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指间的幸福》十千竹

23、第十三章 木马（三）

　　小秋不是什么开朗的人，想起心事的时候就闷得发慌，也难怪，没有舞团再敢要她了，说她犯了跳舞的大忌，连自己的脚都保护不好。她就像立定旋转失去了支撑的点，重重地摔在地上。易正唯独这点不敢开口劝慰，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他白白断送了一个优秀舞者的前程。自从遇见她后，她的事成了日程之一。每天复健，吃饭，看电影，她像个小跟班地跟在他身后，他却不觉厌烦。

　　罗易正，以前从来没如此认真的看他，他笑起来很好看，是个俊朗的人，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透亮得可以传递心声。好人，有趣的人，温暖的人，小秋一直给他这么加着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罗易正走这么近了，只是在他身边烦恼就会顿失踪影，让小秋禁不住想要亲近。

　　“小秋……”罗易正踌躇了半天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不能回到舞团了，我这边有个机会，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谢小秋没有回答，听他继续说下去，“其实，我们剧组正准备筹拍一部关于舞蹈演员的戏，我是导演，我想邀你出演女一号。”

　　他的话让小秋有些惊讶，虽然脚伤早已痊愈，她还是毫无勇气用这双脚跳舞，只要脚尖略微踮起，断裂的痛苦会立侵入脑，让她站都站不稳。她也没演戏经验，又不是绝美的人儿，怎么罗易正就发出这么个邀请？

　　她摇着头，无法接受。

　　“我知道，我这个导演是初出茅庐，没什么名气，戏也不是什么大作，小打小闹，但我是很认真的，希望你也认真考虑下。”罗易正将剧本塞在她手里，一脸严肃看着她。

　　小秋摊开手看着剧本，《幸福的转轮》，很好的名字，只是自己……她看着罗易正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回绝好，只一个劲用力地摇头。

　　罗易正笑了：“走！带你去个地方。”不由分说，拽着她便走。

　　“啊！TONY哥！”

　　罗易正刚踏进舞池，周身遍引发了无数尖叫，像一颗即爆的炸弹，慌乱了整个舞池。他似乎很受女人欢迎，那些妖娆的女人纷拥而至，把他围个水泄不通。谢小秋尴尬地跟在后面，她不喜欢被人这样注视，还是不带一分好意地注视，这让她背后一阵寒意。

　　“TONY哥最近忙了不少呀？都不来这里光顾了，我们都好想你喔！”一个金发女子袅娜地走近，勾起罗易正笑嘻嘻地盯着他瞧。适才灯光昏暗没看清她脸，现下细瞧，柳叶眉，高挺的鼻子，忽闪的眼睛，俏丽地像个芭比娃娃，不是SARA还是谁？

　　SARA也瞧见了罗易正身后的谢小秋，不怀好意地笑着欺近：“唷！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我们的前舞蹈明星ANGEL？”她有意加重了前字，故意羞辱她。

　　小秋没好气地不答睬，SARA以前在舞团就一直跟她关系很僵，无时不刻不挑起些事端，那水晶奖杯也是她打碎的。只是在舞蹈上，SARA永远比她差一截，虽然除她外无人能及，但始终扮不上首席舞者白天鹅。这回小秋出了事故，才被SARA抢了风光甜头，此刻的她，更是嚣张狂妄。她万万没想到SARA和易正也如此相熟，心里不是滋味。

　　舞池里喧闹异常，小秋不喜欢那里的气氛，独自一个坐在角落喝着闷酒，易正几翻要下场，却被女人们一轮轮的攻陷，留在池央回不来。

　　“原来男人都是这般。”小秋看着就觉有气，一口吞下大杯威士忌就想离开。

　　罗易正见状，慌忙从池里挤了出来：“小秋，别走嘛！来跳一支。”

　　“是啊！我们的大舞蹈家来这里怎么能不跳呢？”SARA接了口，“哦，对了，我们的大舞蹈家不喜欢跳这种不雅的舞，是非芭蕾不跳的哪！”她的语气里明显带有嘲讽之意，准备看着小秋出丑。

　　众人的哄闹下，小秋被推上了舞台中央。SARA唆使DJ放起了天鹅舞的乐，池中寂静，人们全全将她围住，谢小秋不知所措地站在中间。

　　“跳吧，跳一个！”手心传来一股暖流，罗易正拉着她的手，鼓励地看她。

　　小秋看着那双坚定的眼，慌乱渐散而开，心澈明了，清透了。她听到了袅绕耳边的音乐，震动心神的音乐，腿脚渐升气力，不自觉地踮地旋转起来。

　　她是个天生的舞者，不矫揉，不造作，像一只展翅高飞的天鹅，周身洁白美丽的羽毛随风清扬。人们看得呆了，一摒先前的嘲弄，由心赞叹。SARA见弄巧成拙，憋了一肚子气，转身关了音乐冲下了场。人们才从那场幻梦中醒来。小秋看着罗易正，他的脸上有赞许的表情。她笑了，她可以跳舞了，他帮她冲破了心中的梦魇，让她重新找回了舞台！

　　“小秋，今天晚上有庆功宴喔！记得穿漂亮点出席。衣服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谢小秋刚到家，电话里的答录留言就传来了罗易正那磁性的声音。

　　这几个月，在彼此的努力下，《幸福的转轮》在一片叫好声中夺得了偶像剧收视首座，而它的女主角谢小秋，也再度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小秋从来没想到有今天，自己什么都不会，易正非但没怪她，还大胆鼓励她，放手让她演。自从那次舞会后，她再也没对舞蹈胆怯，很好地演绎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残腿女舞者。她在那面戏剧的镜中看到了那样真实的自己，那是她所不知晓的另一面。这一切，她都要感谢一个人，一个一直在她身边给她微笑鼓舞的人。

　　“真是的！这妮子越来越嚣张了！”SARA扔下报纸，一副要吃了人的样子。

　　身旁的舞伴都斜睨着不敢作声。SARA在舞团一直强势凌人，谁要是敢接近她准没好果子吃。

　　“臭妮子，勾引我们家TONY哥！哼！走着瞧！”SARA说着甩门而出，留下一屋吓得不敢作声的人。

　　“《幸福的转轮》轮获偶像剧场收视冠军，“舞蹈女王”ANGEL荣获金龙奖最佳女主角。”SUSAN捡起她扔下的报纸，心中有中不祥的预感。

　　谢小秋穿好洋装走上街头的时候已经日渐黄昏，夕阳照着她娇小的身躯投出长长的影子。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高兴的出门，不是因为得奖，而是因为脚上那双美丽的鞋。这是双漂亮的芭蕾舞鞋，粉色的鞋面，带着一抹珠光的闪亮，精致小巧。长长丝带缠绕在白嫩的腿上，显得脚環更为纤细，小腿更为修长。这是易正送给她的礼物，她第一眼就很喜欢它。

　　小秋真的没想到，自己还可以有重回舞台的一天，几次的跌倒，都被那双手扶起，他笑着对她说，勇敢向前看！过去，她总以为自己是个被遗弃的人，不管是寒风瑟瑟中裹着单衣捡垃圾的父亲，还是从垃圾桶边将她捡回的养母，他们没有一个可以最后陪在她身边，因为她的任性，因为她要坐木马，父亲半夜偷出游乐园钥匙，被人活活打死。因为她不要跳舞，养母逼迫下她则慌而逃，导致养母从楼梯上摔死。她以为，从此只剩下孤零的自己，孤僻，冷漠一度笼罩了她的天空，她没有朋友，没有倾诉的对象，连唯一的跳舞，也被那双腿破灭了希冀。但他，罗易正，始终不离不弃，陪她走过了黑夜，扫去了她心中的阴霾。

　　今夜，她要将这份扑通雀跃的心声传递给他。她想着双脚不自觉地踮地，在马路上欢快地打转起来。朝霞映得她的脸红扑扑的，她笑着，满心的喜悦都藏不住，就像一道风景，像一个童话里快乐的仙子，引得行人纷纷驻足瞩目，马路上一时半会混乱了起来。

　　“小秋好慢，怎么还没来？”罗易正一大早就等在会场门口，往来的宾客不绝，不时有人跟他招呼，他却点头应付，踮着脚尖直往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