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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堡变 ...


  •   黎燕阳把鸽子带来的时候,紫夜公子正在榻上小憩。他墨发似瀑,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宽松的衣襟里露出的雪玉般的肌肤和支着头的优美修长的手,明明是男子,却有罕见的美貌,黎燕阳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是她见过的相貌最好的人。而看来弱不禁风的他也许会引发下一场武林风暴也说不定。
      将鸽子的腿上绑上一条细绳,她走到他身边道:“鸽子捉来了。欧阳远明的书信也带来了。”
      紫夜公子睁开眼睛,接过她拿来的信条看看,只见上面写着:“血羽背后势力乃暗流神霄宫,谋求合作。”他蹙眉想了一会儿,终于走下床,提笔在案上写起来。他写好另一张笔迹相同的信条,便绑在鸽子腿上,将鸽子放飞出去。
      “你写了什么?”她问。
      ”不会威胁到你的内容。”他道。

      阳光洒满了小小的房间,大敞的窗户外面,几株月季开的正浓,在微风中摇曳身姿。他坐在案前,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有心上人么?”
      黎燕阳迟疑了一下,道:“曾经仰慕过一个人。”
      “那我有机会么?”紫夜公子抓住镇纸在手中把玩,泄露了他迫切知道答案的心情。
      “对于那些对我只是抱有好奇的人,我从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包括你。”她冰冷无情道。
      “我并不对你只是有好奇,我……”紫夜公子忙辩解。
      “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你只是想看看血羽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占有我,会让你觉得满足,于是施舍给我你的所谓的关怀,让我感恩,让我为你卖命。很可惜,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我会很快忘掉别人对我的好,我心里只有自己,还有那个永远仰慕的背影。”她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伤人。
      “那我就一辈子都对你好,你还能忘么?”他的语气含着淡淡的哀伤。
      “那我便视而不见。你若是真能坚持那样做,也只能说明你的贱。”黎燕阳话语更重,几乎要在人心上捶上一锤。
      他的手抖了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唉,好吧。你那么认为我也没办法。你的行踪暴露的问题解决了,你可以离开了。再待下去也没意义了。”

      黎燕阳于是真的收拾东西离开了。小茶蹲在门口偷看着呢,她那些衣服、穿戴可都是公子给她置办的,现在还对公子说狠话,真不要脸!贱人!快滚吧!他暗中骂道。
      她走之后过了一会儿,紫夜公子就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挨到床边,躺下,脸色苍白地无力道:“气死我了……”
      “小茶给您泡茶消气!”小茶连忙钻进来,一脸掩不住的喜色。在他看来,黎燕阳这个瘟神终于走了。
      公子气得只是哼哼,连搭话的心思和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像被抽空一样。他这一生头一次对女子的真情实意,就这样不了了之,心里憋闷无比。小茶端了消暑的茶来,被他挥手挥开,他只是自顾自消沉道:“我看破红尘了,这辈子都不会婚娶了。”
      “那种女人,不娶也罢。”小茶努努嘴道。
      “我今后决定出家……”
      “三十七房的老赵婆子给公子又说了一个姑娘,叫公子后天过去看看。”
      “但是她叫我激愤,她的话实在……实在伤人……”
      “公子也不小了,赶快找个稳当的女子成家立业吧!”
      “够了,你不要说话了。让我静静!”公子喝断这种完全不搭调的对话,背对着他继续生闷气。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连续下了许多天的雨,这几日的气候特别凉爽。虽然是初夏,但却有些入秋的寒意,公子一觉醒来已经是天黑,身上被盖了御寒的薄毯,才不至于受凉。想到自己千万百计讨好的黎燕阳都没有一个侍从贴心,他悲从心来,欲哭无泪。小茶见他起了身,忙道:“公子饭菜都热好了,快来吃吧!”
      他慢吞吞来到桌边,一脸愁眉苦脸,小茶看他这消沉样都觉得生气,敲敲筷子道:“你要是还生气,就大声骂出来好了,绝对比你憋着好受。”
      “有辱斯文,唉。”公子摇头。
      “什么斯文不斯文的,跟我说,黎燕阳是个贱人!白眼狼!吃里爬外!”小茶起头。
      “你给我闭嘴!再敢在我面前狂妄就收拾铺盖走人!你这个白眼狼!”公子真的发狠起来,不过冲的不是黎燕阳。
      小茶撇撇嘴,埋头吃饭。
      公子叹了几口气,果真发泄一下心里痛快不少,他睡了一下午也睡得够了。胡乱吃了些饭,然后就把门窗都关上,神秘兮兮地对小茶道:“小茶,我只跟你说,最近要出大事了。”
      “大事?”小茶看他一脸高深,想到他曾经诳自己去救黎燕阳,就警惕起来,问道:“又没好事?”
      “大大的不好。”公子压低声音,“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又来了。”小茶连连叹气,“公子,我劝你好好过日子不成么?你瞎折腾什么?你再这样,我真得离开你了!”
      公子冷笑:“你要是离开我身边,那我断你活不过三天。”
      “公子你真毒……别说这么毒的话成不?不吉利知道吧?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茶叫苦。

      “我可不是在吓唬你。”
      公子看看窗户都关严实了,才道:“你可要记着,千万不可外传,我看这个明月堡马上就要劫难临头,弄不好,谁也跑不了。”
      小茶吞了口口水,也被他吊得心惊胆战,问道:“公子,你偷看到了什么机密了?”
      公子解释道:“我看了最近访客的花名册,发现许多蹊跷。来访的客人中,多数是其他四大门派的使者,要知道就算是召开武林大会的时候,他们也没跑得这么勤,这是其一;其二,堡主得到血羽剑后,便闭关不出,有人传闻他几近痴狂,各种事务一概不问,而两名公子则忙着趁机争夺权力,对这些细节也放松了警惕,任由那些杂人出入,这就为入侵者提供了条件。难说其他门派不会为了争夺血羽剑趁机偷袭。再看最近欧阳远明奇异的动作,我猜想也就是最近几天,就会产生堡变。”
      “那我们还不赶快逃命?!”小茶惶恐道。
      公子摇头道:“不行,像我们这样的下人,出堡都不容易,万一被堡主发现我们的异常或是被欧阳远明察觉我们,说不定我们得死在前头。不如我们早做准备,你看,我从五年前就开始挖地洞。”
      “你说那个里屋的地洞?”小茶撇嘴,的确,五年前杞人忧天的公子就开始不厌其烦不辞辛劳地每天趁着半夜在里屋挖地洞,说是为了逃生用的,结果小茶跟着他犯傻自讨苦吃,一个月瘦了足足十斤。
      “是啊!”公子自得地点头,“我们有逃生的好去处,万一杀手涌进来,我们可以暂时躲躲。”
      但愿如此,小茶叹了口气。

      那个地洞十分隐蔽,能容得下三人,就在床铺的下面。
      小茶觉得公子真是越来越疯了,这种事情怎么是随随便便能说出来的。不过,他也很可怜,被本家遗弃,寄人篱下,举目无亲,又被心爱的女人看不起,自己就装作稍微理解一下他吧!

      这番大逆不道的谈话之后又过了七天,每天都是浑浑噩噩,没什么变化。公子仍然隔三差五地被找去做伴读,在小茶看来,他是去给月礼做出气包的。
      小茶的生活比公子可轻松多了,除了服侍那个木木的公子吃喝穿衣之外,他就没什么事情做了,然后就会跑到隔壁的膳房去找其他的仆人聊天嚼舌头,从那些人嘴里得来七零八碎的事情,到了晚上再跟公子学舌。
      现在天气热了,更多的时候,他会躺在走廊上的竹椅上打瞌睡,望着天上悠悠飘过的云彩发呆。他已经快十六了,过几年也要娶媳妇、赎身自己过日子了,那时候,公子交给谁照顾呢?那个怎么也讨不到姑娘欢心的公子以后该怎么办呢?也许真的跟那些戏文里的穷书生一样,潦倒一辈子吧!可惜公子连字画都没卖过,自己过活都不会。

      六月初五,是个闷热的日子,阴云密布,公子热得中了暑,本来是去到司务去算帐的,最后头昏昏沉沉,险些趴倒,并拜托一个相识的账房去叫小茶来。
      小茶刚熬好绿豆汤,于是急忙用食盒装了一些,带来给公子吃。他先用湿毛巾给公子敷头,又给他摇扇子,折腾了好一会儿,公子才缓过来,扶着额头虚弱道:“我今天难受得紧,算不了帐了,你扶我回去吧!”司务长见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也只好让他离开。小茶搀着公子,一步三晃地离开。

      回到小居,公子先脱衣服跳进小茶备好的木盆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精神一下就变得清爽了。小茶揶揄道:“公子中暑倒是好得快!每年都用这招躲懒倒屡试不爽。”
      “哪里,只是找机会歇歇罢了。”公子出了浴,披着一件单衣,倚在躺椅上凉快,小茶有眼色地切了个西瓜给他。
      公子则不慌不忙地从脱下的外衣里拿出一个物件,那是一段橘绿色的小小纸条,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道,只是纸条的前端都变得乌黑起来。
      “这是什么?”小茶不解。
      “这是我用几种草药压成的药纸,这药纸有个特点,遇到无色无味的毒时,便会有所反应。”公子沉声道,“我在司务室带着这张药纸,一个上午,纸就黑了,说明已经有人在下毒了。”
      小茶捂住口鼻,失措道:“那我也中了毒么?”
      公子点点头:“我也中了这种毒,不过你不要担心,你跟着我总是有好处的,我可以想法子解毒。”
      “那整个明月堡的人呢?”小茶问道。
      公子叹气道:“这种毒是晨星楼的特有的烟毒‘随风’,难以察觉,中招者三日后才会发作,我给你个方子,你把药方凑齐了,倒进井水里,喝到的人或许能幸免于难。这也算我尽力了。”
      “但是,公子,那些主子们都不和咱们下人喝的井水,他们都是喝堡中圈禁起来的净水泉的水,我这么小的仆役,总不能闯进禁地去往净水泉里倒药吧?”小茶问。
      这净水泉本是前朝皇宫内的一处活水源头,泉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长期被皇族垄断,现在则被月氏一族专用。

      公子听了他的话道:“月家的那些老小,这几年造孽也够多了,你不必多费那个心。敌人的目标既然主要是那些主子们,下的毒自然也不一样,你就算把这个解毒药倒进去,也是没用。”
      小茶耸耸肩,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他都不是很信公子的话,因为公子的话总是匪夷所思,有时候听上去甚至像梦话,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又经常跟他说得一样。就像这一次,他在考虑要不要去费那个功夫累个半死把堡中大大小小的几十口井里面都投入所谓的解药。
      不做没关系吧?小茶看着公子,公子一副随他便的样子,小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若是真的如他说的那样,最近三天就有大劫,那么自己一念之差不是要害死很多人么?
      “你若是觉得麻烦,那么只活我们一家也是可以的,我们也不欠别人什么。”公子看出他摇摆不定的心思,便道,一句话倒是说得无情。
      “那还是救吧!”小茶苦着脸道,他总是该忍心的时候不忍心。

      公子唉了一声道:“那可就麻烦了,要三十斤药材,每口井起码要投一斤解药,还要算出晚上每个井口附近守卫换班的时间,还要见缝插针不能被人看见,还要三天内做完,你真的决定了?”
      “做吧做吧!算多积点德好了,不然下辈子会变牲畜的。”小茶脸都拧到一起了。
      “你真是菩萨心肠。”公子也不高兴,显然他也嫌麻烦。

      不过,这两个不算怎么好心的家伙还是开始准备药材。药材的来源,通过公子在药工房那里假传月礼的指令,不算费力就搞到了手,麻烦的是,他们要伪装一番,才把整整七八个袋子的药材运到小院里,然后汗流浃背地将药材按照比例混合,做成三十斤解药。这种通过混合几种普通药材,就把晨星楼得意的毒药消解的手段,若是被晨星楼主知道了,定然会吐血三升,然而就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两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却在干着不得了的事情。
      小茶一边干活一边抱怨,他这几年来跟着公子吃了多少冤枉苦了?他一件件给公子数出来,加上天热人躁,两人竟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赌气一番,又接着干活。
      一直到深夜,第一天的活儿才算全做完。两人都累的倒头就睡,心想,就算被毒死,也不想受这个累了。

      第二天,开始分药材,用纸打成包。公子打了几个包,手指竟磨出水泡了,于是扔下不做,全由小茶一个人做完。望着三十多个包,公子想到要想方设法把它们分别放进三十多口井,要跑遍整个明月堡,心中就跟堵了一块砖似的难受。
      为了节省时间,他和小茶一人揣了五六包分别行动。
      单说公子这边,趁人不备,找到井口,他就投进去一包。其实这些井口大都分布在下人们居住的区域,说来巡逻的兵士有时偷懒,也极少来此巡看。一连投了六包倒是很顺利,路上经过那片荒废的草地,他看到了野猫一家,竟然好心地蹲下来去抚弄野猫。野猫和他熟识,以为他是来喂食的,就靠过来献媚地蹭他的腿,公子于是将剩下的药粉捏捏放在随身带着的一个窝头里给野猫留下,希望野猫也能逃出生天。

      第三天,药材已经投出去一大半了,公子和小茶都觉得欣慰,干劲更高了一些。公子揣着最后三包在丫鬟女眷们的住处门口徘徊,最后心一横,举步迈了进去。这女眷所住的地方都是一些没婚嫁的少女和寡居的老嬷嬷,但是下人之中风气不正,是以不少大姑娘屋中藏汉子的事情也不稀罕,他身为一个男子往这边走,在别人看来就是来找姑娘的。
      因此他一进入大院,脸就不由自主地发热,只寻思快点走到井口处。不料来到水井处,却见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在洗衣服。
      “哟,这不是月四爷么?”老婆子一见他来了,眉开眼笑。月紫夜来到明月堡之后,下人们都给他起个绰号,半尊称半讥诮,叫做“月四爷”,意味他是排在月家三个公子之后的。
      “月四爷来我们这儿,是找哪位姑娘提亲那?”老婆子喜欢嚼舌头打听闲事,一个个把公子包围起来,七嘴八舌问话。
      公子道:“我……我来给小红姑娘送些补品。”其实小红这名字是他编出来的。
      “哎哟,真是贴心!可惜人家小红有主儿啦!那大前天,东城门值班的军曹,都跟小红上过床啦!”老婆子搬弄起是非来毫不含糊。
      公子脸上显出激奋来,顿足恼道:“这个小贱人!那天跟我说话跟嘴上涂了蜜似的!这珍珠藕粉,她也别想要了!”于是一气之下,将怀中的药包投到井里。
      “哎呀呀!珍珠藕粉!真是活作孽!”老婆子们围着井惊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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