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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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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秀!”莫洛本鳌拜军前悍将,鳌拜失势不知打点了多少关系才保住山西巡抚的差事,不妨自己治下竟然出了这样狂妄悖拧之人,眼瞧着昏暗的夕阳下皇帝半边脸昏昏暗暗地瞧不清楚,另半边脸却没有丝毫表情,冷汗就自背上蛇一样地爬下。“你胡说什么!还不退下!”
“臣乃一县之父母官,当得为我百姓向皇帝求个情!”那个郭秀仍然一副痞赖无聊的模样。
“你算什么父母官!”太原府尹看莫洛气得面目青紫,手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便开口道,“我这里就有你贪墨的证据,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父母官?若不是此次迎驾,我早就革了你!”
“那下官就把帽子放在这里了。”郭秀仍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莫洛再按奈不住大吼一声扑了上去,揪小鸡一样揪起郭秀一掌就要刮过去。
“朕看诸位蒙古王爷也都乏了,各自回行在歇息吧,朕明天离开五台山,你们都不要来送。”转了脸来看那不知死活的郭秀,“你把顶子放在这里,和朕到行营里说话。”
若曦看见康熙回来脸色并不像往日高兴,直直就进屋去了,眼角都没有瞟她一下,不由去看魏东亭他们,也都板着个脸,后面跟来个干瘦的老头,窝窝囊囊地裹着件溪濑补服,正要仔细打量,却看见康熙脱了大衣裳出来,叫道,“郭秀!”
那老头大声答应一声,哈着腰趋步上前,不慌不忙地打了马蹄袖,并不看檐下冷冷注视着他的皇帝,正正经经地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臣太原府五台县令郭秀叩见万岁!”
若曦不由得想,这人瞧上去这样滑稽,行止间却很有几分风骨。良久只听见皇帝淡淡地说,“郭秀你当着这么多王爷臣下的面调侃朕,胆子很大么!”
那郭秀毫无惧意,伏地重重地磕了个头,“臣这个县令反正当不长久,索性为民请命罢了。”
只听见康熙格格一笑,“如何当不长久?因为你贪墨了三千两库银么?你康熙十七年的时候就因为贪墨被斥为县令,如今又故技重施了。打量朕以仁德治天下,卖弄一个为民请命饶自己的性命吧?””
那郭秀混不在意地又磕了个头,“是也不是。想不到皇上还记得臣,臣这条命康熙十七年就该死了,活到如今到也便宜。臣不贪那三千两,皇上八成也要花去打猎修寺,还不如臣革职之后在当地修个书院,可怜山西这个地方十年才出了六个进士,臣在这里当了三年县令治下一个秀才都没有,臣的面子实在是过不去。”
康熙想不到这“贪墨”竟然有这样大的缘故来,不由得一怔,却看那郭秀一副浑然不惧的模样,心里实在是下不来台,不觉又是冷冷一笑,“这样说来,你是贪墨得长进了?”
那郭秀仍旧干脆,“臣自十七年因罪受责来,断指告天,清水濯地,愿正身以洗耻,无奈皇上不许臣改过自新!”
“朕不许你改过自信?”康熙眼光突然一跳,突然顿足,偏转脸来看他,“说说朕如何不许你改过自新了?”
“皇上本天纵英明,无奈却不行天道,自即位以来,专宠满蒙亲贵,排斥汉官卖官凟爵,蔑视朝臣,无非是不以天下共主自居。另喜好游猎,声色犬马即桀纣之君亦不曾全有,皇上如此臣如何改过自新?”
“你放屁!”若曦原听的目驰神摇,被皇帝这样一吼,吓得浑身一震,他素来言止文雅,这样口出秽言当是怒得极了,惶惶地回头看去,只看他狂躁如狂,衣袖都隐隐颤动,似乎极力隐忍终于迸发而出,“朕如何声色犬马?如何重满抑汉?你说!”
“皇上身边两个首辅大臣不都是满人?三公九卿却又有几个是汉人?说皇上喜好游猎,嘿嘿,皇上今天不就表演了一番射虎么?”
康熙原本怒极,他射虎本来是极得意的一件事情,修庙也是为了笼络黄教喇嘛,被这郭秀说得如此不堪,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腾地转身,一双眼睛火一样地瞪着郭秀,眼见那郭秀丝毫没有惧色,已是气得发疯,回身抽过魏东亭的佩剑,咣当一声扔到阶下,咬着牙狞笑,“朕是桀纣之君,好!你要做逢龙比干,朕成全你!将他拖出去取他的心给朕看!”掉头进了正房。
院内顿时静得针落可闻,明珠伺立在后观望了好一段时间,已看出来就这样让郭秀自杀实在是不妥,但又不敢劝,只轻轻一咳,“我去外面看看。”又给李德全打了个颜色便紧紧随郭秀去了。
李德全如何不明白这个首辅国舅的意思,不外是要他瞧皇帝消了气去劝,他哪里敢去?转眼看见兰珠立在廊下偏着脸向屋内看去,不由得大叹阿弥陀佛,招手要来茶,塞到兰珠手里,“去,劝皇上消消气,饶饶郭大人吧!”
若曦本看的目驰神玄,心里对郭秀的风骨佩服到极,踌躇了一下终于是端着茶盏进屋,但见只幽幽地点着一盏镏金聚湛灯,皇帝案前垂头坐着,脸上苍白得吓人,一双手放在案上犹自不住发抖。想他殚精竭虑要做个好皇帝,却被说得如此不堪,心里不禁有些可怜,瞧他整个人绷得如同弓样僵硬,遂悄悄走上前去,将那茶盏轻轻放在他手边,“皇上用杯茶吧!“
皇帝身上一动,抬眼看是她,似乎是略松了些,接过茶慢慢喝着。
若曦看他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心里稍安,扭着手指小心地觑他神色,“皇上,那个郭大人言入斧钺,如此诤谏却也是为了皇上好,皇上饶……….”
话没说完,皇帝突然长身而起,那青花白釉的茶盏被摔了个粉碎,“诤谏!朕声色犬马?朕重满抑汉?朕是桀纣之君?”若曦被惊得连退几步,只看他眼里如同要噬人一般地凶狠,原本清秀脱俗的一张脸也扭曲的没有了形状,不禁又要后退,却被他一把拧住了手腕,直拖了过来,只觉得腕上痛入骨髓,身子一歪几乎跌倒,却看见那幽幽灯火之下,皇帝那一双眼睛犹如狠极一样地看她,便不知是怕还是痛,连挣扎也忘记了,只听见他的声音犹如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艰涩嘶哑,“那混帐那样说朕,说出了你的心里话是不是?你全无心肝,枉朕对你。。。。。。”他突然顿住,只听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将她重重摔在地上,甩手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