“阿娅卡说父亲是您的光，而我无法拥有那样的光辉。母亲，我没有光。”
洛卡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哀伤的眼眸，伸出手臂招他过来，然后慢慢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是你父亲经常对我做的事。”她开口道，只希望这孩子不要从语气之类的细节找出什么与他母亲不同的关键性的破绽，“你不必拥有光。总有一天会有别人照亮你的生命，或者，你自己去成为别人的光。”
那少年缓缓地勾起嘴角。
“您真温柔……神护佑您，您会抚育健康漂亮的孩子。我真的……很羡慕……”
羡慕什么？
洛卡倏然睁开了双眼。
艾斯坐在床边瞪着她：“你在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有一个孩子说他很羡慕……”洛卡看向窗外，已经是深夜了，桌上摆着像是艾斯刚刚送来的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食物，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有一个孩子很羡慕？羡慕什么？”艾斯看着她坐到餐桌前拿起刀叉，跟到她旁边坐下，托腮看着她，“你又做什么梦了？”
“……唔。”洛卡把切下来的牛肉放进嘴里，“我想起来了，他说羡慕我们的孩子。”
“……孩子？！”艾斯忽然懵了，“你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洛卡看着忽然脸红的艾斯，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终于开始不好意思起来，“那孩子好像缺乏父母的陪伴，一直是一个人长大……所以艾斯。”
她红着脸抬起头：“我想要我们的孩子可以健康地长大，我希望他能有父母在侧，无忧无虑，平安喜乐。”
*
“把天意泄露给普通人可不太好哦。”阿娅卡有些不满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白发少年，“明明嘱咐了你那么多回。”
“我没有多说什么，何况那只是她的一个梦境。”克莱斯特坐在断崖上，看着在月光的照映下银光粼粼的海面，“那两个人，迟早会有孩子的。”
“嘛，也是。”阿娅卡捏着自己的下巴，“她怎么样？有一个合格的母亲的样子吗？”
“……算是吧。”克莱斯特的眼神忽然温柔起来，“她很好……她的孩子会很幸福。”
“你就是为了看看这个吗？”阿娅卡皱起眉头，“别人的幸福有什么好看的？你是神之子，拥有比他们更长的几乎达到永恒的寿命，力量也远在他们之上，将来还有可能获得母亲的封赏。”
“是的。”克莱斯特轻叹一声，“他们在我们眼里，平凡不过蝼蚁。”
阿娅卡以为他已经沉默，却又听见他轻轻地叹了一句：“可是我连这蝼蚁的幸福都得不到，还妄称什么神之子。”
阿娅卡一字不落地听完，想要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愣了一会，然后起来拉起他：“我们该回去了。”
于是少年化成一道柔和的白光，直直地飞向了东方的天际。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