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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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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雷君凡主动扑上、被无数寒钉穿身之时,软禁在太子府的展令扬,胸中突然一阵剧痛!他霍地起身,猛然冲出屋去!
负责看守他的侍卫、丫鬟均是一愣,这才惊慌失措地追出来。
展令扬武功被封,跑动与常人无异,速度并不快。本来看守的人有恃无恐,这当头却慌了神,生怕有什么意外——他们的主子——太子!怪罪下来,可没人担待得起!
然,展令扬并没有闯出去,他只是奔到院墙下就站住了。
他背对着别人,一点防范都没有。但是紊乱的呼吸、肩头剧烈的起伏泻露了他的激动和压抑的痛苦;他的双手手指,死死地插进了墙缝里,掀断了指甲。殷红的鲜血迅速渗出来,触目惊心。他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的精神不在这里。
展令扬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君凡,君凡……
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你的痛,我也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可是,我却没有阻止你,因为我自私。在你和大哥之间,我选择了他。对不起啊,君凡,我愿意用生命来保护的挚友,这一次,却是真的伤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君凡,对不起……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呕上来,忍不住涌出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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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刑堂上都没有动静。
所有人都被雷君凡的行为震慑住了。
君凡缓缓地吸着气,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万钉戳身的剧痛,努力让自己不要厥过去。他低沉地开口:“大人……,草民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怎样惩、怎样罚……,草民……都绝无怨言。”
陆诗奇这才回过神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侧听身后垂帘下,太子也是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起初审前太子说的话,确是已授权于已,那好!陆诗奇咬牙,雷君凡,这也不能算我是公报私仇了,这是你欠我的,我只不过……要回公平的答案而已!
这样想着,不料自己已经脱口而出:“雷君凡,你不是文采卓绝武功了得么,你不是记忆超群过目不忘么,你可还记得那日中秋宴上的满江红?!”
君凡微微怔了怔,竟笑了:“大人原来想考我背词。”
“错!我问你,当日我的咏剑一首,你是打算如何来对?”
雷君凡沉默地看着他。
“你可还有可对之词?”
半响,君凡才慢慢开口道:“有。当日我本想对的是……”
“好!我要考的就是这个,现在背诵上来!若错一个字,这一关你就休想过了!”
沉默。
雷君凡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草民,遵命。”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鸦雀无声,只听得雷君凡的声音。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君凡顿了顿,又继续道:“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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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扬艰难地转过身子,背靠在墙上,就看见了她。
不远处,站着上官紫雾。
她是跟过来的。早在令扬冲出房间,她就看到了。
展令扬,你跑什么?你也会激动,你也会受不了?你的朋友为了你在忍受非人的折磨,你惊恐么?你难受么?你不恨么?!
她冷眼看着他。
展令扬转过身来,缓缓拭去唇边的血丝,看到她。
令扬的脸色苍白,喘息虚弱,然,他的眼神,坦荡荡直射进上官紫雾的心底!
上官紫雾惊悸地瞪着他。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怎么可以还能拥有那样坦荡荡的眼神?!没有杂质、没有邪恶,她在他眼中甚至找不到一丝丝的恨意!为什么?!
他的眼睛,就像深邃而剔透的黑宝石,就那样看着她。她竟然已经无法与他对视了,她想逃开他的视线!为什么?!
上官紫雾,忽然觉得心莫名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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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气所旁薄,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君凡喘了口气。
周身的痛楚使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硬是凭着坚强的意志让自己保持清醒:“嗟余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阒鬼火,春院閟天黑。”
君凡的声音已略嫌沙哑,慢而沉,他的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却吐字清楚,在大堂之上竟似有回声一般。
“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他的身下,早已被鲜血侵透。
隐隐有妇女的啜泣声传来……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
君凡咬着牙,仰起头来,视线直穿向垂帘之后——龚大哥……
“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季仑大哥……太—子—殿—下——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无声。
死一般地寂。
陆诗奇死死瞪着雷君凡,只觉得眼眶热辣辣的!
一部“正气歌”,背得一字不错!
好!好!
陆诗奇的手,暗地里紧握成拳。
不错,他的“咏剑”,哪里是这“正气歌”的对手?!
雷君凡,雷君凡,我确实输给你了。你的犹豫,只是不想打击我的骄傲,是么?是么?
呵呵——而你现在,也根本没把我当成对手!你的眼光,在皇太子那里!对么?!
陆诗奇越想越恨,指甲将手心抠出了血丝。
而龚季仑,突然“霍”地站起!
雷君凡的眼神,就像利剑,刺进他的胸口!
心脏猛地一痛,龚季仑跳起来,复又摔坐进座椅中!
侍官的惊呼骤然响起:“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