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纪时stayre

16、十六

　　第二天醒过来，上班时候保留的良好生物钟没让他睡太久，他浑身赤条条的，枕着朴灿烈的手臂。那人的一头泰迪毛长得都快戳眼睛了，他轻手轻脚地拨开，对方精致的眉眼露了出来，他想起昨天这人抽离自己身体时候问他，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吴世勋被他□□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破碎的声音词不达意，最后就那么晕了过去。
　　吴世勋叹口气，伸出手恶作剧般地揪他眼睫毛。
　　朴灿烈悠悠转醒，皱了皱眉头，又把人裹在怀里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还早呢再睡一会儿。
　　吴世勋觉得这一切特别不真实，朴灿烈在他身边，用孩子气的语气跟他撒娇似的嘟哝。他曾无数次午夜梦回醒来，身边都是空空荡荡的冰冷一片。他想他和朴灿烈是不可能的，这人那么优秀那么完美，和自己根本是不一样的，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觉得像偷来的一样。
　　偷来的亲吻，偷来的拥抱，偷来的朴灿烈。
　　他把脸埋在对方结实的臂弯里，眨巴眼睛看面前这个完美的男人。
　　直到朴灿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受惊地擦他的眼睛：“小猴子，你怎么哭了？”
　　“朴灿烈，我特别喜欢你，真的。”
　　一大早就收到了这么隆重而真挚的表白，朴灿烈差点想拉着吴世勋再来一炮。
　　他刚激动得想给对方来一个熊抱，就见吴世勋轻轻挣开他，套了件睡衣晃晃悠悠地下了床。
　　朴灿烈一句小心还没喊出口，就听见对方冷冷淡淡的声音。
　　“但是，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像被人打了当头一棒，一盆凉水哗啦啦从头顶浇灌而下，朴灿烈全身都湿淋淋的。

　　金钟仁被朴灿烈叫出去吃饭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和这人从来没什么过多的交情，就算有，也全是因吴世勋而起。十年前吴世勋追朴灿烈的时候，他帮忙跑过几次腿，送过几次东西，混了个眼熟。十年后，却是替朴灿烈送东西给吴世勋。
　　看着面前闷头喝大酒的朴灿烈，金钟仁抓着脑袋想，我上辈子是欠了这两人么？这辈子轮流来折磨我。
　　“你大过年的叫我出来就是让我看你喝酒？”金钟仁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差夺过对方酒瓶了。
　　“我有分寸，这酒度数不高，我心里不开心，你让我喝吧。”
　　我去，谁不让你喝了。
　　金钟仁翻了个白眼，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儿看你喝啊大兄弟。
　　朴灿烈又猛灌了一口，才沉声道：“昨天晚上我和吴世勋滚床单了。”
　　我糙？我糙？我糙！
　　你大爷的，这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重磅炸弹啊。大过年的滚个床单还要跟别人报备？秀恩爱分得快你听过吗？金钟仁默默腹诽，一句话也没说。
　　“可他今天早上起来还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朴灿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露出淡淡的忧伤。
　　噗，金钟仁正喝着果汁，一口喷了出来。
　　对不起啊大兄弟，我也没想到我现在牛逼到可以一语成谶了。
　　“你能告诉我，当年，他为什么和我分手吗？”朴灿烈那双圆润的杏眼盯着他，湿漉漉的。
　　金钟仁明知故问地挖苦：“当年分手你没问他啊？”
　　朴灿烈低落地抿了抿唇，摇摇头。
　　“我想，当年如果你挽留他一下，也许就不会分了。”金钟仁从他那儿顺过一瓶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以前一直觉得吴世勋是个奇葩，后来想想，被他喜欢上的你，肯定也是个奇葩。”
　　金钟仁想，朴灿烈大抵是非常了解吴世勋的。吴世勋藏不住话，心事都写在脸上，哪怕再成长十岁，也并没有改变多少。吴世勋和鹿晗分手那次哭得死去活来的，和朴灿烈分手那次却淡然得像个没事人。金钟仁始终记得那个晚上，他都睡着了却被一个夺命连环call叫起来，看到来电人是吴世勋之后，金钟仁差点骂娘。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金钟仁这么说着，却还是耐着性子等着对面那人沉默了十分钟。
　　六百秒后，那人才轻轻回了句。
　　“金钟仁，我没人要了。”
　　“吴世勋，你在哪儿？我来找你。”金钟仁来不及想其他的，麻利地穿好衣服套上裤子就往外跑。
　　见到吴世勋第一眼，他捧着杯已经冰掉的巧克力奶茶，坐在公交车站那儿看自己的鞋子。金钟仁本来连骂他的话都想好了，在看到这人这么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后还是决定让那些话都胎死腹中。他坐在他旁边陪他，那时都快半夜十二点了，末班车都没了，就几盏晦暗的路灯还一闪一闪的。
　　“他当时要是挽留我一下就好了。”吴世勋呐呐，像在自言自语。
　　金钟仁不忍看他。
　　“他为什么都不挽留我一下呢？他挽留一下，我就不分了啊。”
　　金钟仁蹭地火气又要上来了，敢情是祖宗您自己提的分手，滚你丫的一对奇葩！可深夜的大街上太静了，静得他不好意思说话。然后他小心翼翼转过脑袋，吴世勋的眼泪悄无声息地砸在膝盖上，洇成了一片深色的花朵。
　　他叹口气，把他紧握手心里的冰奶茶给扔了。
　　那天之后，吴世勋再也没喝过奶茶。
　　“我早就说过你们不合适了。”金钟仁豁出去了，待会儿找个代驾吧，这两个人把自己也弄得郁闷了，借酒消消愁，“吴世勋多自卑个人啊，和你在一起他多累你知道吗？”
　　朴灿烈明显怔住了，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什么，目光有点涣散，对不上焦了。
　　金钟仁接着说：“他为什么和你分手，你得去问问你妈，当年对吴世勋说了些什么。”
　　朴灿烈的脑袋訇地一下炸了。
　　也不知道人高中时候是不是都特别幼稚，吴世勋打电话约他出去那天，他还特别高兴，见面前还特意去买了吴世勋最爱喝的巧克力奶茶，结果吴世勋一脸面无表情地和他说分手，他不仅气极反笑还走得干干脆脆。他等了吴世勋好几天，希望能等来对方一句解释或者反悔，却什么都没等到。
　　为了气气对方，特意找了他们班一个男生谈恋爱，谁知道过了没多久，对方也找了个高一届的，一谈还是大半年。朴灿烈心灰意冷地想，吴世勋这次是认真了。
　　都说年少时的感情脆弱，他想是真的。凭着一腔热血维系的感情如履薄冰，热情散了，爱情，也就没了。
　　可吴世勋，你怎么这么残忍？
　　高二毕业的那个夏天，他看到因为恋人离去而哭得撕心裂肺的吴世勋，扪心自问，这段爱情是一个由吴世勋起始也由吴世勋终结的圆，如果他知道一切无法转圜，还会同意入圈吗？
　　可毕竟，没有如果。
　　后来，他高考志愿填了首都。
　　八月酷暑，坐上了飞往北方的飞机，朴灿烈透过机窗俯瞰这片生养他十八年的土地，轻轻地说了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