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指间的幸福》十千竹

28、第十五章 牡丹（一）

　　眼儿在一阵迷雾过去翕开了条缝，满眼映入的就是一片红。火一般耀眼的颜色，红的好像盛满装不住了。再翕开半点瞧去，红的里是闪亮的黄，金子一样的。那是片娇艳的牡丹园，红的是瓣，层层叠叠的，黄的是蕊，傲然挺胸，细瞧就是个绝美的女子裹着层叠的嫁衣翩翩起舞着，美得让人迷惑了眼。

　　“小姐，已是未时了。进屋吧！外面风凉。”身边有人对她说道。

　　依扬看着那陌生的人儿，娇小的脸蛋，嫩滑的皮肤，一身的青衣素带，说起话儿来红唇轻启，露出一口白齿。那美仑美奂的样儿就像是画中走下来的仙子一样。

　　“小姐？”她纳闷地看了下自己，与身边的丫头不同，自己身上是华美的一袭丝制长裙，红色的丝线细密地绣着朵朵盛放的牡丹，原说这丝绸上绣艺最难，层次多了显得厚重，薄了又失灵巧。但这件瞧来，线脚平整紧密，层次分明，浮凸又不显厚重，造型生动，玲珑有致，层叠着就如一朵园中的牡丹，活脱脱的滴得出水来，外行人也瞧得出是上品的绣艺。“又莫名穿到哪里了么？可是……”她来不及细想，便被推进了屋。

　　屋是极大的，空旷的中央摆着个细雕精啄的紫檀炕，炕上搁着小桌，各式瓜果点心散发着馋人的香味。

　　肚子好像叽咕着抗议了，依扬伸手想捞个什么，但觉不妥，又缩了回来。

　　“小姐，先别动这些，今夜老爷吩咐，要小姐到前厅一同进膳。”

　　丫头说着将她推到了镜前梳洗，她成天精神恍惚，在风中一呆就是半天，发丝都拂乱了。依扬趁机瞧着铜镜中的自己，若说丫头是临水而立的水仙，自己则就是倾国倾城的牡丹了。她颇有些得意地多瞧了自己几眼，那眉目中碧波荡漾，没半分做作，一提嘴角，笑魇如花，这可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几度穿越，依扬已摸透了不少门路，行为举止也更自然，自得丫鬟口中套出自己宰相之女洛丹婷的身份，她便摆了个小姐气十足，也不跟下人客气。一番穿戴后，她随着丫鬟们移步前厅。

　　厅中彩灯四张，虽不是什么节庆的日子，却也实属少有，日里父亲总是朝野内外地跑，忙碌惯了，这一家团聚吃个饭倒成了家中大事。

　　父亲洛严明是当朝的宰相，曾辅佐过先帝，也是朝中元老了。他神气清朗，年岁虽大却依旧精神。母亲年轻时是个绝美的人儿，姿色不比她差，现下看来慈目温和。堂下还有一妾，是皇上亲赐的，话语不多，也不是讨人厌的模样，妾生一子，诗书经史骑射乐礼无一不精通，是个难得之才，外加其相貌清俊，依扬看着很是喜欢。这一家大小围坐桌前，温馨和睦，唤起了依扬心底久藏不露的真情，心潮一涌动，泪便上来了。

　　父亲当是她姗姗来迟，心中有些愧疚，忙招呼她做下，对她关爱有加。原来宰相向来爱女，对洛丹婷一直宠爱倍至，视其为掌上明珠。而洛丹婷自小聪明伶俐，这些日子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少王公贵族相继上来提亲。

　　洛严明很得意地抚着女儿的头，“今儿个礼部尚书来跟我提亲，说是改明儿个将聘礼都送上，我可真不好说啊。礼部尚书那三个儿子个个吊儿郎当的没个样，总在外面花天酒地四处惹事，我还真看不惯。像我女儿这么美艳绝伦的，怎么也得给她找个如意郎君。我倒是觉得新晋状元朱子何不错。” “是啊，相公，朱子何这人我也看好，人聪明，做事得体，将来是大有前途的。他父亲是兵部尚书，背景也厚实。”母亲接口道。

　　“丹婷，这事爹替你做主了。你就别操心了。”

　　依扬听在心里，也没太在意，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

　　酒足饭饱之后，一家人言谈甚欢，依扬很久没享受过这样的亲情了，感觉分外的好，也就忘了自己怎么来和要做什么了。

　　等到她想起的时候已是半夜了。梦一醒，便没了睡意，她三番五下在床上辗转，却更是难眠，只觉得枕头僵硬床第冰冷。索性就起来走走。

　　子时的天空分外明净，夜色深邃得很，月儿高挂在当空，播撒一抹明辉，如同黑丝绒上盛放的宝石，圆满透亮。

　　凝视片刻，眼皮就开始耷拉下来，依扬揉揉眼，这满月就像充满魔力似的，感觉身子要被吸过去了，站立不定。

　　脚步不自觉前行了，她像个被催眠的人，朝牡丹园深处走去。

　　夜色中的花依旧很美，片片红艳摇曳在眼前，花中有水声传来。依扬定了定神，是园中水池那边的声音，心中的好奇油然而生。当下里，她提起裙裾，蹑手蹑脚地向池中央靠近。

　　果然，一尊皙白的胴体惊现于眼前，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地，朦胧中背影妖娆的线条若影若现，这水声便是她发出的。她似乎知道洛丹婷在她背后，并不回头，只轻笑了一声，继续在池中戏水。她手指着牡丹，那花就凑上来遮掩了她的身体。她再指池水，便有水流从头喷淋，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莫非……是仙子不成？”依扬正琢磨间，她已飘至眼前，正欲细看，双眼被仙子蒙上了，什么都瞧不见。

　　“好好享受你这一世的姻缘吧！”依稀中，她只听得这一句，别它都不记得了。

　　醒来已是天明，身边倚着个人儿，不时焦急地摇动她。她偷偷从眼缝里瞧去，是一个斯文的男生，一身书童打扮，眉眼清透，皮肤很白，脸儿因为紧张泛得一片潮红，很是可爱。

　　是他救了自己么？这会定是被自己的美貌给迷住了吧？依扬心下好笑，装模作样地躺在他怀里继续睡。

　　“文斌，小姐怎么了？”她听到她的贴身丫鬟杜鹃踢踏着跑来。

　　“原来他叫文斌，挺文气的名字。”心里念叨了几遍，暗暗记下了，一边假惺惺地睁了眼，挣扎着起来。才挺到半路，头重脚轻又是一软，再也起不来了。原来这一夜风吹着了凉，惹上了风寒。

　　她的这么一闹弄得家里鸡犬不宁，洛严明没了上朝的心思，母亲也成日哭哭啼啼。被成群的人围着，她也不好多问文斌的事，只是看他跟着弟弟洛丹醇来看过自己几回，是弟弟的贴身书童。看得出洛丹醇很喜欢这个书童，不把他当仆役使唤，到是待得如兄弟。

　　依扬被迫躺了好几天，烧着烧着脑子就会被胡乱的记忆塞得满档，烧醒后穿越前的记忆忘了九成多，脑子里只留下个洛丹婷。杜鹃每天都熬难以下咽的中药给她喝，她再怎么拒绝都没人答应，无奈闲下琢磨起那天的奇闻轶事，这样烦闷到第五天头上，还得不出什么结论。

　　闷得慌了，她不顾杜鹃的劝阻，坚决下床，手搁着脑袋在窗下吹起风来。正巧洛丹醇带着文斌从窗下走过。

　　“今儿个晚上我要去趟奉春楼，傅士让我抄的书还没抄完，你帮我赶赶吧！”

　　“是。”文斌低着头，独自琢磨着心事，只应了一声。丹婷看着他脸上有股说不出的失落。

　　“文斌代少爷抄书不会被罚么？”见两人走远了去，她回头问杜鹃。

　　“小姐，您是不是得了风寒烧坏了脑袋？怎么说起胡话来了？”杜鹃跟她亲，跟前没什么人，说话也就不忌惮，“舒文斌是丹醇少爷的书童，抄书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了。听说他小的时候读书很好，可是后来家道中落，没钱上私塾，更没机会参加乡试，流落街头，老爷看他聪明，人品又好，就收他做了书童，陪少爷读书。但书童毕竟只能做些抄书研墨的小事，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确实可惜了。”

　　“嗯。”丹婷点点头，心里又对他多了几分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