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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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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宛和慕容徽清骑马疾驰而去,扬起阵阵尘土。白寒衣目送着他们离去,直到听不见马蹄声为止,才放下心来,开口道:“谢谢诸位放过在下的两位朋友。”
白寒衣的声音不大,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果然,空旷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四道黑影,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窜出来的。好在白寒衣是个瞎子,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却比普通人更加敏锐。方才与若宛他们谈话之际,他就已经注意到周围隐约的杀气,而此刻听到黑影出现时草丛细微的不寻常的声响,就可知道其实他们一直都潜伏在了这里。既然对方不选择在若宛和慕容徽清在的时候出手,可想而知,他们的目标不是风楼,而是自己。
四个人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封住了白寒衣的撤走路线,从冷静和配合度来看,极有可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若是这样,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血煞”——收价最高,但从未失手过的神秘杀手组织。没人知道它在哪里,它的负责人是谁,它里面有哪些人。像迷一样的存在,存在于江湖之中。
白寒衣默默站立着,纹丝不动,心里却已经把形势分析了一遍,更是悄悄将数十枚梅花针扣在了手中。
江湖上使暗器的人很多,上至大侠下至小卒。但会使暗器的人却屈指可数,比如四川唐门的唐沁,再比如风楼的白寒衣。
唐沁的暗器很毒,沾到一点说不定就是致命的毒。
白寒衣的暗器很快,如同是潜在了风中,肉眼根本无法看清。
唐沁的暗器很特别,是唐门自制,外人多数不识得。
白寒衣的暗器很普通,普通到随便拉个人都能从他身上找出几种。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的暗器都很要命。
当然,像他们这样的人,身上带的暗器绝不会是一个两个,而是无论在何时何地,即使洗澡的时候,也能随手甩出不同的来。
所以,这样的人,通常都很可怕。
“需要血煞的四位杀手一起联手,看来在下的命还值不少钱。”白寒衣笑着说,神情自若,仿佛只是在与老朋友叙旧一般。
这时风忽然大了,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嗡鸣。树木摇晃地厉害,像察觉到了凶险,疯似得想要逃离。月亮也悄悄躲进了云层,十里坡变得犹如墓地,阴森恐怖,冤魂厉鬼即将出现,凶残地等待着啃噬仇人的骨血。
“是你的话,我会不惜一切。”
低沉的声音,透着比这寒风更冷的冷漠,如同是尚在鞘中的宝刀,锋芒还未毕露就已经散发出迫人的杀气。
而这熟悉的声音,对白寒衣来说,更像是最嗜血的刀,刺过他心脏,不够锋利,所以一阵阵的钝痛,令他浑身颤栗。
萧易诚,这三个字,一直都是那把封他喉的刀,完全不需要出鞘。
该来的终究来了,他等待了太久,等有个人出现,斩断他的梦魇。
想到这里,白寒衣忽然有些莫名的激动,同时也有点懊恼。十年未见,也不知面前的人长成了什么模样,是否还有着大大的笑容,灿烂得如同七月时头上的太阳。
在自己瞎了之后,在那些眼前只有大片大片黑暗的日子里,男孩当年的笑容,成了他记忆中唯一的太阳。
白寒衣苦涩地笑了笑,缓缓地将身上各种暗器一一丢在地上。
人尽皆知,轻功和暗器是白寒衣仅有的威胁,除此之外,他不过是个瞎子。
白寒衣拿出药瓶摊在掌心中,即使乱了心神,表面上依旧是从容不迫地样子,说:“在下的一位朋友还等着这药,不知能否替在下送去。不远,就在城里的南宫家,西厢房左数第二间就是了。”
对方迟疑了片刻,大约是没料到他会如此爽快地束手就擒。
“纪羽。”
“是。”
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有迟疑,没有多余的字眼。那个叫纪羽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脚步不重,但稳健,猜想是个沉默但可靠的人。
随后,感觉到掌心的瓶子被拿走,白寒衣笑了笑,说:“谢谢。”
那是他最后的一句话,在之后的几天里,他都没有再开口,或者说,已经没有了必要。
四肢被铁链绑住,几乎成一个“大”字。鞭子在身上抽打,起先是火辣辣的疼,后来也就没了感觉,仿佛这身体不再是自己了的一样,唯有被洒上盐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日以继夜地遭受着不同的酷刑毒打,短暂的昏迷又立刻会被冷水浇醒。
他已经分不清日夜,计算不了时间,他总以为,那个人恨他恨入了骨髓,必然恨不得亲手来折磨他,可偏偏,萧易诚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恍惚中他总会看到,明媚的阳光下,有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穿着宝蓝色的衣服,有着一双很亮很亮的眼睛,站在大树底下,朝他招手,朝他笑。
他知道,他就快死了。
他想,就快要见到他了,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他这样以为的时候,四肢忽然被人松了开来,接着被拖到了一个地方,他们将他扔在地上,然后听到门锁“哐嘡”的声响,离去的脚步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白寒衣挣扎让自己坐起来,背靠着墙。一阵阵的阴冷透过背脊传遍全身,是抵挡不住的寒意。衣服想必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斑,身上更是伤口无数,或许结了疤,或许已经开始腐烂了。白寒衣把头靠在墙上,不禁扬起嘴角,略带苦涩的笑容,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老鼠在脚边乱窜,发出“吱吱”的细碎声。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里,这成了仅有的一点声响,先前是从未停歇的酷刑,现在却安静地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一片死寂。白寒衣静静地待着,静下心来细数着时间。他想,萧易诚只是让他喘口气,不愿让他死的那么容易而已。
他一直都记得,那场大火,像要把天都烧着一样,吞吐着烈焰,而在角落着,那个紧咬着嘴唇的男孩,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一如那熊熊的火焰。
他听见男孩说:“今天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会后悔的!”
而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