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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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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仪容,提起裙摆,跟着和昭蹑手蹑脚地向山谷中跑去,幸好谷中云雾经久不散,否则,我们哪能逃得过对方的眼睛。
“少夫人,往这边。”和昭还算镇定,拉住我的衣袖想向左去。我停了下来,向左边望了望,云雾之上,松柏之间,隐约可见寿圣禅寺的黄墙飞檐。那里应该安全,一则人来人往,喊一声的话还能聚拢一些人,不一定有人出手相救,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们应该会掂量掂量;二则毕竟是佛家净地,他们既然在茶园中下手,那一定不敢在人多的地方下手,想必也不敢在佛祖跟前杀人。
“我们往前去。”我语气坚定,反拉着和昭往前去。
“少爷吩咐我保护你,把你送到寺里,那里才会安全一些。”秦岩治下极严,和昭倔得很,怎会听我的。
“和昭,我们走的时候少爷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让你带我到寺里,稍作休息后就想办法再逃,逃得越远越好?”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许他再骗我。
“少爷是这样说的。”受不住我如剑芒般的眼神,他只好据实以告。
“你我怎可光顾着自己逃命?” 我相信秦岩安排的人不会是个胆小鬼,一定是个赤胆忠心之人,否则不会把我全权托给他。他一定也想救他的主子。“我答应他跟你逃出来,不是真的只顾自己逃命,我们要想办法救他们,跟我来。”
听我不是吓得逃走,而是想方设法救他们,他脸上蓦地出现了由衷的钦佩和敬意。
“少夫人心中一定早就有办法了吧?”他激动地问我。
“嗯。不过,行不行还不知道,但我们一定要试试。”我应了一声,喘了口气,边跑边说,“刚来时看到这谷里有不少茶农在采茶,现正是晌午,估计一定是刚回去用午膳了,我们赶紧去找他们,就说,就说,有人在破坏他们的茶园,让他们赶过去,兴许有救。”前面,已有几个背着竹篓的茶农在往回走。
“夫人,我比你跑得快,先行一步。”他未待我答应,就“噌噌噌”往前而去。怕他一个人说的话没人信,我也紧跟着跑了过去。
等我赶到时,已有十几个茶农犹疑地站在那里。“明前茶,价值百金,乡亲们,我也看到有十几个庄稼人打扮的汉子拿着刀棍在毁你们的茶园。”他们要打起来,茶树自然遭殃,至于是不是庄稼人打扮,我当然是瞎说的,只有这样,这些山民才有可能相信。因为听说这一带茶农之间的争斗不少,起先是比货压价之事,后来往往就变成了毁树械斗等等,为此,我也只好博一博。
“肯定是金沙村的人,走,我们看看去。”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从腰带上拔下明晃晃的柴刀,呼上几个年轻人准备往回走。
“光你们几个怎会是他们的对手,我看,得去再叫上些人来才行。”于是,那汉子又吩咐一年轻人回去叫人。
“要快些,不然怕要来不及了。”我急急地喊到,不知道秦岩他们能撑多久。
“我们也去看看。”几个采茶的姑娘大嫂也一脸愤怒,从腰间拔下稍细巧些的柴刀跟在了后面,这里的山民果然剽悍,就连女子也是提着柴刀健步如飞。
不一会儿,近百号人向谷中跑去,希望他们不会到得太迟,我悲愤地向谷中看去,因为云遮雾绕,根本看不清楚。和昭已带着人先去了,我只好跟在他们后头赶去。
茶园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刀剑声,还有骂人声、倒地声、痛呼声等等,我紧张地寻找枓他的身影,似乎我稍一不留心,他就会消逝。
一路上有和昭的引导,山民们一到地方就把矛头指向了对家。那批人一看赶来的百来号人,不分男女,个个手提柴刀,怒目而视,权衡了一下双方实力,怎敢恋战,立即退出了山谷。
“在下秦岩,苏州人氏,一直做着茶叶生意。顾渚山有清水高峰,出云吐雾,顾渚紫笋饱山岚之气,沐日月之精,得烟霞之霭,食之能疗百病,更是茶中极品。”秦岩发丝微乱,全身浴血,灰衣染红,已显褚色,昂然立在绿意盎然的茶树间,一脸坚定。站在远处的我,不能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只能默默吸气,泪盈于睫。只见他稍作停顿后,眼神从身边的山民身上扫过,看到焦急立于一旁的我,嘴角略有牵动,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后继续道,“今日本想亲自来茶园,与大家做场生意,不成想遇上刚才那拨人,一来就拿着刀棍毁了不少茶树,我们上前阻止,他们大概以为我是这茶园的主人,就对我们动起了手,幸亏你们及时赶来。”
听到这,山民们都怒不可遏地骂了起来。其中那个带头的汉子正色道,“秦掌柜的,这伙人一定是金沙村雇来的,我们这山坡地势好,茶树长得好,他们早就眼红了。这几日又是茶叶最卖得出价钱的时候,没成想,他们使出这种手段来,毁了这么多树,我们,我们损失不少啊,本指望着明前茶卖出个好价钱,大伙一年的生计都靠它了,谁想着他们不明着来,暗地里使起了绊子。”
“我看这样吧,我本来也是想来买你们的茶叶的,刚在茶园里看了看,茶树长势很好,芽叶幼嫩,不管是明前明后的,我都要了。”说到这,人群中窃窃私语了起来。
“至于价钱,明前茶比市价高一两银子,明后茶高出一钱,你们看怎样?”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欢呼。
“而且,不光今年,以后每年,我们都可以长期合作下去。”这时,走出来几个茶农,大概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邀请秦岩到他们村里做客。
秦岩知道我着急,只好以下人受伤和自己衣着不净为由推脱了,留了两个得力的人与之细谈。又交待了几个人把受重伤的三个人到村里找车送回去,剩下的人就不多了。但刚听和昭说,对方来了八人一死一伤,都已带着退走了。
知道他只受了小伤,也就没立即冲过去,等人们逐渐散去后,才走到他身边,却不敢碰他任何一个地方,怕一不小心就碰着伤口。
“伤着哪里?怎么流这么多血。”我急切地问他,脸上一片忧戚之色。
“别怕,这不是我的血。”他想伸手安慰我,却发现虎口亦是鲜血,只好缩了回去。“只是手臂有些轻伤,不碍事。”
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臂,看到的是被血浸湿的袖子,正好是上次受伤的手臂。“赶紧包一下回去吧。”一直候在旁边的两人立即上前麻利地处理伤口,伤口很深,他们刚一撕开衣袖,血又渗了出来,我抓着他的另一条胳膊,几乎不敢看,但他却连身形都未动一下。
包好伤处,扶他到车上坐下,从茶壶中倒出一碗水给他,待他喝完,喊了车夫起程。
“你知道是谁指使的,对吗?”我忧心忡忡地问。
“嗯。”他极目远眺,从未放下棉帘的一角正好可以看到寿圣禅寺的飞檐。
“要对你痛下杀手的,应该是沈家派来的人了。”如果是因为秦岩杭州之行破了明月楼的诡计,他应该不至于恨他到杀人的地步,明月楼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绝不会过头,上次不是只伤了秦岩的手臂么,也是为了报城门伤臂之仇。可今天这一些人,这样的场面,就不只是寻衅滋事,而是要取他性命而来。
“绮儿,从张子诚手中救下你的时候,我就发誓,若能娶你,一定要给你一份安定幸福的生活。”他用没有受伤的手帮我把腮边的发绕到耳后理好,温柔至极,“今天看来,是做不到了。”
“你安全,我才能安心;你安然,我才能安定。与你结为夫妻,不能共苦,岂能同甘。子非鱼,你怎知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会无忧?”紧紧搂住他,声已哽咽。
车上,在我的极力请求下,他终于说出了近一年来与沈家、明家、张家的生意纠葛和冲突。原来秦岩不光抢了沈家的生意,还让孙小山在太湖、常州、扬州三地,把沈家的船毁了四成,货物尽没水中。沈汀洲当然气极,听说,他为了挽回局面,争取明家的全面支持,准备娶明月心为妻。但张家的张紫英一直心仪于他,向张父提出,如沈汀洲娶明月心,张家将不再助他,张紫英是张父的掌上明珠,岂能让女儿失望,那生意场上出面的张子诚倒并不见得有多舍不得张紫英,只不过想多得些利益罢了。
而明家,明月寒不爱沈汀兰,沈汀洲也没有办法,谁叫自己妹子当初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明月寒不仅与沈汀兰感情冷淡,连带着与沈汀洲走得远了,可他自成亲之后,生意上越发老辣,在官府那下手,做起了官商生意。沈汀洲不得不考虑他的支持,所以把主意打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如明月心真能嫁于他,不光明月寒对他生意有很大帮助,他还指望着因此能提起沈汀兰在明家和明月寒心中的地位。明月寒虽与沈汀洲交好,但深知他一贯寻花问柳的脾性,当然不愿意明月心嫁他,但碍于面子不好一口回绝沈汀洲。沈汀洲当然知道明月寒为什么犹豫不决,他知道明月心是明月寒的软肋,只要娶到她,明月寒自然会听他的,这样,他不光有明月楼的支持,明月寒也能鼎立相助。
明月楼却不这样想,本来他还忌惮着沈汀洲与明月寒的关系,后来因为沈汀兰推我入湖一事,两人关系冷了下来,他才决定与沈汀洲合作,现沈汀洲又想重投明月寒怀抱,他怎么会答应,知道张紫英心仪沈汀洲,就联系张家与沈汀洲唱起了反调。因此,沈汀洲这一计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果只一个明月楼也就算了,在他眼里,明月楼成不了事,因为他知道明月楼与他合作的条件就是得到我就行。沈汀洲没想到张紫英有如此一招,彻底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真是进也不行,退也不得。被秦岩逼急了,只得请了一些江湖杀手,想伺机动手,以绝后患。
不知道明月心是怎么想的,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明月寒不惜以自己的爱情和一辈子的幸福作交易。那么这一次,如果明月心不愿意,他明月寒又将以何交易?还去想他干什么,他愿意拿什么作交易那是他的事了,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