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星海》文礼

14、开门

　　听到这个闻所未闻的新名词，阿尔杰一瞬间有些愣神，但很快就从词面上理解了少许意思。
　　“你是说，你能感觉到危险？”
　　“是的，”罗伊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他现在需要在阿尔杰的帮助下脱困，为了表示诚意，便小小地透露了一点他的“超能力”。
　　“以前我觉得是神经过敏，但后来证明可能我的第六感比常人要强一些吧。并不是所有危险都能感觉到，有时候会突然对危机很灵敏，有时候要主动去感受才能察觉。”
　　“这次事情发生之前我并没有预知，而是刚才特意放宽了注意范围，才隐约觉得危机正在远去。不过这仅限于对方不会再发起主动攻击，但我想我们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
　　不是没有彻底脱离危险，而是暂时没有危险。
　　刚才的晕厥并非失血过多，是因为罗伊将精神集中在了舰桥区域。他并不觉得能找到那个人，毕竟现在已经晚了，对方再无动作，很有可能已经收手。他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形迹可疑的人，不过却有意外的收获。
　　正如他所料，舰桥已经发现了这个区域的异常，因为区域被整个封死了。那人应该是在暴露后利用最后手段锁死了这里，舰桥的人正在想办法解封，但从他们的神色和对话中能得出一个不好的结论，那个人的手段太高明，解封区域或许要花很长时间。
　　当然，供氧系统是没有问题的，罗伊他们可以安全地待在这里等待解封区域，但现在罗伊受了伤，无法及时得到救治，只要他的伤口严重一些，流血也能要了他的命。
　　阿尔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了看罗伊的手臂，虽然鲜血把他绑在罗伊手臂上的衬衣几乎全部染红，不过好在血似乎已经止住了，罗伊暂时避免了失血休克的危险。
　　阿尔杰背着罗伊走到最近的运输站台乘上车，他把门拆了，以防万一线性车再次失控，能够轻松地跳车。罗伊坐上位置上才松了口气，经过刚才那场危机，他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而且动用精神能力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你知道是什么人想杀你吗？”
　　罗伊摇摇头，“想杀我的人被关禁闭了，我才醒来没多久，接触的人也不多，实在想不到谁会要我的命。而且那人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能控制系统的只有舰桥的人，我今天才第一次到舰桥。”
　　“或许你做了什么引人注目的事。”
　　这话是个肯定句，罗伊瞄了阿尔杰一眼，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或许阿尔杰本人真是这么觉得的。
　　“也有可能和比尔一样的理由？”罗伊苦笑了一下，“看来我回去后得让迪夫给我列个仇恨值清单了。”
　　“他确实很讨厌，但你比他更引人注目。”
　　“这并非我本意，”罗伊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把比尔交给了法庭，我并不介意私了……”
　　“我并不是指这件事，”阿尔杰打断罗伊的猜想，“你本身的存在感非常强，让人无法乎视。”
　　“我吗？”罗伊摇摇头，“在90%的人都得到体能强化的时代，我这样的人连自保也要依靠别人。我没有什么突出的特长，也没有干一番大事业的野心，你却说我存在感强？我又是哪一点吸引了你呢？从政厅门口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怀有敌意，这要是存在感在作祟，也是不好的方面吧？”
　　“政厅？”阿尔杰疑惑地打量了罗伊一眼，却发现他面色如常，根本不像是在撒谎。
　　再说了，罗伊也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撒谎的意义，或许只能说明那天夜里的相遇对于罗伊来说无足轻重，他甚至没有正眼看阿尔杰一眼，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是迪夫第一次带我去政厅登记的时候，那个时候在门口看我的人是你吧？我刚才跟你说过，我的第六感很灵的。”
　　阿尔杰不置可否，看来那个奇妙的夜晚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
　　罗伊继续说，“知道斐迪南为什么急着叫我回去吗？难道他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没说，我巡逻路过的时候他从试验室里跑出来，很着急地跟我说联系不上你，要我无论如何找到你，带你回去。”
　　罗伊苦笑道，“看来医生比我受欢迎啊。”
　　阿尔杰点头，“确实。”
　　好吧，罗伊翻了个白眼，跟这人聊天还真没劲，长得再帅又怎么样？成天绷着个脸装冷酷，说话也无趣，自己果然还是喜欢迪夫那种能随意谈笑风生的类型吗？
　　只是在阿尔杰身上感觉到的那种熟悉感却让他十分不安，那或许涉及到失忆的12年里发生的事，如果阿尔杰真的在此期间遇见过自己，他会不会记得呢？
　　不，就算真的见过，他也一定不会知道有自己这么个人吧？毕竟那种熟悉感只在于阿尔杰的背影，说不定自己以前见他的时候都只能跟在他身后，这个人肯定不屑于拿正眼看自己吧？
　　注意到罗伊过于热切的视线，阿尔杰皱着眉头盯了他一眼。罗伊心虚地移开眼神，尴尬地装作在走神的样子，再也没有开口。
　　线性车在区域边缘的一个站台停了下来，前面两百米处就是连接生活区的大门，此时这扇本应在这个时间段开启的大门却紧闭着，截断了二人的去路。
　　“过去看看吧。”
　　罗伊带头走到了门边，将近半米厚的钢铁大门纹丝不动，罗伊冲着轨道上方的监控方向又是挥手又是比划，他的意识看到舰桥的人对他的动作有反映，研究员们也在紧急处理受损的系统，但目前仍然毫无办法。
　　“看来我们在这里待一阵了，明明只有一墙之隔。”
　　阿尔杰说，“但愿已经有人发现我们被困。”
　　“是的，他们已经发现了，”罗伊拍拍门说，“那边好像有人。”
　　半门厚的钢门能够阻隔对面的声音，但罗伊的感知却看见门那边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斐迪南和迪夫外，巴泽尔、杜鲁、莫莉和美慧都在，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也穿着护卫队的制服，看起来十分强壮，额角有一道鲜明的疤。他们正在商量着是不是能想办法把门破坏掉，舰桥那边反馈说解封区域至少还要2个小时，或许更久。
　　阿尔杰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说，“好像是有点什么声音，但听不清楚。”
　　“你能打这个门一拳吗？”
　　罗伊想到比尔上次一拳就能把20厘米厚的钢板打变形，阿尔杰既然能秒杀比尔，不知道能不能秒钢门？
　　“单比力量我不如比尔，”阿尔杰说，“这道门比他上次拆的那块钢板厚太多，最多也就能弄出点动静。”
　　见罗伊仍然紧锁眉头，阿尔杰说，“先坐下休息一会吧，你失血太多，别乱想了，既然已经有人发现我们被困，就一定会想办法的。否则这片区域一起锁着，舰桥的人也出不来。”
　　这是罗伊听阿尔杰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内容里透露出宽慰的意思，这是在安慰自己吗？罗伊笑笑，坐到他身边，“嘿，我能靠着你吗？”
　　说完全根本没给阿尔杰回答的机会，便将头靠在了阿尔杰肩膀上。阿尔杰有些不满地动了动，却没有把他推开。
　　“我比你们醒得晚，迪夫说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我只需要慢慢接受这一切就可以了。但我却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今天预感果然成真了。”
　　“第六感告诉你的吗？”
　　“是啊，你看，有时候疑神疑鬼并不是件坏事。”
　　“你不是疑神疑鬼，你是不信任别人。”
　　“或许吧，”罗伊没想到阿尔杰竟看穿了他，“信任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阿尔杰没有吭声，罗伊也不再说话。他静静地靠在阿尔杰肩上，享受着劫后余生一般的安宁。只是他的意识却不由得分开往两边跑，他必需知道舰桥的动静和门外斐迪南他们的安排。
　　舰桥那边，杰克正在一脸严肃地破解程序，路德船长也不再是初见时那张冷冰冰的脸，脸上显露着怒意在听取下属们的汇报。研究员们查了半天，对此次事故一无所知，他们甚至得出了一个不靠谱的结论：从程序启动的路径来看，这些事都是系统自己干的。
　　这个结论被路德船长狠批了一顿，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正被开挂的罗伊关注着，便透露了一些大实话。在将人解救出来后必需交出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否则政厅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虽说政厅和舰桥就像是以前的联邦和军队，相互倚仗又相互制约，但现在大环境翻了天，人类社会也得到了一次大洗牌的机会，之前的联邦高层已经不存在了。
　　罗伊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整艘飞船上的人中居然没有一个是原联邦正腐的官员，虽然人们来自各行各业，却都是些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才重新组建起了政厅，政厅官员和结构也与原联邦存在着极大的不同。
　　然而舰桥的人员与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却延续着地球的编制。舰桥一半以上的军官和技术人员在地球时期便担任着相同的职位，冬眠醒来后人们也是在这些人的带领下重建社会秩序。
　　如果说政厅是大洗牌后的新社会，那舰桥便是根深蒂固的前联邦了。新旧势力必然不能长期共存，虽然现在飞船上看似一派平和，但在暗中却是波涛汹涌。
　　其实像罗伊这种职务舰桥根本没放在眼里，虽然头衔是议长秘书，事实上也就是个给舰桥传话的小虾米，根本没有特地下手除掉的必要。但政厅却不会管舰桥怎么看待罗伊，在他们眼里，政厅只是换了一个舰桥联络官，还不到12小时就发生了联络官遭遇袭击的事件。
　　飞船的控制权完全在舰桥手里，说不是他们干的谁信？就算真相真的是系统出了故障，但政厅的人也必然会把它当作一个借口。所以舰桥必需找个替罪羊出来堵住政厅的嘴，至少不能在明面上跟政厅撕破脸。
　　正如舰桥所料，门外的巴泽尔一行人也低声地讨论着今天的事件。杜鲁没料到自己走了没一会儿就发生这样的事，他为人低调，胆子也小，生怕政厅和舰桥因为什么风吹草动而不和，要知道历来高层闹矛盾，遭殃的可都是底下的人。
　　他在跟巴泽尔等人叙述时着重讲解了路德船长在接待罗伊时的不友好，甚至有点添油加醋的嫌疑。但他也明白，就算知道自己说的有夸张成分在，巴泽尔和莫莉也不会拆穿他，反正他们的目的也是给舰桥添堵。
　　政厅老早之前就想把势力浸透进舰桥，舰桥完全掌握着人们的生存环境，这种情况下明面上说政厅和舰桥平起平坐，实际上却是以舰桥为主导。
　　舰桥控制着系统中枢，就相当于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甚至舰桥放出来的关于军备区等绝对武装力量区域被系统锁死的消息，政厅也怀疑是舰桥为了独占军备资源而编的借口。
　　双方的谈话与情绪被罗伊毫无保留地接收，庞大的信息量与人性的复杂吵得他头痛，几乎要恶心得吐出来。在人类面临着文明灭绝危机之时，这些人竟还有心思争夺一艘小小飞船上的控制权？在人口仅剩下不到5千的现在，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珍贵的资源，却还要因为今天的事而特地推出一个无辜者来作为所谓权力斗争的替罪羊？
　　罗伊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与他紧贴着的阿尔杰也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罗伊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不由得被迫进入了临战状态。阿尔杰可不信罗伊的武力值能战胜他，但这个黑发男孩身上的变数太多，他不得不进行防备。
　　只是罗伊此时心情复杂，他厌恶地想着，不能再让无辜者被这些人的争斗牵连，只要门尽快打开让他们出去，早一分钟解决事件，就多一分和平的希望。
　　对，只要把门打开就行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厚重的钢门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机械音。半米厚的门板缓缓从地面升起，缝隙越来越大，门外巴泽尔一行人惊讶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