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骄傲》将吉

16、chapter 16

　　薛白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见薛白也是满眼的诧异，周写意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知己，对着她大吐苦水。

　　“你也觉得这很荒唐对不对？！还是你懂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爸妈在想什么。他们是觉得我会嫁不出去？而且，你说找谁不好啊，非要找那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哦，就因为裴家的老爷子想找儿媳妇了，我就得凑上去？这也太搞笑了！”

　　裴舟的“累累罪行”那是证据确凿，毫无“翻供”的余地。薛白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尴尬地笑笑。

　　周写意此刻满腔愤懑，根本没注意到薛白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表明自己的决心。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他们谁答应的谁去！真把我逼急了，我就……”周写意左右看看。薛白还以为她还会冒出个什么好点子，结果只听她说了一句。

　　“我就跟他们说我喜欢的人是你！”

　　薛白：“……”

　　嗯，符合国际标准的花式躺枪。

　　*

　　因为家里擅自安排相亲的事，周写意气得大脑充血，情绪激昂，根本睡不着。刚好薛白睡太多，也睡不着。两个人就躺在床上聊以前高中的事。

　　“……对了，忘跟你说了。这个月底三中七十周年校庆。一起回去看看？”

　　三中校庆……

　　薛白没有马上回答。她是很想回去，但又怕回去之后碰到以前的老师，尤其是三七分。要是碰到了，万一问起她当年考的哪所大学……

　　她从来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也没有觉得不上大学就低人一等。只是一想到那副场景，心里莫名不舒服。

　　“到时候再说吧。”

　　最后似乎是说累了，周写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听身旁安静了下来，只剩均匀的呼吸声，薛白看看时间，快凌晨五点了，打算再眯会儿。

　　薛白睡得浅。不知睡了多久，忽而听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一下，薛白便醒了。本想置之不理，但手机又震动了两声，担心周写意被吵醒，薛白将那屏幕亮着的手机摸了下来，眯着眼一看，发现是有微信消息进来。

　　睡眼惺忪的，也没注意看是谁的手机，薛白下意识点进去。

　　赵韵：你们猜猜我昨天看到谁了！

　　大秦：难道是神仙？

　　赵韵发了一张图。

　　乍一看，薛白看着有些眼熟，一点开，发现拍的竟然是昨天裴舟带她去的那家店，而照片里就只有她勉强得认得出脸。薛白猛地想起昨天试衣服的时候她有一瞬间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没想到竟是被人偷拍了。

　　手机连着震动，薛白从图片退了出来。

　　大秦：挺眼熟，这拍的是谁啊？

　　赵韵：薛白！薛白！十三班的那个薛白！！！

　　齐木：她不是死了吗？

　　陈远：我靠！齐木你活腻了？！赶紧撤回！纪铭和周写意都在这个群里呢！

　　薛白还没来得及将他们的对话看清楚，屏幕上就只剩一连串的消息撤回了。

　　睡在旁边的人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眼睛都不舍得睁，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你醒了？”

　　薛白把周写意的手机放了回去，“嗯。”

　　“冰箱里有吃的。回去的话，自己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

　　今天天气好。薛白去了以前常去的一家早点店。店面没什么大的变化，老板还是以前的老板。只是她的变化估计太大，老板都没认出她来。

　　吃完早饭，薛白才打车回去。路上堵车，进门的时候已经快上午十点了。一般这个点，裴舟都在房间里补觉。今天却一反常态，竟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喝茶。

　　薛白些许狐疑地走过去，刚走近，就见裴舟放了手里的紫砂杯，回过头看她，“回来了？”

　　“嗯。”

　　“听说你昨天晚上深夜就出去了，有什么事吗？”

　　本来一句很平常的问话，却让薛白想起了以前晚归被叶岚训话的场景，心里就冒了点气，硬声硬气道：“你晚上出门的声音太吵。我被吵醒了，睡不着，就出去了。”说完，薛白察觉自己这火发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更气了，毛躁地回了自己房间，留下裴舟一脸懵。

　　*

　　吃午饭的时候，薛白拉开裴舟对面位置的椅子，坐下。并不着急动筷，默默将一张银/行/卡推到裴舟面前。

　　裴舟垂眸看了眼，抬起之际，脸上挂上笑，“这是？”

　　“咳！”薛白先清了清嗓子，倒没先解释桌上那张卡的事，而是神情有些别扭道：“刚刚不该冲你发火。”

　　“认错态度倒是不错。所以，这是补偿我的？”裴舟说着视线在那张卡上一扫而过。

　　要说到正事，薛白不由挺直了后背，“不是。我有事跟你说。”

　　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裴舟也不敷衍，将面前的碗筷推到一边，“嗯。”

　　薛白抬手指了下那张银/行/卡，“这是我所有的钱。还陈锦书欠的钱还差十万。差的我会后面慢慢补齐。”

　　“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还你钱你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因为我不觉得在事情过了这么久之后你来跟我谈还钱是什么好事。”

　　薛白笑着靠在椅背上，耸耸肩，“那是因为之前太没心没肺，现在终于良心发现。”

　　裴舟打量了她半晌，起身，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椅子将她转过身来，而后往后退了几步，倚在吧台上，“那要多少肮脏的钱才能埋没了你的良心？”

　　这话乍一听像是玩笑话，但裴舟的眼神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薛白，他没有在开玩笑。

　　虽然知道裴舟不心疼钱更不缺钱，但听到他这么说，薛白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惊讶。他身边那些女人，即使都盯着他的钱，也用了他的钱，但好歹也是拿东西交换来的。不像她，赤/裸/裸的占便宜。

　　能抱着裴舟这样一个傻金主的大腿，吃喝不愁，还不要你回报什么，任谁看都是天大的好事，但是放在薛白身上，她最先就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记得有人说过，你对别人的话的反应其实就是你内心的一面镜子。昨天叶岚不过短短几句话，就能让她彻底失去理智。或许经历了陈锦书，她看清了一些东西，但叶岚对她造成的影响和阴影还是没有消失。

　　在青山镇三年，她帮陈叔干活抵饭钱，把一些照片投给杂志社赚稿费，已经能自己养活自己。其实现在回头一看，当初在得知陈锦书需要用钱后她给裴舟打电话，与其说是走投无路，还不如说是她觉得自己已经能靠自己活下去了，不用再依靠任何人生活也不用再依照谁的意愿生活，不想再逃避下去而找裴舟给自己铺了个台阶。

　　所以，她现在绝不容许心里的那点自己赖以生存的骄傲受到半点质疑。

　　薛白转过身，避开裴舟的目光，背对着他。一旦看着裴舟，她就不可能做到坦诚。

　　“我说我有良心你就真信啊。骗你而已。”声线发空。

　　薛白低了头，看着面前的那碗米饭，声音低低道：“以前总有人说我单纯。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误导了他们，让他们觉得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人会单纯。或许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我其实是最会利用人的那种人。见了太多心怀不轨的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薛白没想到，话也是有味道的。说这些的时候，她只尝到苦味。

　　“但……我不想利用你。因为，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说真的，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想不到这些。你送我东西，带我去医院，我总觉得再自然不过了，就好像是……我是跟自己在一起。十八年，我跟叶岚住在一起十八年。我鄙夷她的生存方式，我想摆脱她。我本来以为经过这三年我已经彻底摆脱她了，可是却忽视了十八是三的六倍。”

　　“我知道你不缺钱，三年前不缺，现在更不缺。但钱我还是要还给你。”说着薛白停顿一下，深吸口气，勉强勾勾唇，继续道：“因为我的心里住了一个看客，高高在上，铁面无私。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要作秀给她看，让她看看……”我其实是个好人。

　　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了薛白的嘴，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

　　裴舟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好了，别说了。后面的话不要再说了。”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满是哀伤。

　　薛白想要看他，便将他的手拿开，侧抬起头，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还没看清，薛白的眼睛便被他用手蒙住。

　　“不要这么看着我。”裴舟说。

　　“为什么？”

　　“……因为会无地自容。”

　　因为……

　　我也在利用你给我心里的看客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