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星海》文礼

21、突发事件

　　政厅与舰桥的商议结论与先前预计的差不多，双方互派人员常驻，舰桥与政厅共享飞船的部分技术信息，并指派研究员到政厅协助接入舰桥工作。政厅得到了比之前预计谈判结果更多的好处，舰桥准备的替罪羊没用上，不过罗伊遇到的事件也一笔勾销，被当成是系统故障处理。
　　罗伊对此并不介意，不能指望世界上有绝对的公平，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斐迪南对此颇有微辞，但也很识趣地只是私底下唠叨几句。不过罗伊倒是获得了一点便利，他被调到医疗区去协助医疗部总负责人斐迪南，办公地点也搬到了斐迪南的办公室。
　　对于正与斐迪南进行能力开发的罗伊来说，这简直求之不得，而当他知道这件事是阿尔杰向盖文提出，再由盖文向巴泽尔提议的时候，他便知道，阿尔杰已经彻底站到了他这一边。
　　罗伊迅速搬到了斐迪南的办公室里，阿尔杰也作为临时保镖随行。现在斐迪南的试验里又多了关于阿尔杰的计划，他认为既然阿尔杰和罗伊都在末日计划基地待过，那里应该有更多关于罗伊的有用信息。不过阿尔杰主观陈述的只是他自己认为有用的信息，其它被阿尔杰过滤的信息中说不定还会有所发现。
　　人类的大脑是复杂的，眼睛替它记录下一切掠过的画面，耳朵替它记录一切听到的声音。但这些信息太庞大也太复杂，绝大部分记录后立即被锁到大脑深处进行休眠，所以人类只能记得主观意识注意到的小部分。
　　而其他包含了极大信息量的影像与声音，却被迫在大脑里沉睡。并非人类已经将之遗忘，而是它们被埋得太深，不利于主观意识进行提取。
　　“不过，要是由罗伊来读取阿尔杰的记忆，所谓的主观意识就不存在了。罗伊作为第三方，读取到的是大脑中的一切记忆，他不会去区分哪些对阿尔杰有用，哪些没用，他会用他的主观去寻找东西。”
　　“虽然现在只能看到些零星碎片，但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看看计划是否可行。罗伊现在可以把阿尔杰主观意识中的非重点记忆主动延长至五分钟，要知道有时候五分钟的记忆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
　　罗伊为难地看了一眼阿尔杰，如果像之前那样，在阿尔杰不知道的情况下偷窥一下，罗伊有可能会昧着良心去偷看阿尔杰的记忆，但现在斐迪南却厚着脸皮当着阿尔杰的面要求他合作？他难道忘了被自己看到小黄书时的尴尬和强力要求保全隐私了吗？
　　像是知道罗伊的担忧，阿尔杰对他说，“如果是你读取的话，我的记忆没什么好隐瞒的。”
　　阿尔杰的生活极其单调，每天的作息都维持着海陆特战队时期的作息和内容，没有娱乐活动，没有女朋友，甚至不看小黄书，他并不认为自己的私生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还是有的，那就是罗伊。
　　罗伊是唯一一个让他有意识过剩这种感觉的人，学院广场上那短短五分钟的相遇，就让这个黑发男孩在他记忆里刻上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作为特战队队员，他被要求不能在职业生涯中拥有任何对自己有着特殊意义的东西。那个时候他对罗伊的厌恶，极大部分便来自于他已经感觉到这个黑发男孩会对自己产生未知而可怕的影响。
　　但现在，阿尔杰想尝试一下改变。罗伊的崩溃与痛苦让他意识到此刻站在面前的黑发男孩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也赞同斐迪南的比喻，罗伊现在就是一张被格式化到20岁大学时代的磁盘，那些会将他塑造成疯子的因素在他此刻的“记忆”中尚未发生。现在的罗伊同样让他意识过剩，却少了那股充满威胁感的疯狂。这样的罗伊，阿尔杰愿意去信任。
　　既然阿尔杰本人都说没问题，罗伊也不再有顾虑，开始了斐迪南的试验。阿尔杰被指派给罗伊作为临时保镖只有一周时间，盖文打趣说如果阿尔杰不想离开美丽的东方男孩，他可以成人之美地将阿尔杰调到医疗区当巡逻组长。不过罗伊却很心急，从他看到那块记忆碎片的时候起，他便异常急切地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12年。
　　在这一周内，罗伊的能力提升速度快得惊人。已经掌握的能力全部能够熟练应用，并有程度上的大弧度加深，还开发出了一项新能力：脑内对话。
　　这个能力也是在试验过程中无意发现。他当时正在心里默默地抱怨阿尔杰的日常生活简直单调得像有强迫症，谁知竟在脑海中听到了阿尔杰的声音，阿尔杰说：习惯了，对训练有好处。
　　事实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二人却诡异地对视了一眼，立即便明白了刚才的对话并非实际的声音交流，而是在二人大脑内的意识交流。
　　得知罗伊这项新能力的斐迪南立即打了鸡血似地针对新能力订制了开发计划，一旦掌握了诀窍，这项能力对于罗伊来说并不难，他甚至能将三人的大脑像即时网络一样连在一起，让精神网络上的人都能进行意识对话。
　　一周时间很快便过去，罗伊没有再遇到任何袭击，连对罗伊有威胁的比尔都不曾露面。临时保镖阿尔杰被收回，不过三人约了在共有的休息时间一起继续试验。
　　阿尔杰也拒绝了盖文把他调到医疗区的提议，他知道罗伊可能因一些未知的原因而惹上了麻烦，但他并不觉得罗伊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毕竟那次在医疗区封闭的大门前，体能强化的受益者比尔可是被还没有开发出精神能力的罗伊当猴耍了一通。
　　更何况现在罗伊的精神能力已经十分强大，就算还没有开发出斐迪南预计的攻击能力，按罗伊现阶段掌握的技术，已经足够他面对突发事件了。
　　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突发事件很快就找上了罗伊。
　　周末的早上，罗伊的通讯器狂叫个不停。本来以为是斐迪南那个试验狂人又想到了什么新点子激动过头，但通讯器上的名字却是阿尔杰。
　　“你在屋里吗？”
　　“在……”罗伊看了下时间，才早上8点过，对于周末来说这个时间实在有点早，“怎么了？”
　　“你屋里有窗户吧？看看广场下面。”
　　罗伊懒得动，他用精神能力看了一下广场，睡意立即消散无踪。
　　广场上正聚集着一批人，纷纷围在广场的一个高台前，一脸虔诚地仰望着站在高台上的男人。那个男人看起来30岁左右，有着深色头发和眼睛，穿着一身神父装，正拿着本圣经向下面的围观群众布道。
　　在罗伊看来，这位神父的演讲并没什么感染力，甚至有些吐词不清。但这并不妨碍他的信徒们对他的崇拜，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是罗伊苏醒后头一次在广场上看到这么多女人和孩子。
　　围在广场上聆听演讲的人中大部分是女人和小孩，剩下的小部分是男性。如果这个场景放在旧时代的地球，罗伊并不会觉得如此突兀，这种宗教团体的小集会每周都会在教堂和一些公园里出现，甚至还会有人在街边发传单。
　　现在是行驶于宇宙中的飞船上，亲眼目睹了地球的末日和浩瀚的星际后，这些人仍然能够坚持自己的信仰，倒是挺难得的。
　　不过罗伊知道，阿尔杰肯定不会为一个小小的宗教聚会大清早特意打来。
　　“是出了什么事吗？以前没见过这种集会。”
　　罗伊听说过飞船上有宗教团体，政厅并未干涉，一来是规模小，二来人们需要心灵的寄托，有时候宗教能起到比心理医生更好的作用。只是罗伊从来没在飞船上见过宗教集会，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他们一个月会在广场上聚集一次，前两你次错过了，”阿尔杰的声音从声筒那边传来，低沉而性感，让罗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不过这一次人数明显多了很多，以往只有一百来人，今天到场的目测已经超过三百。有许多人是听说飞船系统故障的消息后加入的，或许这对于他们来说，系统故障就跟世界末日一样可怕。”
　　在末日的威胁下宗教崛起，这在社会文明发展过程中倒是常有的事，但是——
　　“系统故障的消息是舰桥放出去的？”
　　“是的，巴泽尔现在正召开紧急会议，你也准备一下，强尼神父点名要让作为受害者的你出来澄清真相。”
　　舰桥，他们想干什么？
　　“系统故障”事件不过是政厅和舰桥双方协议后的一个说辞而已，而且此次事件并未对外宣扬，只有政厅和舰桥的一些相关人士，和少数几个外部知情人知道。在协议已经确定并实施后，舰桥却突然向公众放出这个消息，除了故意引起公众恐慌外不作它想。
　　罗伊一下子想到了舰桥那个要杀他的人，舰桥官方不至于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毕竟事件早已结束，政厅和舰桥虽然存在着矛盾，却不会把公众牵扯进来，毕竟这关系到飞船小社会的稳定。
　　但如果是那个人，可就不一定了。他能冒着对系统做手脚的危险暗杀罗伊，现在只是透个风声出去又有什么难？所谓浑水摸鱼，水不浑，也得有人把它搅浑。
　　不过罗伊并没有慌，他只是一边起床收拾自己，一边用精神监控开始观察船上的人们。
　　此刻的政厅中，巴泽尔正在召集人开会，决定官方出现向整艘飞船的全体民众澄清本次事件，也提到了要让罗伊作为当事人在网络和电子屏上进行即时演讲。
　　相比起有条不紊的政厅，舰桥此刻却是山雨欲来。路德船长正在发脾气，消息是从一个研究员的终端上发出的，但那个研究员却拒不承认，声撕力竭地在一群用枪指着他的士兵面前为自己辩护。
　　不过杰克却过来告诉了他一个不幸的噩耗，除此之外，在这个研究员的私人电脑上发现了入侵系统的痕迹。
　　这下好了，“真正”的犯人抓住了，路德船长马上跟巴泽尔通话，双方决定在10点一致发布演讲，打消公众的疑虑。
　　罗伊扯了下嘴角，又是替罪羊这一招，这些飞船上的高层们都没点新花样？当公众是傻的吗？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种替罪羊手段不过只能看作是政厅和舰桥对公众示威的一种小妥协而已，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抱怨，只会认为这场所谓的“系统故障事件”不过是政厅和舰桥权力斗争过激导致的武力冲突，高层的演讲也不过是面子功夫。
　　这场演讲真正的受众只是广场上那三百多信徒。这些信徒平时在飞船上处于弱势地位，他们大多是没有力量的女人和孩子，一部分更是没有得到体质强化的男人。
　　在这个陌生的飞船时代里，体质代表着一切。人们开始形成一种意识，只有得到体质强化的人才拥有更好的基因、更长的寿命、更多的权力。
　　弱势群体开始依附于强者生存，他们有些人在地球时代也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或骄傲的社会精英，罗伊并不认为这一部分人会甘于屈居人下。
　　正如他所感受到的，广场上悄无声息地弥漫着黑压压的一层负面情绪，情绪有着神奇的感染力，甚至比神父口中的天父还有用得多。
　　男人们焦躁愤怒，女人们忧郁悲哀，孩子们惊恐万状，此刻他们眼里只有身着肃穆长袍的“神之使者”，强尼神父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在他们看来简直如天使一样美丽。
　　神喻时代的雏形。
　　这个名词突然出现在罗伊的脑海里，但他并不觉得陌生。现在的罗伊不再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回忆”或“常识”所惊讶，而是迅速理解它们，并将遗忘的知识再次应用起来。
　　神喻时代，这是飞船文明进化中的一个方向，脆弱的人类将心灵的安慰寄托于宗教，然后建立起神权正腐为核心的新时代文明。
　　不知为什么，罗伊对所谓神喻时代学说十分反感。他对宗教并无偏见，但他认为人类终究是理性的生物，随着文明时代的递减发展，末日前已经步入成熟信息时代的人类并不会花太多时间来接受星际时代。
　　既然现在有人要在他眼前上演神喻时代的戏剧，他不介意亲自毁灭这个刚刚诞生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