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色入青山（天涯明月刀）》狐悦

33、第 33 章

　　南宫家的人在这山上找了一夜，在回程的路上，马队的最后面还拖着一个铁笼子，铁笼子的四周贴满了降妖的符咒，笼子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若非身体还偶有起伏证明他一息尚存，只怕谁看了他那一身是血的样子，都要以为他早已断了气，
　　南宫翔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一路上时不时地回头去看那铁笼子，
　　他的嘴边始终挂着一抹得意的笑，没有逮到傅红雪，却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少主，那妖怪伤得太重，不知道能不能撑回孔雀山庄。”
　　侍卫打马追上来，他们昨晚在山上捉到这只妖的时候，他就已经陷入昏迷，肩膀两处不知被什么利器撕裂，身上别处也有一些伤痕，把他从血泊里捞起来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南宫翔硬给他灌了些汤药，这会儿恐怕已是一具尸体。
　　他不明白南宫翔为什么要救这只妖，可是他从南宫翔狠辣的眼神里看出他救他绝非出于真心，那满是算计的眼睛里不时闪过一些让人觉得可怕的寒光。可是他也不敢多问，只能听命跟着那妖怪，一路看着他以免他途中伤重死去。
　　这样活着，还不如速死。纵然是妖，这样对待他也未免太过残忍了。
　　“只要吊着他一口气在就行，”南宫翔冷声道，“若是晕了，就拿盐水泼醒，再不行，你们就用符咒，总之给我撑祭天的那一日。”
　　少主抓他，原来是为了祭天之用。
　　侍卫叹了口气，又回到铁笼子边。笼子里的人垂着头，侧颜被乱发遮住，只露出尖尖而耳朵，侍卫看了看他那血肉模糊的双肩，实在不忍心拿盐水再去伤害他，只能把手小心伸到笼子里，试着摇醒已经昏迷多时的人，
　　过了好半天，他终于看到里面的人轻轻地动了下手指，然后便再无反应。侍卫摇了摇头，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如果是老庄主在这里，兴许就会一刀结果了他，让他不必再受这生不如死的苦楚。人人都说妖凶残无情，可是在他看来，人若是狠心起来，只怕比妖还要可怕得多。
　　南宫家的马队赶了一整日的路，日落时已离临安府有百里远，南宫翔见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倦色，虽心急回去，但也不得不先停下来让他们休养生息，
　　南宫翔亲自挑选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亲信守在铁笼子边，自己则和其他人住进了路边的驿站。虽然那笼子里的人如今已是命在旦夕，但他毕竟曾让南宫翔吃过苦头，而且傅红雪也尚在人世，难保他不会中途劫人，所以对他的看守南宫翔丝毫不敢懈怠。
　　到了半夜，驿站里的灯火都已熄了，这荒村野地已是万籁俱寂，天空的阴云还未散开，星子凋零，驿站外的空地上也是漆黑一片，只能勉强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
　　虽说这些留守的侍卫都是南宫翔身边最身强力壮武艺过人的人，可是到了这个时辰任谁都要犯困了，更何况他们赶了一天的路，之前又为了找傅红雪在山上来回奔波，几经折腾就是铁打的人也要熬不住了，
　　“唉，我看这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能不能活着回孔雀山庄都未可知，还要我们这没一大群人兴师动众守着，真是麻烦，”
　　侍卫中已有不少人昏昏欲睡，还提得起精神的也是怨声载道。南宫翔吩咐他们每半个时辰要用盐水泼醒他一次，不然以他的伤势恐怕真的会一睡不醒。其实这天下的妖怪何其之多，就算他死了，再去别处捉一只祭天又有何不同，为什么非的是他？
　　“你看着他，我去取水来，我看他已经趴那里不动很久了，可别就这么死了。”
　　那人说着，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才走了两步，忽而看到南宫翎从驿站里走出来。那人顿时警觉起来，南宫翔曾私下吩咐过他，绝不可以让南宫翎靠近笼子，当时他便十分疑惑，少主与小姐素来兄妹感情很好，怎么会突然下这种命令，那笼子里的妖，难道与小姐有什么关系吗？
　　“小姐，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他朝南宫翎匆匆行了一礼，南宫翎嗯了一声就要往笼子走去，他赶忙退了一步拦在南宫翎面前，“小姐，那妖怪凶残成性，小姐身娇肉贵，还是离得远些好。”
　　“你敢拦我？”
　　南宫翎平日里并不像南宫翔那样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对家里的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笑颜以对，而今日她却冷着一张脸，一副主子的架势，那侍卫在心底思索了一番，南宫翔毕竟是未来的庄主，若是今日依了南宫翎，开罪了南宫翔，日后定无安宁日子，可这南宫翎又是老庄主最为钟爱的孩子，这该如何取舍才好。
　　“你不让是不是？”
　　南宫翎又逼进了一步，那人仍是挡在前面，不肯让步。南宫翎抿着嘴满脸怒容地瞪着他，一副山雨欲来之势。那侍卫心里暗中叫苦，只得把手背在身后，暗示同伴快去给客栈里的南宫翔送信，不想后面的人刚才会意，只见南宫翎手中一道寒光闪过，那侍卫吓得慌忙退后，待他看清南宫翎手中的东西时，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您，您快把孔雀翎收起来。”
　　南宫翎手中的宝物正是孔雀山庄的至宝孔雀翎。这宝贝素来只传给每一代的护庄女神，就算是庄主也没有资格拥有。南宫翔为这件事不知闹过多少次脾气，但这毕竟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任他如何胡闹，南宫博也绝不可能松口。
　　这传说中的宝贝如今就在他们眼前，而且杀意正浓地指着他们，这让他们如何不怕？南宫翎握着孔雀翎一步一步往铁笼子走过去，周围的人不得不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她走到铁笼子面前时，一把夺过旁边侍卫的刀，把那铁锁斩落两段，
　　“叶公子！叶公子你醒醒！”
　　日日想念的人现在就在她的面前，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他是人还是妖，既然喜欢了，南宫翎就没有后悔过。
　　自叶开被南宫翔抓住后，她便一直被南宫翔关在马车里，不许她靠近叶开半步，甚至在她的饭菜中下了迷药，让她无力去救叶开。南宫翎知道自己大哥处处提防自己，为了能早日救出叶开，她也是处处小心，好不容易等到南宫翔放松了警惕才出手。
　　她不知道叶开为什么会伤这么重，更不知道为什么几日未见，叶开就成了这副模样。那些伤看得她心痛欲死，更恨不得把伤害他的人碎尸万段，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叶开走，不然到了孔雀山庄，叶开就更无生路了。
　　南宫翎知他伤得极重，几乎不敢去碰他。笼子里的叶开无声无息的趴在那里，衣袍已被血染成了褐色，南宫翎不忍心地转过脸，这每一眼对她来说就是煎熬一般，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看叶开身上其他的伤口，
　　而就在她准备把叶开扶出笼子的时候，那一片漆黑的驿站里突然亮起了灯，南宫翎骇然地看到驿站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南宫翔就站在门里阴着脸看着她，
　　“翎儿，你在做什么？”
　　“大哥你不要过来！”南宫翎万万没想到会惊动到南宫翔，事已至此，要救叶开就只能与南宫翔撕破脸了。她大喊了一声，举着手里的孔雀翎对着南宫翔，“放了叶公子！”
　　“叶公子？”
　　南宫翔怒极反笑，那一脸让人遍体生寒的笑容让南宫翎都感到陌生。她印象里的大哥是那样亲切温和，怎会露出如此让人害怕的表情？
　　“你说的叶公子，是他吗？”
　　南宫翔边说着边朝屋子里招了招手，南宫翎惊骇地看到两个侍卫架着昏迷不醒的叶开从里面走出来。南宫翔猛然抓住叶开的头发，抬起他苍白虚弱的脸，对着南宫翎笑道，“你是在找他吗？”
　　“怎，怎么会……”
　　南宫翎见状慌忙去看那笼子里的人，拨开他的乱发一看，果然不是叶开！
　　“我知道你惦记这小子，”南宫翔脸上的笑容已露出疯狂之意，“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背叛我，如何救他离开，我怎么能不小心？这么重要的祭品，当然是我亲自看守才放心，”
　　“大哥你……”南宫翎已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笑容残酷的男人，这个人还是她的大哥吗？这一路的折磨还不够，他还想把叶开怎样？
　　“翎儿，你真让大哥失望，难道叶开的下场还不够惨吗，你还想步他后尘，迷恋上一个妖会有什么好结果，你看看他现在这副鬼样子，你怎么就不能清醒清醒！”南宫翔把叶开猛地推倒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他肩膀处的伤口上，南宫翎看到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叶开倒在尘埃里，任南宫翔践踏，她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四分五裂了。
　　“我是喜欢他，所以我处处想要保护他，帮助他，哪怕他不喜欢我，甚至不会多看我一眼，但只要他好，我就会开心，那你呢，”南宫翎冲着南宫翔哭着大叫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以为那天在地牢外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也喜欢叶公子，可是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难道就是伤害他，糟践他吗！？”
　　“你住口！”
　　南宫翔恶狠狠地打断了南宫翎的话，他是未来的孔雀山庄庄主，是武林的领袖，他会喜欢上一个妖？
　　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南宫翔再要一脚踩上去时，只听到周围人一声惊呼，他抬头看到南宫翎正握着孔雀翎对着她自己，
　　“你做什么翎儿！你给我放下来！”
　　“放我们走，不然我死在这里！”
　　南宫翎说完，咬着唇瞪着南宫翔。半晌，南宫翔仰天大笑道，“好，好，你威胁我？”
　　“我……”南宫翎眼中蓄着的泪水再度滚落下来，他们兄妹两为何会闹到今日这个地步？
　　“你要死，你就去死好了。”南宫翔勾着嘴角，笑得阴狠，“我在这里看着，你往自己身上扎一针，我就在叶开身上割十刀，你看我们谁挨得过谁。”
　　“你！”
　　“拿刀来，”南宫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接过守卫手里的刀，便要扎进叶开的身体。南宫翎双腿一软，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孔雀翎。南宫翔见状忙向她周围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一群人刚要上前夺下南宫翎的武器，忽见她眼神一凛，袖中无数白光飞出，
　　“飞羽逐魂！”
　　南宫翎袖间白羽瞬间打退了包围上来的人，她趁着众人慌乱之际，一跃而起，借着夜色逃得无影无踪，
　　“别追了。”
　　南宫翔喊住正欲追赶的人，他阴恻恻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叶开，嘴角扯开一个笑容，“让她去，她要救叶开，势必会去找傅红雪，以翎儿的性子，如果傅红雪见死不救，她一怒之下恐怕会要傅红雪的性命，如果傅红雪随她前来救人，那正好让我亲自杀了他！”
　　说着，他蹲下身，捏住叶开的下巴，强迫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你保不住傅红雪的，他一定要死！”
　　说罢，他便看到叶开合上眼睛，眼角处是一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