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江春》景潜

85、第八十五章

　　玳瑁习武，比起绿珠明月她们和府上的士兵更熟，绿珠教她去问，才知道姚紫云在士兵们之间口碑甚好，平时见他们站累了也会派人送些水和点心。至于与楚王的关系，士兵们倒是说不大清楚，但也少有见她去主屋寻符纪的。
　　卫婉听绿珠说了，想了想便也明白了。
　　姚紫云那夜来主屋，说的话也是来给她送香料，并不是有事找符纪。她与姚紫云并不熟稔，送香料恐怕也只是个借口罢了。自那日夜探之后，姚紫云也未怎么露面。

　　符纪每日早出晚归，一起用了早饭后符纪就去军营，傍晚带着风尘回来，再一起用晚饭，夜里同床共枕，一切都很规律。
　　六月下旬，气温骤升，正午时分人在屋檐外立上顷刻便能晒脱一层皮，屋内放了盛满冰块的盆子方能消暑，冰化得差不多，暑气又上来时绿珠等人就着人去换，一日得换个六七盆。
　　符纪进浴房时会将外裳脱掉，他往往都穿习武方便的武装，但在这样的天气下实在是太闷热了，连续几日卫婉都摸到了袍服后背处的濡湿，她留意了下，讶异地发现符纪几乎没有几件常服能穿。皇子们的服饰都是宫里的内务府负责的，而符纪偏早就得了封地，离京城那么远，尺寸给得粗略，做出来的衣服也不大契合符纪的身材。
　　在这一点上，符纪似乎不受什么困扰，来去如风，但卫婉想，穿着厚重的衣裳在炎炎夏日里穿梭也未免太痛苦了些。

　　又过了两日，卫婉让玳瑁去探查甘州有无订做衣裳的衣铺，打听后，都是些成衣铺，料子也普通，有几家倒是常为甘州富贵人家做衣裳。
　　明月让厨房熬了绿豆枸杞汤，放到温了端给卫婉，多嘴问道：“姑娘让玳瑁打听这些做什么？”
　　卫婉接过瓷碗，勺子一搅，绿豆与红枸杞游弋不止，鲜活得紧。
　　“殿下的夏衣不多了，我托她去衣铺打听，看能不能做，”她又想到了一件事，道，“不过我记得，宫里头应该不让私做？”
　　明月对宫里的规矩不熟，就把绿珠叫来，绿珠家中有人在宫中做事，听过不少事。

　　绿珠点头说：“王妃记得没错，要么送尺寸给宫里，要么……就得府内亲人亲做。这规矩啊死得很，得等殿下不再有皇子身份才算罢了，据说礼部那边年年吵，但老古董太多，年年还是变不了。”
　　她说得隐晦，卫婉也明白，明远帝还在位，符纪即使封了王也还是皇子，这规矩就得照着做。

　　说到这儿了，绿珠笑起来，挤眉弄眼起来：“我觉得王妃亲手做衣裳，殿下知道了一定会欢喜的。”
　　“说什么呢，我哪有那样的手艺。”卫婉瞪她一眼，闷头喝起汤来。

　　傍晚符纪回来，先进了浴房沐浴，他进去后，卫婉起身走到小榻前，拾起衣袍一看，后背处果然又湿了一大片。
　　方才他在她面前，卫婉清楚地看见他额际布了一层的汗。
　　如今才六月，这样的夏暑还要持续快两个月才结束。如果现在把尺寸给宫里，一来一回恐怕一个月是止不住的。
　　自从知道符纪曾救过自己一命后，卫婉总觉得应该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卫婉想了一天，便下决心学一门做衣裳的手艺。绣娘是要请的，但她打算先去看看男子成衣的样式，想好做什么样儿的，再请绣娘到府上来教。
　　这件事卫婉没有同符纪说，她不是那种事未做成就先提的人，毕竟做衣裳与普通的绣工有大不同，能不能做成都不知道，还是先藏着为好。

　　这日午后，太阳瞧着没那么烈了，卫婉带着明月和玳瑁一同出了门。
　　她去了几家成衣铺都瞧了瞧，只是看大致的款式，心中有了些数后才准备返回。

　　卫婉有心要顺道感受下甘州的民风，便没坐马车，走到半道时乌云遮日，顷刻间便落下雨来。白雨如洪，下得酣畅，却苦了没带伞的行人。
　　明月和玳瑁护着她一路跑到崇瑾府附近，绿珠早就焦急地等着了。
　　见人回来，绿珠忙上前，将伞撑在卫婉的头顶，把白巾披在她身上。

　　卫婉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待卫婉沐浴过后，明月一边替她擦发一边道：“为了给殿下做衣裳，王妃可受了好大的罪，待会殿下回来也该提了。”
　　卫婉还没说话，绿珠踌躇片刻，道：“殿下今日不回来了。”
　　“不回来？”明月疑惑得很，“难道是最近军营的事太多，殿下要宿在那边？”
　　“也不是，”绿珠脸色有些难看，“殿下托人送了口信回来，去常州一趟……姚姑娘也跟着一起去了。”
　　“有说去办什么事吗？”
　　绿珠叹气：“没有，也不好问，主子的事，我们能管得到吗？”
　　明月还欲说：“但是姚——”
　　绿珠撞了撞她的胳膊，明月话卡在嗓子眼，最后还是及时地收了口。

　　听她们说话的时候，卫婉始终没吭声。
　　等头发干了，屋外的雨早停了，天色渐晚，到了掌灯时，卫婉坐在床上看闲书，心绪却不宁。看了一阵，她知道自己是看不下去了，将书放到一旁，靠在床头发呆。

　　姚紫云头一回见她就说，她是皇宫旧人，于符纪有过恩情，所以一直跟随。如今他们二人不知去常州做何事，卫婉想不到，但也因为如此，心头才有些许令人不大舒服的情绪。
　　今日就走，但前一日，前前一日都可以说。就好像她只是个局外人，只消临时托个口信告知，他去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想到这里，卫婉又突然警醒过来。
　　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他对她来说是救命恩人，但她对他来说就只是个名义上的妻子，并没有旁的情谊。
　　想到这里，卫婉才觉得想通了些。是啊，做那么认真干什么？人家是堂堂楚王，夏去冬来都那么自如地过着，并没有什么困扰，她纠结这些小事实在是操心太多，真真是庸人自扰。
　　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觉得一定是今日淋了雨才东想西想，还是早些睡了吧，免得再继续胡思乱想，自寻烦恼。

　　卫婉熄了灯，躺了下去。
　　她没能立刻睡着，辗转了一阵才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一早，明月简单洗漱后去叫卫婉起床。
　　门敲了半晌，里面没人答应。她进寝屋前又在屏风外唤了几声，还是没人应。
　　明月绕过屏风进去，掀开帘帐，卫婉侧躺在床上，额头出了一层汗，面色潮红。
　　明月察觉到不对劲，立刻伸手去探卫婉的额头，手底下一片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