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题安瓶

31、第三十一章（修改）

　　霍青棠初初的怒气过去后，让人先去查赵昌，又派人去江邑侯府把霍灵清接回来，暂住一段时日。

　　孟光很快就查清楚了，赵昌从去年在外就有了人，只不过都很小心翼翼，那天也是无意被他看到的，且那日被赵昌抱在怀里的歌姬，还并非赵昌养的外室，大约只是他寻花问柳的对象之一。

　　白葳在外听到他们的话，吃惊不已，霍灵清那么美，又极有气质，赵昌还去花天酒地的，怎么想的？

　　“你先出去吧！”霍青棠淡道。

　　白葳蹑手蹑脚的躲到了屏风后面，等孟光离开后，他道：“阿葳，出来。”

　　嗯？知她在？

　　白葳走过去，见霍青棠面无表情的，立刻竖起手掌，明眸真诚，发誓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霍青棠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今日先到此午休的。”白葳说。

　　霍青棠微微摇头，不置言语。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女公？”白葳小心的问，这事换谁都容忍不了，她听说了，霍灵清与赵昌是青梅竹马，长大顺其自然的就结婚了，从两小无猜到鸾凤和鸣，赵昌如今却有了异心，霍灵清若知道了，如何接受？

　　霍青棠难办在此，他的阿姊对赵昌情深，他担心阿姊接受不了。

　　霍灵清觉得奇怪，高善来接她时，说阿母身体不适，想让她回家陪伴一段时间，但这几日下来，阿母看着明明好好地，食欲也随着天气变冷而逐渐增加，哪里有不适？

　　霍夫人心里也疑惑，儿子忽然叫她找借口把女儿叫回来，她只能说自己不舒服了，但这要拖到什么时候？

　　这事没拖多久，不等霍青棠把此事告诉霍灵清，赵昌养的那个外室找上江邑侯府了，理由是她怀孕了。

　　这是霍灵清的痛，她与赵昌成婚八年多，一直未有孕，霍灵清为此着急了很长一段时间，用过偏方也没有怀上，但不代表她就同意赵昌纳妾。

　　江邑侯夫妇很不开心，碍于霍家日渐强大，儿子和霍灵清的感情一直很好，便忍着不指责，内心早就诸多不满。

　　彼时霍灵清正和白葳闲聊，听闻此消息愣了许久，先是否认，再是良久的沉默，接着就站起来，让人备马车回府。

　　白葳犹豫一瞬，跟着去了，让杜梨赶紧告诉霍君侯夫妇，又让人去告诉霍青棠，又担心出什么事，便多叫了几个仆妇一同前往。

　　霍灵清很沉默，闭着眼睛紧抿红唇，纤细的眉微敛，浑身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压抑着、一触就会爆发。

　　白葳被她的气场逼到，隐隐觉得她不是那种会哭哭啼啼，希望夫君回心转意的人，当然也不能肯定，万一打脸了。

　　听闻霍灵清回来，江邑侯立刻让人把那怀孕的女子藏起来，担心霍灵清打骂她或逼她堕胎。

　　哪知霍灵清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里，赵昌正坐立不安的在厅中等着，见有一群人远远到来，以及下人的解释声，他站起来，朝外望了望，看到熟悉的妻子被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走过来，他一脸急色愁苦，怎么办？

　　霍灵清早就看到自己的丈夫畏畏缩缩的在门口眺望，一副心虚的样子，更是加快了步伐。

　　进到屋里，她冷冷的盯着赵昌，不置一词。

　　赵昌不敢与她对视，在她的压迫下，干笑着道：“灵妹，你回来了！”

　　霍灵清不语，盯着眼前一脸尴尬怯缩的人，似乎想看清什么。

　　赵昌被她盯得不自在，狡辩道：“灵妹，我那是一时糊涂，喝醉了才会犯了错，你原谅我这次，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霍灵清依旧不答，仍凝视着他，似乎想看清这个与她打小就相识的人。

　　赵昌被看的头皮发麻，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我也没想到她会找上门，我这就赶她走。”

　　“那她腹中的孩儿呢？”霍灵清终于开口，语气平静的不能再平静。

　　赵昌愣了愣，试探道：“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了，你我都无孩儿，阿翁阿母也为此着急。”

　　他不再往下说，已经表明了意思。

　　“她腹中的孩儿留下，那她呢？”霍灵清缓缓问，“可杀否？”

　　别说赵昌愣住了，就连白葳都被霍灵清的这句话震的睁大了眼睛，她不认为女公是会哭哭啼啼的人，但也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惊人的念头。

　　“那、那也是一条人命，”赵昌终于回神，结结巴巴的说，“哪能说杀、就杀。”

　　霍灵清嘴角露出一丝笑，朝他走去，眸色冰冷：“不舍得？”

　　赵昌说不上话，目光闪烁躲避，在霍灵清的咄咄相逼下，往后退去，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博山炉，炉子倒下，“哐哐当当”的滚了老远，吓了他一跳。

　　这人有点、懦弱啊！白葳暗想，霍灵清这么气场十足的女子，怎么看上他的？还是说男人犯了这种错，事发后都是这么一副“我无辜、求原谅”的窝囊样？

　　“回答。”霍灵清问。

　　赵昌眼神闪烁不定，苦着脸道：“灵妹，我也是一时糊涂，喝醉了才……阿母逼我逼得紧，你也一直怀不上，若是你怀上了，我又何至于如此？”

　　真渣男！白葳暗骂，若不是那天她也看到了他左拥右抱的模样，此刻处在这种时代环境下，也就觉得没办法而为之。

　　霍灵清顿住，微垂了眼眸，再看向赵昌时，目光冷利，贝齿紧咬道：“好！”她回首看向白葳，确切的说是看向白葳身后霍家的五个仆妇，“给我打！”

　　所有人一愣，打？

　　那五个仆妇更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彼此，其中一个仆妇沉着脸先上前，对着一脸错愕的赵昌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赵昌被打的脑子发蒙，耳里发鸣，脸上迅速的浮现了一个手掌印。

　　白葳看的发愣，内心的震惊难以表达，还未回神，剩下的四个仆妇都上前，揍起了霍灵清的夫君。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她回神了，大家也回神了，赵家家仆立时冲上前想拉开那些仆妇，然白葳无意间叫的这些仆妇个个力气极大，有三个张臂拦住了赵家人，另两个仍在揍赵昌。

　　赵昌惨叫着，让霍灵清叫仆妇们住手，霍灵清不予理会，一双凤眸被羽睫轻遮，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屋里乱七八糟的，拉架的惊呼着，赵昌的痛呼着，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而那仆妇仍闷头打赵昌。

　　这、这……大胤可以殴打自己的夫君的吗？可有罪责？

　　后来白葳才知道，大胤律法规定，夫若与人私通，妻可要求和离，并要回全部嫁妆，还可要求夫给四两金做补偿。

　　但禁止妻杀夫、打夫，明令提出的原因在于前朝大秦规定，夫与人私通，妻可打杀，若妻力不敌，可让家中父兄代为之。

　　但，便是在秦时，霍灵清也得生育有子才行。

　　白葳觑了眼霍灵清，心里默默给了她一个厉害的手势。

　　江邑侯夫妇很快就赶过来了，在外面老远就听到了里面乱糟糟的，进来一看儿子被按在地上打，江邑侯大喝一声，屋里静了下来。

　　“霍氏，你这是作何？”他怒问。

　　霍灵清不答，只静静的看着被人扶起的赵昌，他鼻青脸肿、哼哼唧唧的，羞愤怨恨的瞪着她。

　　赵夫人心疼的抱着儿子，扭头狠狠地盯着霍灵清，怒斥道：“霍氏，这些年来我们可有亏待你？无子弃，绝世也！但看在两家的交情上，我也未指责过你，昌儿好不容易有了子嗣，以后记在你名下就是，你呢？竟敢打你的夫君！简直该死！”

　　仍是看了赵昌许久，霍灵清才道：“离或休，请便！”

　　说罢，转身就要走。

　　“站住！”江邑侯怒不可歇，“打了我的儿子，你就想走？”

　　霍灵清停下，淡问：“君侯何意？”

　　“我何意？”江邑侯怒极而笑，“你为人.妻，却胆敢命人殴打你的夫君！你好大的胆子！”

　　“那又如何？”霍灵清不为所动。

　　“你——”江邑侯气的大口呼哧着，手在袖中颤抖着，像是在控制着自己。

　　赵夫人却忍不住了，冲上去就想打霍灵清，被仆妇们及时拦住，她大叫着，咬牙切齿。

　　白葳上前，提高声音道：“赵君侯，事出有因，君与夫人皆知。女公虽冲动了些，但赵公子欺瞒女公，错在先，且偷偷摸摸也非君子之行。”

　　江邑侯看着说话的人，皱了眉，叫霍灵清女公？她是——

　　“你是霍青棠的妻？”

　　“正是，”白葳微微一笑，“外子正在赶来的路上，赵君侯若对霍家不满，可与外子商协。”

　　霍青棠在来的路上？赵昌只觉得脸更疼，他觉得霍青棠来了，就算阿翁在此，他也敢打他。

　　江邑侯眉头皱的更紧，如今霍青棠风头正旺，大将军苏骞、御史大夫郑昇都极是看中他，陛下在去年就想封他为侯，但被他拒绝了，说是功业未成，不敢封侯，再三推辞，陛下才作罢。

　　年轻的将军前途无限，日后只怕会压他们赵家一头，再得罪了去……

　　白葳见他不说话，屈膝行了一礼道：“事关两家多年交情，也非我与女公女流之辈能解决的，君侯身为大人，不如等明日让君舅来与君侯商议，此为最妥，否则，今日君侯拦下我二人一事，传出去未免有损君侯威严。”

　　江邑侯最终让她们离开，霍灵清打夫君赵昌的事很快就会传开，若他们又打了儿媳，这传出去也不像话，只能先咽下这口气。

　　外面这事沸沸扬扬，霍灵清打了与人私通的夫君，简直令人称奇！江邑侯出去时，都是铁青着脸。

　　想不到啊想不到，邓崇啧啧摇头，这霍家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的眼神变幻不断，思索着接下来该做什么，文晔与长公主女的婚事得搅黄了才行。
　　**
　　霍灵清在家中如同无事发生过，态度语气行事再正常不过，可家中人都知道，她一向要强，不过是不想自己的狼狈被人看去。

　　她与赵昌的和离办的很快，之后没几天那怀孕的女子便搬进了赵家，听说赵家很是喜欢。

　　霍家经此事，家里气氛低压，所有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到了霍灵清的伤心之处，连荀氏都不敢让孩子出现在霍灵清面前。

　　霍青棠原不想放过赵昌，但被霍青檀劝住，转而让白葳多陪陪阿姊。

　　白葳也怕啊！她自认自己不会说话之道。

　　“烤糊了。”霍灵清淡道。

　　白葳尴尬的把烤糊的茶饼拿起来倒掉。

　　“这天越来越冷了。”霍灵清眼神悠远的看着乌云压顶的天空，轻叹。

　　“天冷饮热酒，”白葳道，“不如让杜梨拿些酒过来吧！”

　　她瞥了白葳一眼，颔首。

　　酒端上，陶炉温着，霍灵清连饮数杯，白葳也跟着喝了许多。

　　天色阴沉，也不知喝了多少，白葳有些醉意，忽听她轻呢：“其实，去年我就察觉到了……”

　　“嗯？”白葳愕然的看她，可她已然不愿再说。

　　去年某天，赵昌回来时，她为他宽衣，从衣中摸到了一方不属于她给他的汗巾，当时她没有做声。

　　她居然沉默了。

　　明明成亲之际，她还开玩笑的与他说：若你有了别人，我绝不姑息，定是要与你和离，不，我还要打你一顿出气。

　　他笑嘻嘻的回她：有灵妹在，我怎会看得上别人？

　　与赵昌自幼相识，她原是认为这辈子也就定了，与相爱的人成婚，白首到老，如此幸事世间难得，哪知……她的不会生育，敌不过他们十几年的感情，或者，他早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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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九日乃成熙帝诞辰，今夜宵禁推迟一个时辰，可有夜市，这就算是庆祝皇帝的生辰了，因他是个不喜铺张浪费的皇帝，百姓乐乐，他就高兴了。

　　长安九市白葳就去过西市，还是在白日，夜晚的长安她期待久了，霍青棠答应她的，要带她出去玩儿。

　　一大早她就开始准备，心急的模样让霍青棠无奈，看来她在家中闷的不轻。

　　街上很热闹，灯火通明，白葳像个好奇宝宝，比那日在西市表现的还无知。

　　霍青棠跟她身后，不住摇头。

　　“你想要什么？”白葳忽然问他。

　　霍青棠垂眸看她，淡笑：“你要买给我？”

　　“我自己有钱了！”她开心的拿出一个鼓鼓的白色荷包，摇了摇，里面有铜钱轻微的摩擦声。

　　“哪来的？”霍青棠配合的问。

　　白葳努努嘴，傲娇的不告诉他，眼神有些狡黠。

　　霍青棠也不拆台，他知道，那是阿母奖给她的，因她带了仆妇去赵家，不然只怕霍灵清会亲自动手，以及她平安将阿姊带回家，虽然打了他的名号。

　　只是选什么他都不要，挑来挑去，白葳给他买了一把羽扇，他难得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白葳偷笑，羽扇和他挺不配的，他太冷峻，不符合羽扇自带的儒雅气质，怎么看怎么别扭。

　　霍青棠冷着脸接过，看都不看一眼，垂下。

　　“难得送你礼物，你还嫌弃我。”白葳扭头不理他。

　　霍青棠不置声，冷着脸跟在她身后，很想把羽扇扔了。

　　越往里走人越多，有几个小孩在人群中嬉闹乱跑。

　　“诶诶～”白葳赶忙躲开，生怕被撞到，躲过这群顽皮的孩子后，她舒口气，抬头却不见了霍青棠。

　　茫茫人海，全是陌生的脸。

　　她愣了一会儿，踮起脚尖张望，却找不到他。

　　“霍青棠！”她在熙攘人群中叫他，声音却迅速被淹没。

　　心里升起惊慌，她犹豫着是在原地等，还是去寻他，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她高兴的回头：“霍——”

　　青棠二字吞于口中，抓住她的人，是文晔。

　　“太子殿下！”白葳心里一惊，迅速的挣脱了他的手，想要后退，却无处可退。

　　文晔走近她，狭长的凤眸凝视着她，似伤痛，似欣慰，他低低的唤她：“阿薇，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