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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架空]遍地东风 ...

  •   陆小凤第一次见到花满楼的时候,是在1929年的上海。
      一个阴雨绵绵的冬日,就算裹着大衣湿冷的寒气依然不屈不挠的往骨头缝里钻。
      平日热闹的街巷此刻安静了很多,陆小凤打着伞随意的在街上走着,带着青年人特有的快乐和天真。他心情不错,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他加入组织以来第一次接到正式的任务——报考上海无线电管理局。无论这个任务意味着什么,此刻的陆小凤都是快乐的,怀抱着理想与希望朝着可见的美好未来勇往直前。
      踏着有节奏的步伐,小心的避开地上坑坑洼洼的水迹,从小陆小凤便一直固执的认为雨天弄脏了新擦过的皮鞋是会惹上霉运的。
      “先生,请留步。”清朗的声音打破了街巷中雨水规律而乏味的响动。
      陆小凤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穿了青布长衫的男子,坐在街边简易的避雨棚里,面前摆了看相算卦的小摊子。阴霾的雨天却还在鼻梁上架了副墨镜遮住大半张脸,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有雨水从棚子的顶端漏下来,打湿了桌上红纸黑字的八卦图,便有殷红的水趟下来湿了裤脚仿若血染。而男子似乎全不知情,只冲着陆小凤的方向淡淡的笑着,似乎这里不是肮脏湿寒的陋巷,而是某家大宅的观雨亭。
      当时陆小凤只觉得这个人奇怪,后来才知道他叫花满楼,很多很多年之后终于知道他其实是陈家的小儿子,因是丫鬟生的不能入籍,便随了母姓。
      装瞎子算命的,陆小凤带着嘲讽的意味撇了撇嘴,打算继续自己的雨中漫步。忽然却起了逗弄之心,便朝着算卦的摊子走过去,扔了几块铜板在桌上摆的白瓷碗里,金属撞击陶瓷发出“铛铛”的清脆响声。
      对方摸了碗里的铜板小心的收到怀里,笑道:“先生,想算什么?”
      “你裤脚染红了!”陆小凤居高临下的看着花满楼,希望如期看到对方慌乱的摘墨镜看裤脚的可笑情形。
      可是对方只伸手摸了摸两边都湿了的裤脚,抬起头轻声问道:“哪一只?”
      陆小凤有些惊讶,伸手去摘他鼻梁上的墨镜:“你眼睛真不方便?”
      花满楼伸手来阻却早已晚了,只得无奈笑道:“先生坐。”
      陆小凤在花满楼对面坐了,却还不死心用手在花满楼眼前晃晃。
      花满楼似乎全无感觉,淡淡道:“七岁上,害了病,从此便瞎了。”
      陆小凤把墨镜还给花满楼,正要道声抱歉,身后忽然传来“噼啪”“噼啪”的脚步声。回头望去三四个穿着长衫的人穿过街巷匆匆走来,其中有一个放缓了脚步朝陆小凤坐的方向瞄了瞄,似乎觉得没什么可疑便又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陆小凤压低了声暗骂了句,“死狗腿!”
      花满楼对陆小凤的话恍若未闻,重新带好墨镜微笑道:“先生算什么?”
      陆小凤摇摇头笑道:“我不信鬼神。”
      花满楼淡淡道:“命都是自己的,算的是不过是先生心中之事。”
      “这说法倒是新鲜。”陆小凤来了兴趣,想了想道:“那算事业吧!”
      陆小凤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这奇怪的算命先生,青布长衫似乎才浆洗过,不似寻常算命的邋遢。
      方才看的清楚墨镜下是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长得算是清秀俊朗,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许是穿的太过单薄。
      “先生打算怎么算?”
      陆小凤想了想:“拆个字吧。”
      花满楼伸出手,衣袖便要触着台子上退了色的红纸,陆小凤忙伸手托了一把,“莫染了袖子。”
      花满楼笑了下,“谢谢,先生。”
      “便拆这字吧。”陆小凤拉过花满楼的手,冰冷的手掌只有掌心有一丝丝的暖意。指尖划过肌肤一笔一划的写下个嚣张的凤字,潮湿冰冷的触感透过短暂的碰触传了过来,让陆小凤心中产生出一种莫名的颤抖。
      花满楼低头沉思片刻,才抬头道:“凤是百鸟之王,身份定是不凡。即是龙妻,又是凰夫,从中游走,莫敢定论。”
      花满楼说到这里顿了顿,陆小凤脸色却微微变了。
      花满楼接着道:“凤中为鸟,若鸟欲成凤必入广厦。先生算的是事业,则需入了公门,有所庇护才可成事。”
      陆小凤听了呆坐了半响,忽然揪起花满楼的衣领道:“你真的就是个算命的瞎子?”
      花满楼被陆小凤揪的身子前倾,胸口蹭过那退了色的红纸,殷红了一片。小桌上摆的物件撒落了一地,那白瓷碗也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许多瓣。
      花满楼整个人都被拎起来,却面色不变只淡淡道:“先生与在下萍水相逢,在下算的不过是先生心中之事。”
      松了手,看花满楼蹲下身,摸索着收拾被打翻的算命摊子。陆小凤忽然生出些内疚,叹了口气,低声道:“先生真是得罪了!这打了摊子的钱,我便陪给你。”
      说着从身上摸出两个银元硬塞给花满楼,也不顾雨下的大了,扭身便走。
      花满楼想拦哪里拦的住,轻轻叹了口气,小心收了银元。伸手去扶刚刚被自己撞倒的小桌,却无意间摸到陆小凤落下的雨伞,手便无端顿了顿。
      风雨飘飘,不过萍水相逢,他年再遇已是别样天地。

      一年的时间不算太长,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陆小凤成功的考入了上海无线电管理局,担任广播新闻编辑。他年轻的脸上早已看不到曾经的天真与快乐,他也不再是那个只有希望与理想的毛头小子,使命和责任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而他再次遇到花满楼就是一年后的春天。
      一个阳光和暖,春风拂面的日子,陆小凤给局里的上司许恩曾送东西,匆匆穿过门前的庭院正要进门。忽而听到枝头雀鸟一阵叽叽喳喳的叫声,便多瞧了一眼,只这一瞥就认出了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身影。
      陆小凤打算转身避走,却被坐在花满楼旁边的许恩曾一下子叫住了。
      “陆机务长,过来这边。”
      陆小凤笑着走过去:“许局长,上峰要我交给您的东西。”将东西递给许恩曾,不经意的偷眼去看坐在一旁的花满楼。
      一年不见,样子几乎未变,只是更清瘦了些。依然穿着件刚刚浆洗过的青布长衫,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嘴角微微挂笑,坐在一园春绿之间怡然自得。
      许恩曾笑着介绍:“这位就是我常说的花先生,玄门易理研究的极透的那位。”
      花满楼起身伸手:“在下花满楼。”
      陆小凤握住花满楼的手,依然偏凉,不觉微微一笑:“陆小凤,久仰先生大名。”那神态语气仿佛真的只是久仰。
      花满楼淡淡笑道:“是许局长过誉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旁门左道。”
      陆小凤笑道:“花先生谦虚了,若先生有空陆某还要求先生指点迷津啊。”
      “实在是不巧,花某一日只算三卦,今日已算满了。”
      陆小凤惋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陆先生明日若有空,可到此处找我,花某定留一卦给您。”花满楼说着从长衫里取出一个做工精细的名片夹,抽出一张双手递上。
      陆小凤接了名片仔细看过,小心的收入怀里:“一言为定。”

      第二日黄昏,陆小凤循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一处小楼。
      位置不算偏僻,离热闹的街巷却也不近,有浅白的山茶从院墙上探出头,映着金色的晚霞显得娇艳欲滴。
      陆小凤忽然想:可惜不是红杏。
      门外的台阶上细密的爬着青苔,平时怕是鲜少有人来走动。
      轻轻敲了几下门,便听到屋里传来温和的声音,“稍等片刻。”
      陆小凤靠在门外,有脚步自远而近,走的不快中间夹杂着竹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开门的是花满楼,依然穿着青布长衫,没带那显得滑稽的墨镜,俊朗的眉眼便清晰的展露出来。
      陆小凤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笑道:“花先生,陆某冒昧来访。”
      花满楼笑道:“陆先生,哪里的话,请进吧。”侧了侧身子把陆小凤让进院内。
      花满楼走在前面,陆小凤忽然疾走了两步,扶住他手臂道:“小心,前面有台阶。”
      花满楼报以微笑,没有言谢,只点点头道:“请楼上坐吧。”
      “好。”陆小凤应了,又觉得自己唐突,自家院子,如何不知道有台阶,却也不愿放手依然扶着花满楼手臂。
      楼梯很狭窄,仅容一人,木质的台阶似乎已经年代久远,踏上去发出“咚、咚”的闷响。
      陆小凤跟着花满楼走的很小心,前面若有若无的飘来草木的淡香。
      楼上屋子里家具不多,却收拾的干净整齐,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陆小凤在屋里看过一圈,被床边的留声机吸引住。对于一个简洁到可以说是简陋的屋子,这显然是一件太过贵重的奢侈品。
      陆小凤凑过身去扳开关,便有婉约的歌声传出来。
      “花落水流春无踪,只剩遍地东风,桃花时节露滴梧桐,那正是深闺话长情浓……”
      “陆先生。”
      身后花满楼给陆小凤泡好了茶端出来。
      斜阳暗淡,袅袅的水汽从茶碗中冒出,混合着留声机里缠绵的女声,让屋子里也笼上了暧昧的气氛。
      陆小凤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上前接过花满楼手中的茶盘:“花先生,喜欢听新曲?”
      一时忙乱,忘了关留声机,那婉约的调子,便一直流淌出来。
      花满楼淡淡笑道:“看不见,便总是喜欢听个闲曲,莫要笑话。”
      陆小凤低头笑道:“怎么会,我也喜欢。”
      花满楼想到什么,起身道:“陆先生,稍等。”
      不一刻拿出一把旧伞。
      花满楼将伞递给陆小凤:“陆先生,您的伞。”
      伞是陆小凤一年前落下的那一把,后来也曾去找过几次,却再寻不见那算命的小摊子,只得作罢。
      今天忽然见了这伞,陆小凤呆愣片刻,抬手捉住的却是花满楼的手,偏凉,手指细长而有力。
      花满楼没动没挣,任他握着,陆小凤的手很暖,上面有常年用枪磨出的茧子。
      留声机还咿咿呀呀的唱着“花落水流春无踪,只剩遍地东风,桃花时节露滴梧桐,那正是深闺话长情浓……”

      太阳已经落山,天却还没有黑透。
      陆小凤光着脚起身去关那已经唱了不知道多久的留声机,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微寒。
      花满楼趴在床上似乎睡的正熟,修长而有力的四肢舒展着。陆小凤摸出衣服里的烟给自己点上,昏黑的屋子里,猩红光点忽明忽暗。用手轻轻滑过花满楼的脊背,上面细微的汗迹让早春的凉风一吹,便散了,只留下稍显粘腻的触感。
      陆小凤俯下身去亲吻他的后颈,低声道:“为什么?”
      陆小凤嘴里浓重的烟草味让花满楼皱了皱眉毛,淡淡道:“陆先生。”
      “叫陆小凤。”似乎是不满花满楼对他的称呼,陆小凤叼起花满楼后颈皮肤,用两边犬牙细细磨咬。
      花满楼轻轻皱着眉也不争辩只道:“乱世之中,活命尚是难事,有哪有那么多原因可讲。”
      陆小凤手上用力,将花满楼翻过来面朝自己。
      西边最后的余光也已经收尽,屋子里没有灯,昏暗中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有淡淡的草木味道飘进鼻腔。

      不知哪里的蹩脚诗人说过,爱情来的总是那么突然而不合时宜。
      生逢乱世,活命都难,又哪有心思去奢望故事书中那一场场风花雪月。
      陆小凤闲暇时会给自己点上根烟,回想着那淡淡的草木清香和微苦的茶色,就像那个男人淡雅温和,却又环绕着疏离的氛围。

      1931年的春天,暖的特别早,四月底的时候穿大衣已经显的燥热。
      此时局里发生了一件事,让远在南京的委员长勃然大怒,砸烂了一向珍爱的青花瓷瓶。
      顶头上司被委员长指着鼻子骂了很久,被要求彻查此事,一时间局里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这一切发生的突然而迅速,仿佛只一晚上海便成为了一个白色的世界。
      每日清早,陆小凤上班时都会路过每隔几日就张贴出处决公告的单位大门。偶然会瞥见一、两个熟悉的名字,下面那刺眼的红勾,在雪白的纸张上鲜亮得让人想哭。陆小凤常想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一下记住上面所有的名字,每每却只能微笑着走过。

      六月的时候,陆小凤换了代号“山茶”的新联系人。
      当知道接头地点的时候,陆小凤笑的有些惊讶,又似乎一切不过是情理之中。

      夏天的夜晚,草虫在夜色里无止境的鸣叫,潮湿的季风带来闷热的腥咸。
      爬满苔藓的石阶如旧,映着月色,无端添了几分伤感。
      环顾了四周不见有人,陆小凤急急的敲了大门,三长两短,早就约定好的信号,也不等人来开门,翻身跃过矮墙跳进院子。陆小凤的动作轻巧,却还是惊了趴在墙头的花猫,喵喵叫了几声,一溜烟的跑走。
      院子里感觉不到人气,屋子里也静的骇人,陆小凤爬上狭窄的楼梯,急促的脚步发出一连串“咚咚”的声响。
      卧室里窗户大开着,月光流泻一地,白沙一般铺陈着。
      床铺微乱显然刚还有人躺过,此刻却不见人影,只留一缕熟悉的草木清香飘进鼻腔。
      陆小凤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忽然感觉脑后一凉,金属特有的冰冷顶了上来。
      身后的人没有开口,一手举枪一手在陆小凤身上摸索,透过单薄的夏衫修长有力的手指很快翻找出别在陆小凤身上的手枪收到自己身上。
      陆小凤举着手,轻轻笑道:“最近西风大盛,噩梦缠身,先生可能给在下算上一卦?”
      “西方属金,金破东木。”身后的声音平淡温和,手上的枪却依然顶着陆小凤的后脑。
      陆小凤回过身让枪口顶着他的前额,眼前花满楼面色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些笑,光影朦胧中显得格外神秘而诱惑。
      眯着眼望向花满楼,这样的场景让陆小凤心动:“东风稀薄,燕雀北飞。”
      “北方天寒风大,路上小心。”花满楼终于放下手里的枪,轻轻笑道:“凤鸟,你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落入了陆小凤的怀抱。
      陆小凤的拥抱很温暖也很有力,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于世间的风雨飘摇之中显得弥足珍贵。花满楼嗅着陆小凤身上熟悉的烟草味道,微微皱了皱眉毛,随即又舒展开来。他什么都没说,只让自己全心倚靠着,乱世之中谁又敢奢望这拥抱以外的那句承诺。如果可能,他永远也不想听到陆小凤接下来的话,因为那又将代表一片新的血雨腥风的到来。
      陆小凤拥着花满楼在他耳边低语:“斜阳中午被捕已经叛变,通知中央迅速转移。”
      花满楼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向床边的留声机,动作熟练的拆开后取出一些零件,迅速组装成一架小型发报机。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的声音穿过夜空在黑暗中回响。不需要密码本,不需要灯光,一切都被牢牢的刻在心中。
      陆小凤半倚在床上,看着花满楼忙碌,他帮不上忙,只能静静的看着。

      等一切回复如常,陆小凤从背后拥住花满楼,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疲倦,花满楼背后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潮湿的粘腻感觉透过衣服的布料,传到陆小凤身上。
      花满楼轻靠着陆小凤淡淡道:“你还不走?”
      陆小凤温柔的亲吻着花满楼的脖颈:“我不走了。”
      花满楼没有说话,整个人却都紧张起来。
      陆小凤知道他担心什么,带着笑意淡淡道:“花名在外的人,有什么好担心,半夜溜回去才惹人怀疑。”
      花满楼转过身勾住陆小凤的脖子吻了上去,他很少主动索吻,所以当他的唇贴上来的时候,陆小凤只觉到一片湿润的温热,点着了心中火热的欲望。
      身体和精神都在大声的叫嚣着渴望着,欲望这种最本质的东西是人想藏也藏不起来的真实。温柔却不失力道的交换着彼此的气息,花满楼的舌尖轻轻扫过陆小凤的齿床,陆小凤急促地吸着气,张开了嘴,把他的气息完完整整地容纳进来。紧紧地拥住花满楼的身体,陆小凤力气大的像是想要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肉里。
      花满楼的手指穿过陆小凤的头发,沿着法线向下,一遍遍描摹着陆小凤的眉眼,他看不见,所以要用触觉来记住。线条流畅却又不失棱角的轮廓,一对英挺的剑眉,唇上的胡子也是同样挺拔,这些都会刻在心里永不会褪色。
      陆小凤由着花满楼在自己的脸上摸索,黑亮的眼睛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渴望,他的气息已经乱了,一双手钻入花满楼的衣衫,在光洁而富有弹性的皮肤上移动燃烧。
      两个人滚上屋里那不大的单人床,发出“吱吱呀呀”刺耳的响声。

      夏夜的风,带不来丝毫的清凉,只冲散了屋中萦绕的欲望味道。
      陆小凤从背后紧紧抱着花满楼不愿意放手,肌肤交叠处都是燥热的粘腻,两个人都很安静似乎还回味着方才的余韵。
      陆小凤用下巴抵着花满楼的肩窝,轻轻浅浅的呼吸撩过花满楼的耳侧。
      “我们能看到胜利的一天吧?”陆小凤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含混与模糊。
      花满楼捉住陆小凤的手臂,让他收的更紧:“一定可以的。你和我,还有所有的同志们。”他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胜利之后你想干什么?”陆小凤轻笑着问道。
      “我想去外地走一走,”花满楼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办一所学校,教小孩们读书。”
      “我们一起,”陆小凤轻咬着花满楼的耳垂:“找一个很小的村子,你当教书先生,我来种地。每天你教完书,家里的炊烟已经飘上天空。”
      花满楼笑了起来,仿佛想到了那碧水青山之间的小小村庄,孩童朗朗的读书声在黄灿灿的稻田上回荡。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天气已经转凉,又是一年的冬天。
      天空飘着雨,就像他们初见的那天一样冷的厉害,陆小凤却再没有当年的好心情。他打着伞在雨里急行,全然不顾坑坑洼洼的路面,打湿裤脚皮鞋。新擦过的皮鞋上布满泥泞,他急的忘记了他关于霉运的坚持。
      陆小凤真的很急,上午得到的消息地下电台很可能已经暴露,中午他冒险出来通知花满楼转移,希望还来的及。
      然后他却在巷口停下了脚步,因为他远远的听见那座二层的小楼里传来留声机咿咿呀呀的唱词。
      “花落水流春无踪,只剩遍地东风,桃花时节露滴梧桐,那正是深闺话长情浓……”
      陆小凤仿佛被定在了地面上,他仰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座不算遥远的小楼,他知道自从他们在一起,花满楼便再也没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放过这张唱片。忽然有风吹过,冰凉的雨水直卷进领子,陆小凤感觉身上一抖,呼吸变得异常沉重。他果断的低下头转身快步离开,走进街角的一间赌坊。
      赌坊里人头攒动,“开啦!开啦!”的声音此起彼伏,陆小凤冷静的掏钱在柜台换了几块筹码,在靠窗的赌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赌着。周围的人们为输赢而狂喜痛骂,陆小凤却觉得世界都是安静的,仿佛再没有任何声音能传进他的心里。只有那咿咿呀呀的唱词,不断的在心里萦绕。
      “花落水流春无踪,只剩遍地东风,桃花时节露滴梧桐,那正是深闺话长情浓……”
      没过多长时间,有穿着长衫的人从巷子里跑出来,往路两边张望了一阵,觉得没发现什么情况,交头接耳了几句,又走了回去。
      陆小凤静静的看着,又赌了一会儿,将手里的筹码输光便裹紧了大衣从赌坊离开。
      陆小凤在城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穿过大街小巷,确定没有人跟踪。雨后的道路不是很好走,陆小凤甚至懒得撑伞,只是机械的走着,有雨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房檐上落下,与地上的水流混做一处,乌黑的浊流。
      陆小凤麻木的思考着接下来需要去做的事情,眼前飞过的雨丝让他头痛欲裂。
      他想找人说说话,想大声的呐喊,想举着枪冲进敌营,然而他只能默默的走着。
      不知道哪家的留声机里放出婉约的唱词,咿咿呀呀连绵不绝。
      “花落水流春无踪,只剩遍地东风,桃花时节露滴梧桐,那正是深闺话长情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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