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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追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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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线性车通过漫长的过度区,禁区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第一个景象竟是一个如同工厂一般的宽大生物标本存放场所。即使是事先通过精神力观察过这片区域的罗伊,在亲眼见到望不到尽头的“水晶棺”时,也不禁从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所谓的“水晶棺”,即强化玻璃制造而成的封闭玻璃罐,里面灌满了琥珀色的液体,浸泡在这些液体里的是仍由设备持续着细胞活性的各种生物尸体,当然,一部分只是尸块,水晶棺都是固定大小,一些体积过大塞不进去的生物被切下易于保存的部分泡在里面。
这是为了保持生物的多样性而事先搜集的地球各生物样本,只要通过程序激活细胞,这些早已死去多年的“尸体”便会被送到生物工厂旁边的试验室里,在短短几十分钟内被还原为鲜活的生命。
在人类大批死亡的动乱期,比起数以亿计的人类,这些珍稀的生物样本更有价值。不过在正常人眼里看起来显然并非如此,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来保存地球生物?不如多救点人不是吗?
“真恶心,”萨拉加快了线性车的速度,“末日计划的人简直有病,居然把动物切块泡在这些大罐子里,那边那个是什么?大象吗?”
“那是猛玛遗骸,用基因再生技术可以让这些史前灭绝生物再次出现。”
斐迪南惊讶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罗伊,但后者显然正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没有发现斐迪南的暗示。
“再生?”萨拉哼了一声,“人类都自身难保了,把这些留下有什么用?”
“一点对地球的念想吧,”罗伊说,“如果真找到类地行星,在经历过这一切后,人类重建的文明也不再是地球文明,这些东西只会被锁到博物馆里,当成历史教材给新生代的孩子们讲上一课,然后又迅速地被忘得一干二净”
“你很熟悉这些东西?”杰克显然也发现了罗伊的不同寻常。
“我不知道,”罗伊神情恍惚,“不过我想,或许我要找的答案已经近了。”
罗伊不再说话,他现在分了精力追踪阿尔杰。
阿尔杰已经发现罗伊和斐迪南的失踪,他去护卫队的监控室调出了白天医疗区的监控。不过他只能从那里看到罗伊和斐迪南一整天都待在医疗区的记录,后面的部分被杰克全部抹掉了。
监控记录无法追踪,最实用的办法就是到舰桥申请追踪通讯器。阿尔杰自然不会去舰桥,他可不觉得罗伊会乖乖把通讯器带在身上,于是找了工具撬开罗伊和斐迪南房间的门。罗伊和斐迪南的房间里都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于是阿尔杰坐到罗伊的床上闭上眼睛,想着罗伊平日的一举一动。
这是阿尔杰跟盖文学来的一个小窍门。盖文曾跟着一位东方的武学师父学过拳术,那位师父信佛,盖文也经常跟着师父打坐冥想。虽然他并不信教,但这种方式却让他在战斗中养成的嗜血狂躁的性格慢慢地有所收敛。在盖文把这种方法教给阿尔杰后,阿尔杰也觉得这种方法好用,加上阿尔杰本就沉稳的性格,比盖文更有收获。
阿尔杰喜欢用冥想这种方式来推演他人的行动,他并非行为学家,不过对于他熟悉的人,这种方法能让他顺利地模仿出对方的思维方式与行动模式。
对于罗伊,阿尔杰已经十分熟悉。他并不认为自己了解罗伊,但他比谁都更加关注罗伊。
阿尔杰并不否认罗伊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但既然关乎“致命”,他自然也就会注意到藏在罗伊无害外表下的危险。如果不是他曾在末日计划基地里见过罗伊,他或许真的会像斐迪南一样被罗伊看似天真的眼神所欺骗。
罗伊的失忆一事对于阿尔杰来说是个潜在威胁,他无法断定罗伊在恢复记忆后会不会变成基地里那个疯子。他本能地不愿意罗伊恢复记忆,但罗伊却如同执念一般用各种方法想要找回记忆。这种心情阿尔杰可以理解,只是私心里希望罗伊能永远保持现在的样子。
特别是在昨夜之后,阿尔杰更不愿意失去现在的罗伊。那个迷茫无助的男孩如此依恋自己,漂亮的黑眼睛被欺负得流下泪水,这一切都让阿尔杰的占有欲极度膨胀,罕见地失去理智一次又一次地要他,即使他晕过去也仍然不愿放手。
如果罗伊永远都是那个依恋他的男孩该有多好,但阿尔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罗伊之所以吸引他,还包括了罗伊身上的致命因素。罗伊只是暂时忘记了那些致命因素,当他想起一切后,基地的疯子罗伊就会回归。
罗伊想要回归。
阿尔杰突然睁开眼睛,径直走出房间前往站台,乘上线性车向医疗区封闭大门而去。而此时分神观察阿尔杰的罗伊也感到一阵心惊,他将精神力收回,投注在了前方。
“他来了。”
“什么?”罗伊的声音很低,连挨着他坐的斐迪南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什么来了?”
“阿尔杰。”罗伊揉了揉有些紧绷的额头,“抱歉,我们可能没时间去医疗区生物室了,等下打开通往军备区的门以后就分开走吧,杰克去机房,我们去军备区控制室。”
杰克不满地说,“嘿,你们这是要抛弃队友吗?”
“如果你想跟阿尔杰碰上,我不反对你跟我们一起走。”
“呃,这还是算了……”
萨拉问,“他来了又怎么样?他又打不开门,除非向舰桥申请。”
“他能打开。”
萨拉一惊,“什么?!他能打开门?”
“他有权限。”
在刚才打开第二道门时,罗伊确认了自己的权限。与他所想的不同,那道门并不是用他的能力打开,而是他的权限。在明白这一点后,罗伊便知道该如何开门,并非将能力注入到系统中,而是如同用精神力和斐迪南他们对话一样,用自己的能力与系统对话。
阿尔杰是否知道这一点罗伊并不清楚,但那是阿尔杰,他总会想办法跟进来。所以只能乘着阿尔杰还没有找到开门的方法前,尽可能地找到自己要的线索。
知道方法后,罗伊在还没走到军备区的大门前时便用自己的权限开了门。杰克一脸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破,而是查了各自的位置就分开了。军备区有一处庞大的机房,里面放置着大型电脑与数千台服务器,杰克认为那是玛丽亚的本体,他必需前去确认,如果能与他心中的“女神”沟通就再好不过了。
罗伊一行径直去了军备区的中央控制室,比尔想要武器,他准备先打开常备武器库的门把比尔打发走,但显然,他的算盘落空了。
“我说,我要跟你一起去,”比尔不满地抓住罗伊的肩膀,“还是说,你想把我扔进你的陷阱里,或者等着阿尔杰过来收拾我,嗯?”
“你给我放手!”萨拉想把比尔拉开,但她的力气却及不上比尔的十分之一,“罗伊的肩膀会被你捏碎的!”
“哈,我怎么可能会捏碎可爱小猫的肩膀呢,”比尔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不过对你可就不一定了。”
“比尔,”罗伊忍着痛,平静地说,“你去了控制室也没用,你没有权限,不可能将整个军备区占为己有。所以最好趁现在去找点你需要的东西,比如说给女性区的护卫队挑点合适的武器。”
萨拉一愣,不明就里地望向罗伊。罗伊解释道,“比尔是想找些武器给女性区的护卫队。现在你们的护卫队是非官方组织,政厅不会分派武器给你们。比尔只是不想劳拉那样的事……”
“住口!”比尔瞪圆了眼睛,满是怒意地掐住了罗伊的脖子,“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喂!你……”
“比尔,”罗伊忍着窒息感,用精神能力慢慢地浸染比尔的大脑,“你很强,比尔,你已经可以保护她们了……所以……不要再自责了,不管是劳拉,还是小黑猫……”
在萨拉和斐迪南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刚刚还激动得马上就要掐死罗伊的比尔渐渐平息了怒火,将罗伊放了下来。罗伊难受地咳了几声,对一副要打架的样子的萨拉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去,主动抱住了比尔。
“没事了,比尔,你已经足够强大,能够保护好她们了。”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罗伊轻声在他耳边说,“因为我是你的小黑猫啊。”
比尔默不做声地抱着罗伊,好半天之后才站起来,低着头不让人看清他的脸。
“我要跟你一起去,”他的语气缓了些,但仍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让我一起去。”
罗伊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也没再说什么,便带着一行人向控制室的方向走去。比尔的态度有所收敛,萨拉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会儿看罗伊,一会儿看比尔,也不说话了。只有斐迪南一脸莫明其妙,一个劲地跟罗伊使眼色。
‘我一路上都在观察比尔的思维,’罗伊主动用精神力跟斐迪南交待,‘他或许……你知道,飞船上的教育体系尚不完整,也没有人来充当他的人生导师。比尔只是个想要保护家人的孩子而已,有时候狼露出尖牙不一定是要吃人。’
‘我可不敢苟同,’斐迪南脸色严肃,‘我见过那些被他几乎撕成碎片的人,那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能做出来的事。’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庭审的结果是……’
‘别管什么庭审,你真的觉得所谓的庭审有意义吗?’罗伊通过精神力将一些从比尔大脑里获得的记忆片段传到了斐迪南大脑中。
‘在读取他的记忆时,我能一并获取他当时的心情。我不认为一个会在看到小猫死去时心如刀绞的人,能无缘无故只为取乐便将那些人撕成碎片。而且他记忆中那个叫劳拉的女人,你还有印象吗?以前和莫莉聊天的时候她说过,有个女人生下了强抱者的孩子。’
‘是她?!’斐迪南惊讶得差点叫了出来,‘她跟比尔是……’
‘我也不清楚,但在比尔的记忆里,劳拉就像是他的母亲一样。我只看到了一个片断,劳拉被强抱的时候,比尔在场,他被人打得半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当作母亲的女人在眼前被那些混账强抱,没有哪个男人能对这种事无动于衷,在他记忆中,比起那些施暴者,他更恨自己。’
‘可是……那并不是他的错。’
‘是啊,那是因为我们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件事,就算能够看到他的记忆,读取记忆中的感情,我们还是无法真正成为他,真正理解他。’
‘我只知道他想要武器,是为了给女性区的护卫队员们配备装备,毕竟女性区的护卫队都是女人和未成年少年,她们不会是相当于城市警察的政厅护卫队的对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我们对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就算看到了一些记忆碎片,也并不代表他就……好吧,或许我就是多虑了,但我们真的要相信比尔?恐怕连比我们更了解他的萨拉也无法完全相信他吧?’
‘我不需要相信他,’罗伊说,‘我只要他相信我就行了。’
‘罗伊你……’
‘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因为他需要的不是情人,不是玩具,而是家人,那么,我就来当他的家人。他已经体验过一次家人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他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第二次。如果阿尔杰赶上来时我们跟他发生冲突,至少有比尔能帮上一把。’
‘罗伊,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宁愿信任比尔也不愿信任阿尔杰?’
‘不,正好相反。是比尔信任我,但阿尔杰却并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