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劫》细语

4、第 4 章

　　第四章 不安的种子
　　也曾有很多媒人向公子提过亲。但是每次都会被公子用各种理由拒绝。因为他对于自己的感觉有笃诚的信仰。在没有找到自己真正动心的女人之前，他是决计不会委屈求全。
　　但是什么样的感觉才叫心动呢？
　　见到堡主或喜怒无常的月礼时，他心跳得很厉害，那是恐惧。
　　除此之外，能让他心跳为之同样加速的，就是和黎燕阳面对的时候——想和她说话，想将自己的理念传达给她，想让她认可，可又紧张，不知所措，想和她见面。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心动么？
　　如果那真是心动的话，那么这岂不是一段无结果的情愫？

　　“公子你也不小了，是不是对里面那个女侠动心了？”鬼精的小茶咬着龙须酥揶揄对着房门发呆的公子。
　　“喜欢上那种女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趁还没发展到生死相许什么的，公子你赶快快剑斩孽情啦！”小茶挤挤眼睛道。
　　“生死相许，唉，我死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公子语气酸溜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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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去见月礼了。
　　听说月礼的兄长们这些天一直在静思阁没走，想想也知道那两人对月礼在做什么事情。公子接到月礼的召见之后，脸色很难看，月礼被兄长虐待，此刻心情定然糟糕极点，自己去了肯定没有好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紫夜公子急匆匆冒着小雨来到静思阁大殿门口的时候，早就等候在两边的两名仆人就一把架住公子的胳膊，将他拖了进去。
　　还没等他回过神，咬牙切齿的月礼就扑上来，对他拳打脚踢牙咬起来。
　　“紫夜哥哥你也不要我了么？！我恨死你了！你去死吧！”月礼疯狂地发泄着，一拳拳打在他身上，用牙齿撕咬他的肩膀和手臂，而紫夜一声都没有吭。

　　过了大半个时辰，月礼打得累了，终于停下来，吩咐仆人退下，只留下自己和公子两人。
　　“紫夜哥哥，我要那天你给我的花粉！快给我做！不然我就叫人给你教训！”月礼气喘吁吁道。
　　公子擦擦嘴角的血迹，道：“好，我给你做。”
　　他依旧去采了花来，然后祷告，再进行加工，只不过这次的剂量比上次又多了一些。

　　本来是衣冠整齐出门的紫夜公子，回来的时候衣袍凌乱，样子狼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被人揍了。小茶庆幸道：“还好小少爷没要了公子你的命！不错了啊！”
　　“不错个头。”公子苦着脸躺倒在床上，唉声叹气。
　　“公子你没事啦，小茶我以前挨得揍多了，这种程度的要不了人命，你放心好啦！”小茶挥挥手道。
　　“唉，寄人篱下，有苦说不出啊。”公子哼哼道。
　　“那……投奔香魂少爷好么？”小茶悄声道：“香魂少爷是公子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是碧霄宫的少宫主，好歹也是公子你的家属，投奔他总比在这里受气受怕好一点。”
　　“你以为他的母亲、碧霄宫主会放过我么？在她眼里我是孽种啊。”
　　小茶嘟囔起来：“什么孽种？明明那个宫主才是老爷的妾，现在倒好，他们霸占了山庄，还把公子赶出家门，沦落到给人当沙袋练，公子你真是倒霉。”

　　“……够了，不用说了。让我静静吧。”紫夜公子闭上眼睛。小茶识趣地将跌打药膏拿来，给他上药——看他的肩上和袖子上都有血迹，布料都被撕破了，就知道这次苦头吃得不轻，果然脱下衣物后，他肩头和手臂都被月礼咬破，紫红一片，胸前腹部也有不少淤青，在本来就白净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小茶用手指沾了药膏，给赤裸上身的公子闭着眼睛一点点涂抹。公子偶尔也会痛得皱眉，哼哼两声。小茶就很坏心眼地加重力道，他哼哼得就更多了。

　　“公子你再哼哼，吵醒了里面那个侠女姐姐，就叫你好看！”小茶故意道。
　　“我哼哼管她什么事？”公子哼哼道，
　　“你哼哼惹恼了她，她一刀卡擦了你……”小茶压低声音道。
　　于是公子乖乖闭嘴了。
　　叫你任性！小茶心中冷哼。

　　而在里间的黎燕阳虽然伤势未愈，但是耳力还在，那外面主仆一番对话她可是竖着耳朵听见了。似乎那位文弱公子被人打了，想哼哼又怕吵恼自己动刀子杀他。她不禁扬了扬嘴角，自己真是那般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么？这一对主仆倒还真有几分意思。
　　紧绷多日的心情，不经意间在刹那间松懈了一下。

　　一天又即将结束。蒙蒙细雨化作中雨，淅淅沥沥不停。遥远的楼阁灯火辉煌，在朦朦雨雾中迷幻得不像是世间之物。而在简单的陋室里，明灭不定的烛光下，紫夜公子靠在床上，披着衣服夜读。小茶赤脚蹲在偌大的太师椅上补衣服，安静又平稳的夜晚。
　　黎燕阳从里屋中缓缓出来的时候，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当脸颊消瘦苍白、披头散发的黎燕阳站在公子床前的时候，小茶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公子的手也抖了一下，书本落地，面色很难看地看着没有表情的黎燕阳。
　　黎燕阳把书拾起来给他道：“我要赶快离开。”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你的剑也没有取回来。”公子连忙要从床上下来。
　　她按住他道：“你不用问，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样出去，很快会被发现，到时候会牵扯出我们。”公子委婉道，“还是等你伤全好了再走，我求你好么？你也知道这里是明月堡内部。”
　　黎燕阳盯着他一阵，道：“好吧，但我不会待太久。”
　　紫夜公子呼了口气，叫道：“小茶，去弄些夜宵来。”说完自己就跳下床，拖着小茶去厨房煮粥。动作倒是比什么时候都快些。
　　“公子你真会献殷勤！”小茶不满的声音淹没在雨幕里。

　　很快，热腾腾的糯米药肉粥和几样点心就送到黎燕阳的面前，紫夜公子放下夜宵，就坐得离黎燕阳远远的，道：“这里面加了补气血的药物，味道也极好，你尝尝，很好吃。”
　　黎燕阳淡淡道了声谢，真的用勺子舀了一些吃了，果真美味可口，配合那些精致的点心，竟成了平生从未吃过的美味。
　　“味道很好。”她赞了一句，抬起头，看到公子那张瘀伤未退的俊颜。是被人打的吧？果然就算在堡里过活也不那么轻松。

　　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是她的神色明明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了。紫夜公子无言，偷眼看她吃粥。为什么她能吸引自己的目光？
　　这种好感，等她伤好离开后就会消失吧。他泄气地想。

　　“为什么武林中人都想得到血羽剑？”他找不到话题，只好问了一个很不恰当的问题。
　　“因为血羽剑除了是一把绝世神兵之外，其中还隐藏着一套宝藏图。”黎燕阳毫不避讳，其实这也是武林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公子住了嘴，不再追问下去。
　　雨渐渐变大，公子和黎燕阳都各自安歇。

　　黎燕阳就如此在公子的小居里住了大半个月。这半个月里，紫夜公子还是趁着无事的时候悄悄找来裙钗送给黎燕阳穿戴——她原来的衣服都是粗布男装，而且早已破烂。黎燕阳穿上这些普通女孩的衣物，只是简单装扮一下，就明美起来，如被拂去灰尘的明珠，小茶看到换了衣服的她都连连乍舌。真是前后判若两人。
　　黎燕阳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出神，自从爹娘死后，她就再也没有穿回女装了，更不用说佩戴女孩家喜欢的首饰头饰了。没想到，自己还回女儿装，竟然和其他女孩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真是可笑可悲的事实。

　　随着伤势渐渐好转，黎燕阳能在屋里甚至小院里慢慢活动了。公子去给月礼伴读的时候，她也会翻翻公子的藏书，小茶对她依旧不待见，总是躲在厨房里。饶是如此，这也是黎燕阳自从入了江湖之后，度过的最平静的一段日子了。

　　端午节到了。
　　小茶从膳房带来了许多口味的粽子，都用五色丝线系着，配上翠绿的粽叶，好看得紧。紫夜公子剥开两个粽子，顿时清香四溢，他用白瓷碗盛了三个，洒上雪白的白糖，亲自端给黎燕阳吃。黎燕阳正蹲在小院里逗弄小茶养的兔子，公子给她送来粽子，她转过头，轻轻地一笑道：“你看这母兔子要下兔崽了。”
　　紫夜公子愣愣，从没看过她如此轻松微笑，今日一见，顿觉狂喜，连忙道：“是啊，要生小兔子了，黎姑娘你等小兔崽生下来再走吧。小兔崽可好看了。”
　　黎燕阳收敛笑容，不做应答。

　　院门被笃笃地敲响，黎燕阳于是端了粽子躲回屋里。紫夜公子打开门闩，一个仆役传话道：“公子，堡主今天设宴，叫你去做书记，把来客的账目弄弄。”
　　“好，我这就去。”紫夜公子朝他行了一礼，有些不舍地看了小居里一眼，便随仆役一同离开。

　　堡主最爱的地方，便是那加叠九层的明月九霄大阁——一幢足足有九层之高，每一层都奢华至极的城堡。堡主深居九层大殿，大凡有重大欢庆，也都在此处进行。从那九霄大阁上往外眺望，可以俯瞰整座城池方圆百里，据说是北武林最高的建筑。而明月楼主便酷爱这种一览众生的感觉，轻易都不走下殿阁，常常自诩天外仙。
　　紫夜公子恭恭敬敬地立在九霄九殿朱红色的大门前，用笔记下每一位赴宴客人的礼物和明细，从他来到开始，足足记了一下午。直到华灯初上，才算登记了最后一位客人。那朱门里面便是阔深的宴客大殿，而他是没有资格入内的。
　　一位青衫羽冠的公子摇着锦扇，笑嘻嘻地姗姗来迟，自报家门道：“在下锦绣书院欧阳远明。”紫夜公子连忙记录，而一旁接客的侍女就要带客人入内。
　　“且慢。”欧阳公子谢绝侍女，而是径直对紫夜公子道：“阁下可是月紫夜月大公子？”
　　“正是。”月紫夜抬起头来。发现这位欧阳公子唇红齿白、一表人才，只是一双桃花眼精明非常，让人觉得不很舒服。
　　“哎呀，区区最近拜读了紫夜公子关于疏通河道的工程既要，甚为佩服公子的机智，所以特地想来趁这个机会见见公子。”欧阳远明朝他深深地作揖。
　　紫夜公子连忙回礼道：“欧阳公子客气了。”
　　“只是……”欧阳远明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区区发现一个疑点——那疏通水道之处，可有一处叫做荒明潭？”
　　紫夜公子心中震惊，但是表面极力掩饰，不动神色道：“正是，公子有何疑点？”
　　“啊，我想问问，紫夜公子当初为何选择此地通水？”欧阳公子故作不解。
　　“咦？这大城只有八个能通水的地方，荒明潭便是其中之一，既然要排解水患，自然出水口越多越好，所以我把荒明潭也算进去，有什么不妥么？”紫夜公子反问。
　　“没什么没什么？哈哈。我只是多问一句，你当我无聊好了。”欧阳公子抱拳，挂着笑容进入朱门之中。

　　血羽劫
　　紫夜公子目送欧阳远明走进那雕花金饰的朱色大门之中，心情顿觉沉甸甸的。既然有人查到自己，说明猜出来黎燕阳的下落不明和自己有关了。
　　他擦擦额头的冷汗，深知这门里寻欢作乐的人有绝对的生杀大权，杀自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即使是他为了保命把黎燕阳的下落招供出来，那么他的结局依然是被灭口。
　　他早该想到的，但是他没料会这么快被发现，他以为自己可以躲过这个血腥的江湖。

　　从数丈高的厚重大门里不时传来寻欢作乐的欢笑声和乐声，紫夜公子却感到背脊阵阵发凉，他怎样才能以一人之力躲过这庞大势力的逼杀？
　　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思考。
　　那个欧阳远明，是锦绣书院的主人，表面上看是一介翩翩公子，其实他经营的锦绣书院暗地里是江湖上的暗门，专做暴利的黑暗买卖。而这个人亦以狡诈在江湖上闻名。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别人分享黎燕阳的情报呢？
　　所以他一定会暗中动手，尽量不打草惊蛇对不对？也许，不，肯定已经有暗中的暗探在跟踪自己了也说不定，也许黎燕阳的行踪早就被他发现了！
　　紫夜公子感到心跳加速，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不停地对自己暗暗提醒：冷静冷静冷静！如果他们早就跟踪自己的话，那么黎燕阳也早就被带走了！不然还会等到今天么？这说明什么？说明从现在开始，他才被纳入监视范围中。所以要想办法尽快把这个消息传给黎燕阳，还要想办法求生！
　　况且，刚刚的询问明显是试探，说明欧阳远明也不确定，想要先探探自己的口风，应该还有余地的。紫夜公子吞了口唾液，他不能急，不能把急躁表现在脸上！现在他哪里都不能去，他要安然地在这里等到宴会结束，就跟没事的人一样。

　　于是他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靠着光滑的石柱坐在地上，静静地思考对策。不知道身后的暗处，是不是已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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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小茶已经爬到床板上和衣睡小觉，黎燕阳则就着灯光看一张堡中的地图。
　　“公子差不多快回来了。”小茶转个身，揉揉眼睛，下床去煮夜宵。
　　黎燕阳侧耳聆听，确实，门外响起公子的脚步声，但是一些细微的杂音却引起她的注意——那似乎是有两三个武林高手在刻意隐藏行踪。他被人跟踪了吧？
　　虽然她武功恢复不到五成，但是若是突然发难，这两三个人不一定会留下活口，问题是，她会拖累紫夜公子。

　　片刻的考虑之后，黎燕阳立刻便躲进里屋之内。很快，紫夜公子已经从外面走进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没等小茶开口，就道：“小茶，厨房烧水的丫鬟小燕今天又来蹭饭了么？”
　　小茶愣愣，小燕？哪个小燕？于是道：“没有啊？哪有什么小燕？”
　　“你还敢狡辩！你看那丫头的裙子还落在这里了！快从实招来！”公子朝小茶眨眼，那搭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罩裙不正是黎燕阳的？
　　小茶脸色都白了——他明白了，公子终于把瘟神招来了！
　　心中把紫夜公子暗骂了一百遍，他只好垂头丧气道：“是，那个丫头片子来要粽子吃，所以我招待了她……”

　　里屋的黎燕阳暗暗称赞这对主仆心细，她刚才匆忙之中，忘了把嫌热脱下的罩裙拿回来了，若不是公子掩饰，那么真要被发现了。

　　但外屋的公子看来，这样的掩饰只能骗得了一时，终究不能瞒过欧阳远明那般的老狐狸。
　　这能怪自己多事么？
　　紫夜公子看着小茶气急败坏的责怪眼神，竟有一丝委屈生出来。
　　他相信自己没有做错事。小茶早就是卖身给月家的仆役，他说什么，小茶都要听！

　　主仆两人就假借“小燕偷吃”的问题，暗中较劲起来，小茶把夜宵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汤洒了一桌。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是不是最近欠管教了？”公子也拍起桌子。
　　“我哪有公子胆大？”小茶反唇相讥。
　　于是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每次吵架，都是小茶占上风。
　　这次也不例外，公子气得不说话，光在床上哼哼。

　　过了良久，黎燕阳才从门板后面走出来道：“暗探已经走了。”

　　小茶仇视地偷眼瞪视黎燕阳。不等他们出声，黎燕阳就道：“我要尽快离开了。”
　　快滚吧！小茶心里大念阿弥陀佛。
　　“你走了的话，我们就是威胁你的筹码。”公子坐起身来，低头道：“你以为刚才的演戏能骗过真正的老狐狸么？你走了，他们就会抓住我们要挟你，引你进入陷阱。”
　　黎燕阳蹙眉，的确有这种可能，万一那些凶残的门主将在这文弱公子身上施以酷刑的话……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为什么我要跟着你这种任性的主人……”小茶吓得眼泪汪汪，他算是被公子害惨了，当初怎么就一时心软帮他救这个女人啊！
　　“黎姑娘，或许我们可以出其不意，主动找欧阳远明商酌，借此换取一些主动的余地，不至于处处受制于人。”紫夜公子提出大胆的想法。
　　“那你可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么？你这书生真是胆大。”黎燕阳略为惊讶道。
　　公子道：“我们要面对的是心深似海的大恶人大魔头，但是他们心中都有欲望，只要有欲望，就能抓住他们的痛脚。虽然是与虎谋皮，但是不这么做，我们就没有生路。”
　　”若是失败呢？”黎燕阳目光开始冷厉起来。
　　“若是失败，顶多赔上我们两个小人物的性命，但是若是成功，黎姑娘的剑下罪魂便会多加几条，这世上更加澄明。”公子答道。
　　“好，姑且一试。”黎燕阳终于下定了决心。

　　按照商讨好的计划，次日黎燕阳便动身亲自去找欧阳远明。紫夜公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硬着头皮跟她一同前往。为了避免泄露行踪，天还没亮，黎燕阳就把还在床上的紫夜公子叫起来，一同出发。
　　紫夜公子揉揉眼睛，当思绪回转过来之后，突然感到心慌紧张。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黎燕阳蹙眉看着他道：“你若是害怕，可以不去。”
　　“我还是跟你去看看，有些场面话也可以替你说说。反正打不起来不是么？”紫夜公子仿佛自我安慰道。
　　“随你吧。”黎燕阳将暗器收好。
　　“你会保护我的安全么？”公子多嘴问了一句。
　　“你说呢？”黎燕阳白了他一眼，他在怀疑自己的实力么？这个多心书生。
　　公子连忙摇头：“那吃过早饭再去？”
　　黎燕阳又白了他一眼：“现在去。”

　　这位欧阳远明公子是月紫夜亲自登记过的，留在堡中并未离开。而他所住的房间也被公子早就记下。此时天还没亮，明月堡的灯火也大都熄灭了。黎燕阳一身丫鬟的装扮，低头跟在紫夜公子身后提着食盒，看来十分普通，也并没有引起守卫的注意。这也难怪，血羽天女十几年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穿女装，前后变化迥异，又梳妆打扮，谁能认得出来呢？

　　穿过重重廊桥走道，终于来到欧阳远明所在的客房门口。紫夜公子干咳一声，敲门道：“欧阳兄，我是月紫夜，请开门。”
　　“月公子你何时变得亲切起来，和区区称兄道弟了？这大清早的，小弟穿戴不齐，真不想让你看见那！”欧阳远明立刻有了回应，语气慵懒道。
　　“欧阳兄，有人要我带她来见你。”月紫夜话音未落，那薄薄的镂空雕花门就被黎燕阳一掌拍开，所幸这里地处偏僻幽静，别处的人是听不到这里的动静的。
　　“破门而入啊，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欧阳远明摇着头，坐在客厅里喝茶，看他一身亵衣，真的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失礼失礼。”紫夜公子连忙行礼道歉。
　　“月公子请了打手来，还是个女的。要教训区区么？”欧阳远明眯了眯眼睛，看似平和实则已经暗含凶狠。
　　“她不是打手，她是……我的上司。”紫夜公子口气开始奇怪起来。
　　“上司？你这么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欧阳远明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紫夜公子忙道：“为了寻求合作。——哎呀我也不瞒欧阳兄了，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神霄宫的使者，暗潜在明月堡中，这位姑娘是神霄宫的罗睺使者，不过她在武林上有另一个响当当的名号，你一定听说过。”
　　欧阳远明看着黎燕阳，觉得有些面熟，但是却不认得，于是道：“她在武林上有名号么？”
　　“是啊，她十年前奉命介入武林，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翻天覆地，她的名号就叫做‘血羽断魂，天女送丧’。”紫夜公子道。
　　欧阳远明惊得倏地站起来，睁大眼睛瞪着黎燕阳道：“你是血羽！你果然没死！你、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你们找我有什么目的？”
　　紫夜公子道：“刚才说过了，我的主人想要合作，所以想劳烦欧阳兄代为将我主美意转达。”
　　“你要我转达给谁？你怎知我背后的势力？”欧阳远明失去了方才的风度，句句警惕非常。
　　“这年头出来跑路的都是下手的，欧阳兄我也是别人下手，咱们都是同样的处境，你何必如此防备呢？转达自然要转达给贵主了。”紫夜公子笑笑道，其实以上神霄宫种种都是他胡编，就是为了唬住欧阳远明，而通过欧阳远明的反应，他猜测推断欧阳远明背后另有更庞大势力，所以才敢这么诓他。

　　于是他进一步劝道：“欧阳兄，神霄宫虽不在中原，但介入武林已经数十年头，至今仍在暗处，无人所知。单单我神霄宫中一名中级的罗睺使者，就令中原各派胆战心惊，一把平平的血羽剑，就使诸位为之癫狂。你可以想象一下神霄宫真正的实力。与我宫合作，对阁下及贵主有利无害，反之，忤逆我宫，后果不堪设想。欧阳兄，我言尽于此了。”
　　欧阳远明脸色凝重，沉声道：“神霄宫势力如此庞大，你们的最终居心着实叫人怀疑！”
　　“哈，所谓居心，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不可告人的私念。神霄宫目的明确，便是结束乱世，一统天下！”紫夜公子拿出平生最大的气势道。
　　“你的意思是你们神霄宫也会吞并我教么！”欧阳远明冷哼道。
　　“不是吞并，是邀请贵主共享天下。当然，神霄宫欢迎一切能人。欧阳兄的才华，一直以来都被神霄宫所关注啊！”紫夜公子竟拉拢起了对方来。
　　“哼，你们倒会挖墙脚。好吧，这个讯息我会代为转达，希望你们神霄宫拿出更大的诚意来。”欧阳远明道。
　　“欧阳兄，我们当然带着诚意前来。这是血羽剑法的剑谱，就当是咱们的见面礼，至于给贵主的礼物，宫主自然会另派人相送厚礼。”紫夜公子果真从袖子里掏出昨夜连夜制作的《血羽剑谱》，送到欧阳远明面前。

　　“你以为我会稀罕这种东西么？”欧阳远明眼中已经发出贪婪的光来。
　　紫夜公子也不拿回，只是赔笑道：“那我等就告退了，期待贵主的佳音。”于是领着黎燕阳离开。

　　好不容易从欧阳远明的居室出来，走了不远，紫夜公子突然脚一软，几乎跌倒，幸亏黎燕阳搀扶住他。他颤声道：“我这谎撒得弥天了……”
　　“是啊，神霄宫，你真是胡扯得要命。下一步该怎么做？”黎燕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这个公子牵着走了。
　　“事到如今，只能拦截欧阳远明向他主人传递消息了，万一他主人看到所谓的神霄宫的消息，我们就完了。刚才我在欧阳远明房中观察到有训练信鸽的木盒，他定然会用飞鸽传书的方法，你会拦截鸽子吧？”紫夜公子拉住她的袖子问。
　　“这个简单。”黎燕阳虽然伤势未愈，但捉一只鸽子还是绰绰有余。
　　“那你把鸽子抓住，不要杀它。带来给我。”紫夜公子大喘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