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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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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姐姐容光焕发地回门了。“你还是回这儿来了,秦岩他也由着你?”她那日在房里,并未一起吃饭,自然不清楚那日的情形,而秦岚这几日与她柔情蜜意,哪还顾得了其他。
“姐夫待你好么?”我望着她红润的小脸,明知故问。
“好不好,也就这样了。”她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温柔如水。“怎么?你不去沁园了,衣服也在这画样了?”
“这两日不是天冷么,我懒得动,就只好辛苦莲儿了。”这只我和莲儿住着,她不光照顾我饮食起居,我有什么事要交待,都是让她跑以沁园去的。“况且无绫坊也要管啊,明年开春,我准备到无锡、常州各开一家,开得好了,我还要到南京去,你说好不好?”我开的都是小铺子,除了这家外,其他都是只租不买铺子,所以用不了多少钱,连锁经营、统一进货,还可以省下不少银子。
“我知道绮儿能干,我们三个中,只有你最像爹,罗家,也靠你了。”姐姐感慨地说。
“过两日,我想回去一趟,告诉爹娘,你嫁了一个很好的人。”回去是为了避开秦岩。
“你要回去过年?”奶姐惊讶地问,“明月楼岂会放过你?我不让你去,万一又出什么事怎么办,不行,你不能去。”
“明月楼不是一直没找我么?我偷偷回翠屏山,应该不会有事。”
“反正我不让你去,我知道你记挂着爹娘,不如开春了我和你一起去。这次我回门,住上两天后,你和莲儿就跟我去济世堂,我们一起过年,我们俩都很多年没在一起过年了。”去济世堂,说不定会遇到秦岩,可我一点也不想见他。
不想见的人还是来了,莲儿过来通报。“姐姐,我不想见他,你去打发他走吧。”扑在她怀里,想起那日所见所闻,心酸不已。
“又受什么委屈了?秦岩待你是真心的,你怎么又闹脾气了,别任性好不好?”姐姐不明就里地劝我,让我心里更加窝火,下定决心不去见他。
怕他呆着不肯走,趁姐姐出去招呼他的时候,我从后门溜了出去。去周正明那转了转,也没地方好去,不知怎的转到了十泉街上,踟蹰到原来的铺子,发现门楣上挂着秦家的金字招牌。这铺子,当初是秦家买去的?还是严沁买去后转手卖给了秦家?
稀里糊涂走了进去,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正要转身离去,掌柜的走过来与我打招呼,原来在姐姐成亲那日见过,可我当时根本没怎么注意他,没认出来。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请问莫掌柜,这铺子是秦家什么时候买下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佯装很了解秦家生意的样子问他。
“噢,也不久,就半年多吧。”
“花了不少银子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铺子是二少爷身边的一个管事买下的。”
“是不是姓严,叫严沁?”我追问,隐隐担心是秦岩叫人买了铺子。
“不是,好像姓齐。”
我“噢”了一声,道了谢出了门,他不是严沁,那严沁是谁,严沁倒过来不就是沁严么?沁严,秦岩,发音相同,原来还是他。他找人买我铺子,不想让我知道,但又不想让我不知道,所以弄了这么个名字,可那时候我与他不熟悉,哪里会猜到是他,等与他熟悉了,这事也忙忘了,要不是今日重来,哪里还会想到叫严沁的那个人。
说不定他还在无绫坊等着,这么早回去,难免会遇到他,索性走进一家茶楼,要了一壶热茶,就着粟子糕,一个人自斟自饮。
有人敲门,我以为是小厮来添水,打开门一看,却是明月寒直直地站在外面。
“恐怕我不方便请你喝茶。”不想与他兜圈子,不如直截了当拒绝他。
“我刚在楼下看到一个人跟你有些像,就想来看看是不是?”他想让我放心,但就是偶然碰到,我也已极不情愿。
“现在你看过了,就是我。”生硬的语气,谁都听得出来我不想见到他。
“绮儿,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汀兰她对你做了这样的事,那天她神志不清地回来,受寒小产,我也不便问她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后来——”
“我现在不是没事么,这就行了,你放心,我不会再与她计较,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恨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知道,一切因我而起——”
“那你就好好待她,不用到我面前来陪不是。”这茶看来是喝不成了,不如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绮儿的话,大哥以为如何?”更难缠的明月楼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你怎么来了?”明月寒立即意识到明月楼跟踪了他,而我开始以为是跟踪他到了茶楼,以为与我有约,其实是指跟踪他来了苏州。而到茶楼,是他跟踪我过来的。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来接娘子回家过年。”他回答的是明月寒的问题,眼睛却一直盯着我,让我心里一阵发毛,悔自己太大意,不该不听姐姐的话,明月楼要是放过我了,他就不是明月楼了。
他的话已说到这份上,我知道走不掉了,但嘴上怎么会服软,“谁是你娘子,我不会跟你走的。”
“绮儿,你姐姐都成亲了,大过年的,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干什么?乖,跟我回家。”明月楼的伎俩又来了,但经过他一骗,我早已心坚如铁,再不愿看到他。
“那日在城门口,我已与你说得清清楚楚,你何苦再来纠缠?”
明月寒靠过来一些,帮我防着明月楼。“绮儿不属意于你,你强迫得来,岂不是害了她。”
“我爱她,又怎会害她,你自己得不到,就说葡萄是酸的,我们俩人的事,用得着你来操心么?”明月楼的火气上来了,眉头一皱,眼光像剑一样射过去,恨不得把明月寒一剑劈死。
走廊那已经有人好奇地向这边看过来。“你们爱吵就吵吧,让开。”我一手一边推开他们两个,想从中间挤过去,可他们却一把拉住了我,谁也不肯放开。明月寒是想保护我,明月楼是想带走我。
“你们俩干什么,放手。”我气急败坏地哭喊了起来。“哪有你们这样欺侮人的,害了我全家还不够么,还不肯放过我,你们有没有良心?你们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
“你不是最恨我吗?我就让你恨一辈子,回到家去,你爱怎么恨都可以。”明月楼还是不肯放手,他以为只要他真心实意对我,我一定会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可我不是闺阁中的寻常女子,到最后也就认命了,我心中,爱恨分明,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眼中、心中不能杂一粒尘滓,我不会听天由命,也不会随遇而安。
“恨一个人,我有我自己的方式。不用你来教我。”
“放开她。”走廊尽头,秦岩的声音传来,笃定有力。他怎么也来了?他什么时候到的?今天这场面好像有点太热闹了。
他只远远地站在走廊的那端,我知道他是怕把明月楼逼急了,会拿我胁迫他。暗暗看了一下他们的手,明月寒用的是左手,本就抓得不紧,倒是明月楼比较难对付,但我知道一个多月前,秦岩刺伤过他,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但肯定不能用力碰。记得他伤的是右手,正好抓着我,我猛低下头,趁其不备向他受伤的地方撞去,他痛呼出声,但就是不松手。明月寒没料到我用力撞向明月楼,手没抓牢,让我挣脱了。双手用力推他的伤处,明月楼痛得不得不放开了我。
秦岩扶住我问,“没事吧?”
“没事。谢谢。”我揉了揉被他们抓过的地方,这么疼,肯定是一片青紫了。
“那我们走。”
我点了点头,不想再看走廊尽头的明家兄弟。
“我的一份薄礼,秦兄收到了吧?”明月楼捂着右胳膊,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
“收到了,有劳明兄全都给我送来吧。”秦岩拉着我就走。
什么薄礼,我被动地让他拉着向前走。难道姐姐成亲那日,送东西来的是他,而所送的贴身衣物是我的?那诗,“双双燕好后,日日不成寐。怎堪风雪紧,睹物思人醉。”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说的是他和我?我绝望地看向秦岩,他正绷着脸,一路疾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想回家。
他对我不理不睬,我闷着头上了车,坐到了他对面。车子停下后,他又拉着我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我原先住的屋子走去,惹得园子里的姑娘大嫂们都偷偷地看我们。
“我的衣物呢?”桌上放着那个盒子,找开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我的东西呢?还给我。”
他将手伸到胸口,然后放到了桌上,他竟然把我的贴身衣物贴身带着,再喜欢他,脸也已臊得不行。拿起来一看,是我自己的东西,粉色的绸衣上,绘着一朵白色的芍药,老赵说是白牡丹,难道我绘得如此之差?想想这衣物被明月楼拿过,老赵看过,心里极不舒服,用力一扯,“咝——”地一声,衣物从中裂开,秦岩听到声音,终于转了过来。
撕破还不解恨,我拿起一旁的剪刀,胡乱剪了一气,直到地上掉了一堆碎布,再也看不出曾经是什么方才罢休。
“撕破了就没事了?”他嘲讽地看着我。
“我自己的东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你管。”我正气着,他还来惹我。
“我就要管呢?”他突然霸道了起来。
“我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与他成过亲,自然是————自然是——会像别人一样。可我不记得先前发生的许多事了,他骗说我们两个不仅定了亲而且快成亲了。那一个月里,他对我很好,我以为这是真的,就嫁给了他,谁知道——他是骗我,他不光骗我,还是我的仇人,你以为我愿意么?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心里有多难受?”
看我伤心哭诉,他终于软了下来,“绮儿,绮儿,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你与沈汀兰有约,却没派人跟着你。就因为前一天,在灵峰寺前,我看着你和明月寒相逢,你的眼中只有他,你还要我帮你一起骗他,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难受。”他将我搂在怀里,小心地呵护着,生怕一不小心我就不见了。“我得到你不见的消息已是三天后了,幸亏小福机灵,他赶到苏州找到了我,我当时一听这消息,整个人就蒙了,赶回吴兴,去找沈汀兰,她却重病不起,我不方便冲进去问她,只好找明月寒,但他一口咬定说没看到你,我以为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甚至愿意跟着他做了小的,沈汀兰一定是被你们气病的。可见不到你,我只是猜测,只好以生意相逼,明月寒想自立门户,苏州的铺子,我还是有办法的,但他还是无动于衷,我用了些手段来对付吴兴的明记,但他还是说没有藏起你。后来,后来,我不得不放弃了,我想你一定是自己愿意跟着他走的。”
“都到这地步了,我怎么还会跟他走呢?”要走,我早跟他走了,真是关心则乱。
“后来小福来信,说在明月楼家里远远看到好像是你,但又说你要与明月楼成亲了,我接到信的那天正好是你成亲当日,本想立即赶去,正好遇上官府拦截我们,我在海上带着大家逃命,结果,秦兴他为了救我,帮我挡了一箭,正中胸口,到了第二天就去了。两天一夜没睡,可有了你的消息,不管真假,我还是要去,我们刚坐船到吴兴,先前派去的人说你们去苏州了,我又找了马去找你,正好在城门口遇到你回来。明月楼哪是真的要放过你,那只是他的苦肉计而已。”
“我猜出来了,否则后来他也不用这么处心积虑地来算计你了。”
“绮儿,那天是我不好,让你差一点没了命。幸好你活着,否则我绝不原谅自己,上天还是眷顾我的,你说是不是?所以我不会在乎你与别人之间有过什么,那时的你记不起先前的事了,我也可以忘记。可我是个男人,明月楼这样的提醒让我——”
“我知道,如果你不生气那才怪呢。”我捂住他的嘴,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他生气的时候还真挺多的,而且生的都是闷气。“我和他,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贞节,对女子来说,跟性命一样重要,对他来说,我的贞节,我相信也跟他的性命一样重要,他之所以说不在乎,只是安慰我而已,也是变相地惩罚自己,还要看他蒙在鼓里,我怎能忍心,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事,我该如何告诉他。
“真的?”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可是——”他又疑惑地看着我。
“那衣物是我的,可那日在城门口,你只救了我,并没有把我的东西带回来,这贴身衣物当然在他手里,我没想到,他竟写出这样无耻的诗来。”
“绮儿,一定是你聪慧过人,所以逃过了他的魔掌,你没受到伤害,我太高兴了。”他紧紧地圈住我,低头吻了下来,柔软的舌乘虚而入,用力吸吮着我的唇舌,有些痛,但还是能忍着。他越吸越深,而我就像掉入了一个无底的陷阱里,只知道快速地掉了下去,却又一直到不了底,只晓得攀着他的手臂,那种想要上来却无处着力的感觉让我十分难受,只好盲目地摸索,胳膊绕到了他的颈后,再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吻越来越深,胳膊也越缠越紧,唇舌在索取与给予中欢愉不停。
“绮儿,明年正月里,就嫁给我吧。”他抱着我,亲吻着我的耳垂,喷吐出灼热的气流。
离过年只有十天了,明年正月嫁给他,至多一个来月,会不会太快了些?可我还是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娇柔地让他为之一颤,引来的却是他更加绵密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