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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一章 苍海(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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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铭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摔下山的,一想起来头就痛的厉害,索性山甲和若灵也就不逼问了。这些天止水止清俩抢着来看他,带着家仆拖着大车的礼物简直要把门槛踏破,常看得俩姐妹在门口争先恐后,惟恐自己不是第一个来看若铭的。若铭一看到她俩来就来了精神,坐在床上也谈笑风声。大堆的人占满小小的屋子,若灵只能找个角落忙碌着那些琐事,她知道若铭胃口不好,特地做了酸菜和着熬了好长时间的米粥给他吃。俩姐妹总会在粥好的时候抢来喂若铭。若铭笑的很灿烂,是若灵很久没看到的灿烂,只是他的眼里倒映的都是那姐妹花,那笑不是对着她的。每到此时,心里就像插了把刀似的,眼泪在眼眶中转得厉害,她捏紧拳头,抬着头强迫眼泪倒流回去。苦,很苦的味道。
夜深了,屋子好不容易恢复宁静,姐妹花都回去了。若灵在铜盆前给若铭搓着热毛巾,水烫得一双小手红红地,她看着水中自己日渐憔悴的脸发呆。若铭的伤在她破碎的心头又划上了深重的一刀。她疼的是他,自己则几近麻木。若铭翻了个身,被子掉下了半床。若灵醒了醒自己,急急跑去给他盖好。他睡得很香,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她看着他,好想抚上他的笑容,手却颤抖着靠不上前。那笑不是属于她的,她非常清楚。
若灵捏紧了拳冲回铜盆前,啪嗒的眼泪混在水中,漾起一层层的涟漪。她努力拿着毛巾稳定自己的心绪,身子却止不住地发抖。
半夜里,若铭只要一翻身,她就撑起耷拉的脑袋。有时候看她如此疲累,若铭也心疼,催着她睡她就是不听,自己几番小心的起身,都会惊醒她。她给他起身倒夜壶,倒水,擦身。整夜整夜,从他摔伤到现在,她都没好好合过一眼,瞌睡几次爬上眼皮,她掐着自己的腿捏醒自己,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四处都是,加上那天找他摔破的十几处,已经伤痕累累了。若铭抓着她的手说,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她就忘了疼痛。她知道,现在的若铭还是需要她的。她得好好打起精神来。只要若铭一醒来,她就强扯着嘴角笑着问寒问暖,不让若铭感到半丝难过。
在若灵的精心照料下,若铭好得很快。没出多久,他便能自行下床行走了。止水和止清整日围在他身边,他也不嫌累地陪着说笑。太阳好的时候,俩姐妹就拉他到外面晒太阳。若灵说他身子骨还没完全好透,吹不得风,止水就会嘲笑若铭,说怎么养了个跟妈妈似的妹妹。若铭笑着不语,这让若灵心里着实地难受。她知道一切都由不得她说,只能任由得眼泪模糊三人欢笑远去的背影。
总要夕阳西下,三人才迟迟得归,让若灵抱着毯子在吊角楼的铃声中站到麻木。
那天临走,若铭依依不舍地送到山头,他的话随风入耳:“谢谢你们的照顾,有你们陪着我才能好这么快。路上小心!”俩姐妹笑着拥住他,随即对视着开始争执,都说功劳是自己的。若铭看着两个丫头,傻傻地笑。若灵再也不忍看,冲回厨房用毛巾捂住脸,闷声啜泣起来。
“怎么了?”若铭看她有些不对,关切地问。
“没事,沙进眼睛里了。”若灵迅速擦干眼泪。
“哦,你也累了,早点休息。”若铭嘱咐了声,躺回床上去了。
山间的春风,夜里还是很凉,若灵掩紧哥哥的被角,起身去关窗。窗外的月和心一样凉,遥遥地挂在那,偷伸出手去,还是那样远的距离。若灵跨出门,赤着足在冰凉的山石上走,身体也是冰凉冰凉的。山头那边,树影在月光下婆娑。
风摩挲着她的脸庞,挂在脸上的两道泪痕结成了霜,她看着林中深晦莫测的黑暗,四处都充斥着寂寞,嘴角扯起一个笑,干冷的犹如做秀的木偶。心里的暖意一点点消退着,身旁所有的光线也似乎都暗下来了。若灵灰心地想要离开,却被一道闪光抓住了。它好象是一团火,在林的深远处忽明忽暗地闪着,给这个冰冷的夜燃起一丝希望。脚,不自主地朝前挪动了起来,跳动的火光在眼前蛊惑着她,引着她走向山的那头。
若灵不知道在漆黑的山头里走了多久,火光始终在眼前闪烁。风,吹不散它的光芒,让人禁不住想要去抓住它。冰冷的山头,无数凶芒暗下里盯着她,她浑然不觉。
光溜溜的脚丫停驻在一团耀眼的火光前,柴火在眼前劈啪地跳动,火堆的对面坐着个人,一身黑襟布衣破烂不堪,他一直低着头,发丝遮在头前看不清脸面。他静静地盘坐在那,手里把玩着个漆红的皿。
半晌,他抬起头,用那双阴森的眼盯着若灵看,火光映着他苍白的脸,那几乎是一个白骨架成的框架,空洞的眼眶里只剩下两个球状的眼珠。“你来啦,过来!”他张着他那皱得像橘子皮一样的唇,露出一口只剩一半的黑黄的牙沙哑地说着。
若灵没有怕的退开,反而径直向他走去,在他面前停下。
“坐吧。”他打开手里的皿专注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若灵扫了那皿一眼,红色的漆犹如血一般覆盖了皿的表面,远远地看去,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觉得有股阴冷的寒气从那里传来。
“心里很难受吧?”黑衣人目无表情地直视着火堆,光在他的瞳中闪现异样的色彩,“想要得到心爱人的目光吗?”
若灵缓缓地转头看他,不答。
“我可以帮你。”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这东西快制成了,就缺一样东西就可以成了。”他背着双手度到若灵面前,那佝偻的身子比她矮了半截。若灵对上那双眼,一种不言而喻的兴奋从那眼底散播出。“恩,是个好材料。”他笑着露出两个磨得很尖的虎牙。
“神巫总是愿意帮助可怜的人,尤其是你这样善良的女孩子。想把心爱的人抓在身边吧?想看到他对着你笑吧?想让他永远爱你吧?神巫会帮你的。只要有了这个爱情蛊。”他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只金色虫子,形似蚕,若灵从没见过,它庸懒地趴在盒子底下,见得一点光才扭动下自己肥胖的身躯,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若灵没有逃,双脚像生了根似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心里好象连恐惧都不存在了,脑中一片空白。
“来吧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抓起若灵的手,伸到了盒子里。 “只要一滴,只要一滴血,就够了!”他邪邪地笑。
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金蚕一改先前的懒散,如闪电般快速袭来,它像是闻到了美味猎物的气味,死抓着若灵的手指不放,苗巫念了句什么话,又拍了它一下,它才放开了若灵。
“成了,这就是爱情蛊,拿着。”他说着把皿塞到若灵手中。
若灵端着皿,吸饱了血的它在里面不停地蠕动着,随时想要破皿而出。她皱了皱眉,让那恶心的东西离自己远一点。
“研成粉,给若铭服下,他就会永远爱上你,永远对你忠诚!”苗巫凑上来在她耳边低语,“如果他一旦背叛你,他就会得到这样的下场!”说着一掌劈向岩石,那岩石变得粉碎粉碎。
若灵茫然的拿着蛊,她不记得那苗巫最后是怎么消失的了,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像一场梦,只是蛊在。她不敢去看那皿,最后那岩石的下场尤自触目惊心。她看着熟睡的若铭,他睡得如此香甜,自己怎么能?心头一揪,像是被抽干了血液和氧气。她不是没过下蛊的想法,听老人们说那真的很神奇,真的会实现,是他们一族的密宝。但她不忍,她不忍这样对待若铭。她小心地收好盒子,不再去看它。那是噩梦,她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