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色入青山（天涯明月刀）》狐悦

34、第 34 章

　　燕南飞到现在还记得自己与傅红雪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在凤凰集，傅红雪被昔日仇家重重包围，他一个人握着刀站在刀山剑林中却仍然镇定自若，脸上没有半分怯意。燕南飞觉得他自己就像是一柄无鞘的刀，无惧无怖，无心无情。
　　那时候燕南飞是欣赏他的，他想过可以借傅红雪来帮他脱离云天之巅，甚至想过要和傅红雪联手铲除公子羽，打一片属于他的天下。然而燕南飞很快发现傅红雪是个毫无野心的人，
　　除了报仇这件事以外，名利，财富，地位，一切对傅红雪而言都像世间尘埃一样，没有半点吸引力。所以傅红雪可以为了报恩帮他杀人，可是傅红雪永远不会成为他的同伴，更不可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他除了杀人的时候像个妖，其余的时候，都是那么淡然若定，无欲无求，看着他，燕南飞只会觉得自惭形秽。
　　而后来，他发现连公子羽都开始赏识起傅红雪，甚至为了他牺牲了埋在武林多年的棋子向应天，甚至为了他离开云天之巅，开始踏足江湖。明月心跟他说，公子羽之所以欣赏傅红雪，是因为他觉得傅红雪将会成为那盘棋上制胜的一子，而自己和向应天只是废子。
　　一个废子，它的下场只能是被人吃掉。
　　有了向应天的前车之鉴，燕南飞不想也绝不能步他的后尘。哪怕是马前卒，只要走得好也可以左右棋局的胜败。
　　而现在，就是决定成败的时候。
　　燕南飞握着手里的长鞭，一步一步走近气力耗尽，面色枯败的傅红雪。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唯一能救傅红雪的人，已被他自己逼进了死路，再也没有人能够来救他。
　　傅红雪与叶开之间的种种，燕南飞看得再清楚不过。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傅红雪已心如死灰，就算把刀递给他，他兴许都杀不死人，
　　天下最残忍的折磨莫过于让他亲手伤害挚爱之人。傅红雪虽强，可是叶开却是他的软肋。如今这根软肋被他亲手折断，其痛可想而知。
　　“傅红雪，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燕南天的黑鞭甩在地上，擦出惊人的火花，傅红雪扶着刀跪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血来。他伤势未愈，又因叶开一事心绪波动，损及心脉，如今正是内忧外患，生不如死。燕南飞看着他血红的眼睛，悠悠然笑道，“你要恨就恨罢，至少我让你在死之前知道了自己到底是谁，不然你到死都只是花白凤母子手里头杀人的刀，这么说来，我对你算是很仁义了。”
　　说罢，燕南飞眼中凶光划过，手中皮鞭如灵蛇一般飞向傅红雪，傅红雪勉力抬刀一挡，却被燕南飞的鞭子震得向后倒去，眼看那鞭子缠住傅红雪的脖颈，燕南天用力一扯，几乎就要将傅红雪的脖子绞断，
　　突然间，燕南飞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他扬袖一挡，却挡不住那滔天烈焰，燕南飞被逼得连退数步，站稳之后才看到一身火红的周婷挡在傅红雪的面前，
　　“是你！？你不是……”不是被明月心囚在明月楼么。
　　“我一把火烧了明月楼，谁敢挡我？”周婷性情本烈，杀心亦重，这些年是为了傅红雪才收敛了性子，燕南飞平日里看她对傅红雪千依百顺，从没有一句重话，还以为她和那些寻常女子一样软弱可欺，从未把她放在眼里，更何况有明月心看着，实不足以成为大患。岂料她竟能从明月楼逃脱，还声称一把火烧了明月楼，那明月心……
　　“谁敢害我傅大哥，我就要他的命！”
　　当日周婷在玲珑小筑听到燕南飞与明月心的对话，就已知道他们两人不安好心，事后她又被明月心所骗，软禁在明月楼，在她心里，与明月心的姐妹之情固然重要，但是他们设计陷害傅红雪这件事，周婷也绝不能容！
　　她在逃出明月楼的时候，正巧遇上赶回来的明月心，两人大打出手，周婷恨她对自己诸多欺骗，更恨她利用自己来害傅红雪，新仇旧怨全都郁积在心上，这一次周婷再也没有心软，一招红花烈焰手废去明月心双目，立誓从此与她再无相见之日。
　　而等她赶回竹屋，看到那里满目疮痍便知道出了事，一路苦苦寻来，终于让她找到了傅红雪。
　　还有燕南飞这个卑鄙小人！
　　燕南飞看到周婷步步向自己逼来，其势如烈焰火海，虽未到眼前，却已经灼痛了他的肌肤。他看到自己的手背上，蛇鳞乍隐乍现，脖子上亦痛楚难当，再这样下去，这火只怕能逼得他现出原形来，
　　“傅红雪！难道你不知道叶开在哪里！？”
　　燕南飞边退边喊，傅红雪听到那话，从地上猛然站起来，“他在哪里！”
　　“你过来，我便告诉你，我只告诉你一人。”
　　“别去，傅大哥！让我捉了他，剥去他的蛇鳞，看他说还是不说！”周婷说罢，一掌推出，手中烈焰直扑燕南天，他挥鞭挡开，火花却迸溅在他身上，顿时剧痛袭来，他捂着被烧伤的脸，凄惨万分地喊道，“我若死了，你就更无从得知叶开的下落了！”
　　“周婷，让我去！”
　　傅红雪急着把周婷推开，只身走向燕南飞，燕南飞一只手藏在背后，手中所持的短刀是他最后一件武器。这短刀在他的蛇毒中浸泡过，沾身即死，他今日已是在劫难逃，何妨再拉上一个垫背的？
　　“快说！叶开他人在哪里！”
　　事情一牵扯到叶开的身上，傅红雪顿时是失了冷静和防备。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一个人能去哪里？
　　“好，我告诉你，他其实……”
　　燕南飞说到这里，眼神一狠，周婷心道不好，眼看燕南飞掌中寒光直刺傅红雪，她惊叫一声，想要推开傅红雪却也来不及了，
　　“啊！——”
　　周婷几乎是绝望地闭上眼睛，然而那同时发出的惨叫声，却不是傅红雪的。
　　周婷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倒在地上慢慢化作蛇形的燕南飞，还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惊魂未定，全无血色的南宫翎，
　　她的手上所拿的杀人之物，正是孔雀翎！
　　“你……”
　　孔雀翎当地一声落在地上,南宫翎一生未曾杀过人,眼前的情景已把她吓得魂不附体。这时间，她听到周婷冲着傅红雪大喊，
　　“傅大哥你快起来，你不能碰他，他身上有毒！”
　　“他不能死，他知道叶开的下落，他不能死！！”
　　傅红雪竟把燕南飞从地上抱起来，双掌抵在他背上，想替他把那致命的暗器逼出来。然而燕南飞已死，就算逼出暗器也不可能让他还阳，更不可能让他说出叶开的下落，
　　傅红雪绝望地松开燕南飞的尸身，怔怔地，茫茫然地看着南宫翎，南宫翎这才想到她来的目的。
　　“快，跟我去救叶公子，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大哥要用他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