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夕熙

18、18

　　不知不觉间雨就停了，晦暗的天色里瞧不见什么月光，眼前一片模糊，恍恍惚惚地奔回乾清宫，却看见李德全缩着脖子立在廊下，袍子下摆溅得全是水，见她过来，拧着嘴一撇，她偏脸一看，却是皇帝立在廊下微笑的看她，“朕以为你又不回来了呢？”
　　若曦连忙蹲了个万福，“奴婢不敢。”皇帝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看他伸手过来只得将小手放到他手里由他牵着慢慢踱着，“复妃那里怎样？朕瞧你一路过来有些怔鈆的样子。”
　　若曦想到皇帝和宝日龙梅之间这样复杂，宝日龙梅又这样可怜，不由得小心觑他脸色，轻轻地道，“复妃娘娘好。小格格很像万岁爷呢！”没听见皇帝回答，不由得偏了头偷看，却看见皇帝也偏着头凝视着她，淡淡的月光照在半边脸上说不得的亦幻亦真， “将来我们有了女儿，朕倒希望她像你！”
　　他这样专注地看她，如何能再把这当成疯话含糊地躲避，只听他轻轻的说，“兰珠，你还要朕等多久呢？” 若曦垂下眼，只觉得被皇帝握着的那手上滚烫烫的直烫到心里，背心里却是针刺一样的凉，渐渐地就发起抖来，心里隐隐的就是明白，她终究是逃不了的。
　　廊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地拍打着容颜憔悴的几株芭蕉，啦啦地发出些声响，弯钩一样的残月自浓云中偷偷探出脸来，穿过惨败的芭蕉叶子偷偷的照入廊中，只拉出两道极长的影子，贴得如此的近，却终究缓缓地分开，幽幽的一声叹息，渐渐隐没在重重宫阙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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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说我应该继续写废话还是直接开虐呢？

　　康熙二十年夏初，新修的黄河大堤连续抵住了春汛和桃花汛两次冲击，靳辅采用的束沙改道之法又在原先年年泛滥的黄泛区淤出了十万倾良田，共折银作价近千万两白银，不仅不用朝廷拨款，连第二年需要栽种的树种和草种都以备齐，喜得康熙都有些坐卧不安，拖延了多时的南巡终于提到了日程之上。
　　五月初五御驾终于浩浩荡荡出了京城，随行的不仅有上书房两位首辅大臣明珠和索额图，后宫内有名分的嫔妃也大都随扈。难为熊赐覆在礼部足足忙了三个多月总算将所有的仪仗礼数打理得极至繁隆端重，偏还要斤斤计较皇帝由内币里拨出来的那二十万两银子，终于是皇帝原先的贴身侍卫，早年放了江南织造，现金的两江布政使曹寅乐输了十万两银子才勉强把差事办下来，人已经累得脱了形一般，康熙怜他劳苦，并没有要他随驾，只叫他自行慢慢山东去。
　　若曦依着御舟九龙雕花的围栏，向岸上眺去，只见茫茫一片碧青的庄稼，她自幼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娇贵弱质，并不识得是什么，却也知道长势爱人多半是仗了这黄河大堤的功劳。只见皇帝换了一身宝蓝色袍子，一会上堤细看那减水闸的设置，一会又下到小舟上去测那水深，灿灿午后骄阳下一张冷凝了数日的脸上红艳艳全是喜色，知道这几日因为郭秀冲撞引起的不快总算是过去，回想起那日他怒火万丈的形容那样的可怕，那眼中炎炎怒火如同要烧死她一般，心里不由得又是一滞，转身回到仓里。
　　李德全正从舱里出来，见她“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在这呢？可不好把小脸给晒伤了啊！”
　　若曦心里不痛快，晒了这会倒真觉得头痛，偏转了脸，“谙达找我有什么事？”
　　李德全伸着脖子向外把头一摇，“皇上午膳后就上了堤，魏东亭他们竟然这样不会伺候，这样大的日头，也不晓得给皇上遮着点，上了暑可该如何是好！你去劝皇上歇歇吧！”
　　若曦眼圈不禁一红，却把头一偏藏住了， “这样的差事谙达为什么总是找我？”
　　李德全知道她那日受了委屈，只得小心赔笑，“这样的差事除了你谁能办呢？”
　　若曦听他这样说，心里更是难受，下定了主意不肯，转身小阁里去，“我不去！”
　　李德全急得跟在后面直跺脚，“我怎么竟没瞧出来你是个有脾气的？兰珠！兰珠！”

　　御驾先行山西，五台山历来为佛教圣地，汉明帝时，摩腾西至，以慧眼观清凉山乃文殊化宇，中有阿育王所置佛舍利塔。奏帝建寺。满清贵族笃信佛教，五台山供奉的“文殊”菩萨又与满洲词音相谐，因而对文殊菩萨分外不同，称，“澹谒（文殊）金容实为国朝万年丕基之庆。”太皇太后为蒙人，康熙以孝道治天下，更“从其所欲”，代太皇太后拜竭五台山。
　　康熙亲临五顶，各寺不论黄红俱都拈香礼佛，极尽虔诚，蒙古各王也不远千里赶来凑兴，一时间五台山上各地来的香客游人络绎不绝，檀施云集。驱赶骡马牛羊不远千里前来供奉之人不绝于道，实实在在热闹到了头，偏极凑巧，皇帝下山那日行至石咀东山口忽闻林中虎啸，亲自弯弓射虎，那虎应弦毙，侍卫上去收拾，见是一只吊睛白额大虎，足足有三百来斤的模样，那箭正在颈上射了个对穿，不由大声叫好！那山西巡抚莫洛原先是镶黄旗下悍将，却极会巴结，当场就请赐名“射虎川”，皇帝兴致很高，犹自拨出内币三千两就在这“射虎川”上修建一座“台麓寺”。这本是极欢喜的事情，偏五台县的县令郭秀，狗颠屁股般地跑了出来，满口之乎者也地说了几句圣皇英武之类的恭维话，语调一转却在那极硬的岩石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禀奏“皇上若要修寺，必然不修得这五台山最大，也须得第二大，这三千两银子远远不足，山西巡抚莫大人自然是要自藩库里拨来银子，太原府尹刘大人必然也会贴补小县，但小县实在是穷，如今蒙古乱着，满街都是蒙古的难民，赈济的粮食都拿不出来，就是让小县只出人工却也愁死了卑职，不如皇上再行二十里到黄岐县里修寺，卑职叫人抬了这死虎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