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惊华年》九天飞羽

34、第 34 章

　　夜色本来是漆黑的，此刻却是红的，漫天的大火染红了整个天空。林娴雅站在福安寺的禅房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远处京城里那熊熊燃烧的地方。
　　普元大师坐在佛龛前，一手转动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口中不住诵念着佛经。
　　大火足足烧了一夜，黎明十分才渐渐熄灭，但依然有大股的青烟袅袅升起。
　　普元大师起身，走到相邻的窗前，望着远处浓烟缭绕的地方，口宣佛号，长长的叹息。
　　林娴雅依然不动，只是看着前方道：“大师，你还记得吗，那年我六岁，明惠就把我放在桌子上，硬逼着我看，看楚家被大火吞噬。”
　　普元大师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是康家自作自受，是他们逼我的，而且能得到大师为他们诵念佛经，普渡往生，也是他们的福分。“
　　“贫僧只是希望能为施主减轻一些罪孽。”
　　林娴雅微笑道：“多谢大师费心了，可惜弟子已入魔障，再无回头之日。”说完，林娴雅缓缓躬身行了一礼，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天已大亮，晨晖温暖的笼罩住了大地，笼罩住了京城，笼罩住了康府的残垣断壁。
　　康府外围满了人，有灰头土脸的康府下人，有周边的百姓，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拍手称快，有的在叹息。
　　可所有的情绪都被一声大喊打断：“皇后娘娘驾到……”

　　不等那內侍喊完，康敏已跌跌撞撞地下了轿撵，扑了过来。惊恐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大将军府，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家丁跑了过来，跪倒在她的脚下，他们的身子在不住地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在发抖：“皇后娘娘，昨天府里突然起火，我们都尽力灭火，可是有人不断的向府里泼洒桐油，助长火势，所以……”

　　康敏嘶声打断他：“我母亲呐，我母亲她人呐？”

　　几人嗫嘘道：“主母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来，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陪……陪大将军去了。”

　　康敏大惊，拼命就要向里冲，几个內侍宫女忙拉住她。康敏一边挣扎，一边歇斯底里的哭泣：“娘亲，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他不值得你为他去死，娘……啊……”

　　康敏无力的瘫倒在地，哭得肝肠寸断。地上的灰烬弄脏了她华贵精美的凤袍，而康敏根本就顾不得了，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宫女们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康敏推开他们，勉力站起身，一步一步向里走去。宫人们刚欲劝阻，康敏就冷喝道：“让开……”
　　偌大的康府，只剩下一堆漆黑的残垣断壁，地上堆满了瓦砾，还有些残木在冒着青烟，空气中充满了焦糊的气味，还有许多黑灰被风吹拂，在空中飞舞。
　　康敏只感到心头一阵剜割般的疼痛，冷汗涔涔落下。她紧紧地按住胸口，还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还未燃尽的灰烬上，冒起一股烟雾。
　　残败不堪的庭院中，那人婷婷玉立，秀雅绝伦。尽管她脚下乌黑一片，空气污浊，飞灰荡漾，但她依然纤尘不染，淡雅如仙。她面无表情，眼神也无悲无喜，就那样漠然的看着康敏。
　　康敏双眼血红，嘶叫着就要扑过去，林娴雅的手指微动。康敏就身形不稳地倒在地上，手被余火烧灼，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在空中蔓延。
　　康敏脸色惨白，额头上疼得冷汗直流，但她咬紧了牙关，不肯发出一丝痛呼。她在紫珊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指着林娴雅恨声道：“你这个毒妇，不得好死。”
　　林娴雅微微一笑：“毒妇，这个形容皇后最合适，我就不夺人之美了。康敏，家破人亡的滋味不好受吧，当年，你们康柳两家联手，用尽了卑鄙的手段害死我父亲，还残杀了楚家满门几百口人。将他们屠杀殆尽，又放火把大将军府化为灰烬，而今这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
　　康敏嘶声叫道：“那我母亲呐，她不曾害楚家，不曾害过你。”
　　“你母亲是自己要寻死，与我有什么相干，不对，她是被你害死的，康家的人都是被你害死的。我曾经放下了仇恨，只想静静的生活，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康敏状若疯狂，大声吼叫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来人啊……”
　　一队护卫皇后銮驾的御林军，冲了进来，拔剑相向，剑刃在晨曦中闪着寒光。
　　林娴雅漠然视之，冷笑道：“边关重镇，可是你父亲的地盘，我照样能取他性命。你以为皇宫就固若金汤吗，我能救得了你的儿子，也同样能送他上路。”
　　康敏的嘴唇已咬出了血，却再也没有发出一个字。当日，林娴雅被关押在暴室，明惠和清风带领着百余名宫人暴动，很难说，现在的皇宫中就没有楚家残留的势力。
　　而且，飞羽卫神出鬼没，箭不虚发，即便是皇宫中有御林军，他们也尤入无人之境。
　　“今日来是告诉你，我回来了，若你安分守己的呆着，我可以饶你不死，可是你若敢妄动，那下一个就是你的儿子。”说完，林娴雅就冷冷一笑，飘然离去。

　　沁芳殿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了明惠，没有了清风，没有了玉扇，已是物是人非。
　　林娴雅喜欢清静，沁芳殿里伺候的下人本来就少，少了明惠他们。新月出宫了，蕙兰死了，还有管事的嬷嬷也失踪了，院子里的人所剩无几。
　　众人参拜之后就默默地退到了一边，林娴雅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悠闲地喝着茶，对他们视而不见。
　　一群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屏息静气的垂手站立，一动也不敢动。
　　不一会，清荷就押着一个小太监走进了院子：“娘娘，这个人想要偷偷往外跑，一定是想去给他的主子报信。”

　　林娴雅放下茶杯，淡淡问道：“你的主子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其实她心知肚明，皇甫荣景和康敏都见过她，知道她回到了京城。
　　这么急着去禀报，那只能是太后的人，看来她的话是起了作用，鲁雄没有把她回到京城的消息告诉太后。
　　那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惶声道：“启禀娘娘，奴才只是去领东西。”
　　“什么要紧的东西，让你这么急着去领，是太后的赏银吗？”林娴雅清冽的声音变得狠戾：“给我打，打倒他说实话为止。”
　　就在院子里，当着众人的面，架起了一张板凳，一板一板劈哩叭啦的打下去，先前还能听到他的惨叫，后来便没了声。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林娴雅连眉毛都没动一根，旁边的人却吓得面无人色。林娴雅性子虽然清冷，却很少责骂下人，如此毫不容情地惩治下人还是头一糟。
　　“我不管你们是太后的人，皇后的人，还是皇上的人，只要进了沁芳殿，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若有谁敢多嘴多舌的出去乱说什么，可别怪本宫无情，谁若是再犯，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说完，林娴雅起身走进了内殿。
　　一直等到她离开，众人才敢长长的松了口气，自去干活，谁也不敢再乱说一句。
　　皇甫荣景和康敏知道林娴雅回到了京城，但也不会大肆宣扬，皇帝对外宣称雅妃生病，在沁芳殿修养，不见外人。
　　但在暴室外，一百多宫人暴动，因为飞羽卫也参加了战斗，死伤的御林军无数。
　　即使皇帝一再压制保密，但消息也难免泄露，知道林娴雅被陷害，杀出宫闱的妃嫔也不在少数，骤然在朝凤殿见到她，都不禁有些惊讶。
　　林娴雅到朝凤殿时，各宫的妃嫔都到了，正在给皇后请安。林娴雅缓缓走了进来，甚至都没有等通报。
　　林娴雅着妆一向淡雅，为人低调，即使容颜美丽，在宫中也不大引人注意。可此时她身穿着橘红色的锦服，妆容精致艳丽，头上也难得的用了几件精美的首饰，光芒闪烁，美艳逼人。
　　嫔妃们被她的气势所迫，纷纷让开，林娴雅缓缓上前，微微躬身一礼：“臣妾给皇后请安。”说完，不等康敏准许就直起了身。
　　康敏只做未见，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因为林娴雅半年来都没有出现在朝凤殿，众人落座按位份习惯坐好，竟然没有她的位置。加上林娴雅今日的妆扮太过耀眼美丽，妃嫔们心中难免嫉恨不快，看见她的窘状，都视而不见的转过了头。
　　林娴雅微微一笑，走到兰妃的面前站定，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盯着她。
　　兰妃在宫中多年，资格最老，可此时被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坐卧难安，只得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
　　“清荷。”林娴雅的声音清冷。
　　清荷应声上前，从怀中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将兰妃刚才坐的椅子擦拭了一遍，好似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杜昭仪是武官的女儿，性格火爆，见此不由心生不平，冷哼道：“雅妃娘娘好大的排场啊，兰妃入宫多年，可是宫里的老人了，连皇上都是以礼相待，你敢……”
　　林娴雅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还是只有两个字：“清荷。”
　　清荷上前，一耳光扇去，杜昭仪竟无力招架，被打得摔倒在地，半边脸都肿了，嘴角也有血迹泌出。
　　众妃嫔都惊惶失措地站起身，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林娴雅竟然敢在朝凤殿，皇后的面前公然动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