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寒衣》祀风

37、离开

　　白寒衣走的那天，萧易诚是知道的。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没拦着也没送行。
　　福伯张嘴想问但又欲言又止，纪羽看他目光也是别有深意。他看在眼里，却又一概装作不知。

　　白寒衣的东西很少，不过几件衣服，很快就收拾好了。包袱扁扁的，似乎是在告诉他，可以留恋的只有这些而已。或许还有别的，一定还有些别的，可惜都随他的记忆烟消云散了。
　　拿了包袱走到门口，手抵着门框，停留了会儿，又退了回来。
　　伸手进怀里，拿出一个石子。他贴着放着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宝贝，不过是块石头。细细摩挲，约摸一个指甲盖的大小，上面刻着一个“萧”字。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刻这个字，但那个人也姓萧，他想，应该有着什么关系。
　　可惜，他忘了，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他有些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拼命地想，想记起来。可每次想的时候，头就会开始疼，疼得厉害。就好像是有一条毒蛇住在他脑子里，他一想，蛇就咬他。
　　于是赶紧甩手将石子扔在桌上，像他手里的就是那条毒蛇，咬一口就是致命的伤。
　　这个时候，唐沁推门进来，问：“好了么，马车在大门口等着。”
　　“恩。”
　　“想想还落了什么，我们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在回来了么？”白寒衣低声问，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石子，沉默了片刻，又说，“恩，没落什么。”

　　马车里，一片安静，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车轮子滚动的声音，还很有规律。
　　开始，唐沁还会同他说些趣事，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也就作罢了。
　　过了会儿，唐沁掀开帘子，问车夫：“到哪儿了？”
　　“才刚出城，路还远着呢。”
　　“哦。”
　　唐沁放下帘子，然后听到身边的白寒衣问：“已经出城了？”
　　“是啊，怎么了？”唐沁发觉白寒衣的脸色不对，不由有些紧张。
　　“我……我……”白寒衣抓着他的手臂，神色慌张，想说什么，又不知自己要什么。
　　唐沁安慰他，说：“放心，一路我都安排好了。”
　　白寒衣还是很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然后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要什么。“我想回去，对，我想回去。”
　　“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虽然这么问，但心里明白，绝对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要回去！”
　　白寒衣似乎更焦躁了，不管不顾地就要下车。上半身已经探了出去，幸好唐沁眼明手快把他整个人拉了回来，否则，人就要掉下去了。
　　“车夫，麻烦停车。”唐沁边对外面喊，边抓住白寒衣的双手，不让他乱来。
　　车夫尽管觉得意外，但既然收了钱也就不会多问，照说的停了下来。
　　“我要回去！我不要跟你走！”因为被人阻拦，白寒衣变得更加激动，发疯似地挣扎，“让我回去！”
　　唐沁也没料到他突然变成这样，但也只能耐着性子哄他。“寒衣，冷静点。我们这就回去，好不好？”
　　但这次却不管用，白寒衣不听劝，还是在拼命地挣脱，铁了心要下车。
　　“让我回去！我要回去！”
　　歇斯底里的样子，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
　　“寒衣。”
　　帘子突然被掀起，不用看唐沁便心里有数来者是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手。
　　白寒衣听到是他的声音，愣了一下，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想都没想就扑进他的怀里。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但相信，他总会接住的。
　　萧易诚将他抱下车，由他趴在自己的肩上哭，哭得很伤心，像是有一肚子的委屈。萧易诚边安抚他，边警惕地看着车上的人，防备着他下车来抢人。
　　这个人，他是死都不会让给别人的。
　　出乎他的意料，唐沁非但没下来同他抢，也没说什么挖苦的话，反倒是笑得胸有成竹，让萧易诚猜不出他的意思来。
　　“你看你一来就会惹他哭，叫我怎么放心把人交给你啊。”唐沁貌似哀怨地说，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不过也算了，我啊，还是不搅这趟浑水了。”
　　说罢，把包袱丢了下来，挥了挥手算是告别，然后催促起车夫赶路。
　　萧易诚看着马车离开，在官道上扬起尘土，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莫名。这个男人，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个打算，说话真真假假，叫人摸不透。不过，幸好走得还算干脆，也就不干他什么事了。比较起来，还是怀里的人重要。
　　“别哭了，很多人在看着呢。”
　　“我才没有哭。”
　　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却还要嘴硬。萧易诚在心里笑，摸摸他的头，继续哄他。“恩，恩，没有哭，我知道。”
　　“我要回去，我哪里也不要去，我要待在你身边。”
　　突如其来的坦诚让萧易诚吓了一跳，毫无防备，举手投降。明知道他是失了忆说得仅仅是字面的意思肯定不会有别的深意，可还是当真了。
　　“我知道，就是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他是认真地在说。
　　即使那个人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的，或许睡一觉醒来明早就忘了。
　　但他是认真的。认真地，对白寒衣说的。
　　白寒衣自己擦掉眼泪，扬起嘴角，笑着对他说：“对了，我要回去把石头捡回来，是你送的，我怎么能随便丢掉呢。”

　　一时间，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