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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拾叁刻丨拾肆刻 ...

  •   /拾叁刻/
      唐晓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我咬了咬下唇,视死如归地拉开了门,在门外的人说话之前一把抱住她:“哇哇哇希尔你终于来了我想死你了!”
      通过眼角的余光我发现,叱咤风云的学生会主席很没出息的愣了,痴痴傻傻的模样意外的可爱。不光是唐晓翼没有反应过来,素来沉静的希尔也被我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到了,呆立着一动不动。学生会的其他成员因为不明状况,短暂的惊吓之后就有好事者起哄。愈发猛烈的起哄声首先使唐晓翼回过神来,拼命敲桌子:“安静!安静!”
      心神回归的希尔也鄙夷地看着我:“你还要抱多久?”
      我的热情不减反增,这还是我被唐晓翼拎回亚瑟家以后希尔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呢!于是我干脆像个树袋熊一样的缠着希尔:“永远有多久我就抱多久!”亚瑟对不起我在吃你老婆的豆腐哈哈哈。
      希尔毕竟也是妇道人家,再沉稳也招架不住我的猛烈攻势,抱着文件袋求助似的看向唐晓翼:“主席,你有必要管一下你的下属。”
      “宣传部部长!我请你坐回自己的座位!”唐晓翼拼命摇着桌子稳固自己的威信。离我最近的后勤部部长拉了拉我的校服衣摆:“宣传部的,好歹卖主席一个面子。”
      我回眸一笑:“后勤部的,把你的脏手松开。”
      后勤部部长是一个矮小的汉子,虽然是高二的,却比宣毅季和纪妩矮了不少,才到我的肩膀,为人油腔滑调见风使舵,举止猥琐表情鄙夷,因此在会里的人缘并不是很好,他这次扯我校服算是胆大包天。我盘算着回头一见到亚瑟就举报有人骚扰我,不许说我走后门真可爱。
      希尔干脆无视我的桎梏,拆开文件袋抽出文件:“主席请听好,运动会的具体策划如下:请相关人员规划好比赛场地及负责人、各班聚集区、广播站投稿及处理相关事项、入场仪式以及结束仪式,不日院长即将视察。”
      说完,希尔又抽出一份刚刚她念的文件的复印件递给离她最近的体育部部长,示意他交给唐晓翼。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切,希尔抱着文件袋转身就走,我也不好拖着她,于是松开手看着她狠狠地带上了门……裙摆被门和门框夹住了。
      于是门外就是一声压抑的惊呼声,我捂着嘴偷笑着回到了座位。
      唐晓翼接过几经转手最后落在宣毅季手中的文件,随意地翻了翻就丢到一边去了:“散会,体育部部长、后勤部部长、宣传部部长留一下!”
      我忽然感觉脸上流起了温热的河流。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
      最后我们四人的任务规划以后居然是我的最轻,只需要负责挨个班级发放计划书就行,当然,我们亲爱的主席还会友情客串解说员,所以——当主席笑眯眯地和我说星期三晚上见时,我的人生倏地灰暗了。
      其实灰暗不全是因为星期三,而是因为眼下我们四人散了以后我和主席还要去找院长谈人生。
      想想看,现在已经开始宵禁了,院长那么勤勉的人当然不会这么早睡,但如果我们被巡逻的人逮到怎么办!今天巡逻的可是团支部的人!我们学生会只负责单日的巡逻任务所以理所当然的,双日的巡逻任务就交给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团支部。如果我们被逮到了,团支部那帮六亲不认的禽兽才不会管你是学生会的还是普通学生,反正你宵禁以后随意走动,跟我走登记去!至于如果双方之间有过节……真是一个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好机会。
      “主席,咱先说好,回头被逮到一律说我是你初三A班的啊,毕竟团支部也是人不要麻烦他们查名字了嘛。”我和唐晓翼并肩走在深夜的校园里,风刮过我裸露的小腿(秋季校服是及膝裙设计),我打了一个寒战,裹紧校服衣,强颜欢笑着看向我们高大上的主席。灯光昏暗中他的侧脸线条格外好看,然而他的话语如此伤我心:“宣传部部长你想多了,团支部是会查校牌的。”
      等等我似乎连校牌都没带……我心虚的摸了摸空瘪的口袋,深呼吸:“那我们就快点走。”
      画个圈圈诅咒你。
      我们穿过阴暗的回廊,登上一层陡峭的木楼梯。远处一盏明角灯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焕发着淡淡的白光。不远处就是院长办公室了,亚瑟就是这样的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大本营安在鲜为人知的偏僻地方,不像简先生,鸠占鹊巢,还恬不知耻地摆上了原主人的尸骨艺术品。单从这一点上,人性的残忍显而易见。
      唐晓翼伸出手推门而入,我紧随其后,迎面就是温暖的淡黄光芒。
      层层叠叠的书架支撑起这个房间,数以万计的古籍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松毛榉木的书架上,几座梯子散落在房间各处,方便人取阅书籍。此时亚瑟正站在书架前翻阅着某本档案,听见开门声眼睛都不斜一下:“Black coffee,thanks.”(加牛奶的咖啡,谢谢)
      “如果你想喝咖啡的话真是太可惜了,因为我连咖啡豆放在哪都不知道。”唐晓翼反手关上门,修长的身体闲适地靠在门上,黑色披风垂下来一直到脚踝,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像是一只慵懒的黑猫。
      亚瑟肩膀一抖,合上档案抬起头晃了晃脑袋,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灯光朦胧中优美的翘着:“Hill呢?”
      ……等等亚瑟你说的是什么!
      我兴奋地大喊大叫:“亚瑟你再说一遍!”
      唐晓翼白了我一眼:“不就是中文嘛,大惊小怪。”
      亚瑟咱说好的说洋文扮土豪呢!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相比之下唐晓翼显得冷静得多,从善如流地笑着:“希尔可能被拉去商讨运动会的事了……”
      “这么晚了商讨个球。”亚瑟不耐烦地打断唐晓翼,拿着几份档案走到了办公桌后。我挑了挑眉毛。亚瑟……怎么会用如此粗俗的语言骂人呢。
      “喂亚瑟这中文谁教的?”我用手肘戳了戳主席,他傲慢地抬高了下巴:“不知道。”
      “肯定是你吧。”
      “宋墨咱友尽。”
      “哦我明白了。”
      “喂不准乱讲哦!”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亚瑟坐到深陷的办公椅里,忽然抬起头:“你们这么晚来干嘛?”
      “汇报工作。”唐晓翼回答得浑然天成,但他揶揄的笑出卖了他。亚瑟用眼白看着他:“认真点Wing。”
      “得了得了,亚瑟你别问这个二流子了。我就直说了吧,我们就是来问问你为啥要来这里当校长。”拐弯抹角开了半天玩笑,最后还是要我来把真正的目的抖落出来,唐晓翼你是有多没用!我边说边得意的瞥了一眼唐晓翼,却见他也正用余光看着我,嘴角是意味深长的弧度……
      哦,敢情这狐狸是故意的?
      fuck为什么我总是中套。
      还没等我YY完,主席吆喝开来了:“宋墨你凭什么说我二流子!”他的态度转变太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再接再励:“你别忘了我是主席!二流子怎么当主席?说明我肯定是一个好学生嘛!”
      我听见亚瑟那边是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转眼看过去,亚瑟那个弯柄玻璃杯在地上摔成了八瓣……而院长大人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道貌岸然地看着我们两个胡闹。
      噗,主席你瞧你的谎话连你本家都不信了,你以后怎么混下去。
      “是啊您是好学生,但我记得上一届初二的操行分排行榜的最低分属于一个叫唐晓翼的人,怕不是重名?”那是老唐的黑历史,今日被我重提,脸色自然是好不到哪去,刚刚的乖巧呆萌全部变成了张牙舞爪:“宋墨!”
      “好了你们闹够没有?”亚瑟清清嗓子,终于搬出了院长应有的架子,“我上任圣斯丁学园的院长有我自己的打算,你们不需要管这么多吧,Wing,以及,Kate?”
      Kate……
      我的瞳孔缩了缩。
      那是我姐姐的英文名,已经许久没有被人提起过了,今日再度听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单词从亚瑟口中吐出,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但亚瑟呼唤的明明是我,为什么要叫我姐姐的名字?
      “院长……”我缓缓的叫亚瑟,他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嗯?”
      “Kate是我的姐姐。”我当然不认为亚瑟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说出这句话只是为了试探。
      亚瑟的眸光闪了闪:“我知道啊。”
      “那你……?”
      “你和你姐姐,不就是一个人吗?”他笑吟吟地用指甲敲击着桌子,我身体一晃,摇摇欲坠。
      一个人?
      “我看Kate的脸色实在难看,Wing你带她回去吧?”
      “好。”
      一双有力的手伸过来,拉着我的臂弯拖着我往外走。
      我回过头,最后一眼是亚瑟笑得风华绝代的脸,他薄薄的唇瓣动了动,旋即被笑容淹没。
      那唇语是——
      “你和你的姐姐不是早就见过了吗,Kate?”
      门外寒风凛冽,麻痹了我的思想。

      /拾肆刻/
      光的背后是影子。
      <<<<<
      我的姐姐宋棋,比我大三岁,自我出生以来就一直隐藏在我的阴影之下,其实就是一个“影子姐姐”。
      从我有记忆开始,姐姐就是一个有着甜美笑容的瓷娃娃,头发留到腰际,总是穿着米色的长袖衣服,喜欢在下雨的时候靠在窗边看书,雨丝敲打在玻璃上的时候她浓密的睫毛会积聚薄薄的一层水雾,美得惊心动魄。
      但父母一直不喜欢姐姐,他们觉得姐姐温润恬静的性子就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没有主见,而好动任性的我上了学就敢和男生打架,勾肩搭背,闯的祸那是摞下了满满一堆,父母去学校见老师是常有的事。明明我更让父母操心,但父母愣是更偏爱我一些。
      ——直到姐姐坠下顶楼,柔软的身体如花一般在空气中盛放。
      姐姐的死因至今我和父母还没有查清楚,因此我们一直都活在姐姐离开的阴霾之中。母亲有几次都在黑夜中摸到我和姐姐的房间,蜷缩在姐姐的床上暗声哭泣;我也数次在睡梦中惊醒,目光转向姐姐床榻时以为看见了她;父亲曾经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嘶哑着声音说现在我们收到的所有的折磨都是姐姐给我们的报复。
      是啊,报复。
      报复得真够厉害的。
      现在回忆起来,父亲的话也不是那么全无道理。
      <<<<<
      “哎,哪个班的,把校牌拿出来看看。”
      “初三A班。”一阵从口袋里往外掏校牌的窸窸窣窣声。
      “嗯,学生会主席好。那你呢?”
      “……”今天晚上风真大。
      眼下我和唐晓翼被一堆戴着袖章的人堵在了教学楼的拐角处,他凭着自己的校牌逃过一劫,而我……好吧你们都知道的,我两袖清风一身轻。
      领头那人阴险的眯起眼睛:“这么说,你是没有校牌了?”
      “……”只能沉默。
      “带走。”
      “等等你们不能带走她!”
      富有浪漫情调的人肯定会把这句话当做是唐晓翼说的,但很可惜,这个声音是从这群巡夜的人中间发出来的。
      好熟悉。
      话音未落,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按着我的肩:“这个是我好朋友,各位不忍心刁难她吧?”
      戴黎倩。
      她很明显在他们中有很高的地位,那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言不语地散开让出一条路。戴黎倩笑嘻嘻地搂住我:“还不走?”
      “同学谢谢了回头请你吃麻辣烫!”我向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拉着唐晓翼飞快的顺着那条路跑了。
      跑了有一分多钟,我体力不支,慢慢停下了脚步,拖着身后人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走着,他幽幽转转的语句从身后飘过来:“亚瑟今天不对劲。”
      “把我姐和我混为一谈不是不对劲是什么?”我没好气地说,唐晓翼突然挣开我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宋墨,你到底是宋墨还是宋棋?”
      “笨蛋你都叫我宋墨了我还是我姐么?”我又气又急,这年头流行抽风么?
      唐晓翼抬头看着路灯,忽明忽灭的昏黄灯光垂死挣扎,墨黑的眼瞳中倒映着如鬼火一般妖冶的亮滴:“我多希望你是宋棋……Kate。”
      妈呀你和我姐有一腿吗?
      妈呀亚瑟你和我姐不会也有一腿吧?
      妈呀姐你何苦死那么早!活到现在大有人要你!
      等等我似乎说了不对的话……
      “你希望也没办法,”我用袖子蹭了蹭嘴角,仿佛要将那里牵强的微笑抹去,“姐姐已经死了,死了三年了。”
      “……我知道。”
      “那还说这么多干嘛。”
      “我只是今天听亚瑟提起她……突然很想她。”
      “你喜欢她?”
      “……不知道。”
      “哎?不知道?”
      “我其实是……不明白。”他仰起头,浓密的睫毛弯曲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如果在旁边加点樱花花瓣那就是一幅非常标准的哀思美男图。
      我没有为美色所动,警惕道:“我姐比你大两岁来着……你好姐弟恋这一口?不行,我绝不能把我姐嫁给你这个怪人。”
      唐晓翼忽然哑然失笑:“宋墨,你不是说了吗——她已经死了,死了三年了。”
      “对啊,”我低头看着鞋上一块污渍,黑色的,方形的,在雪白的鞋面上格外刺目,大概是哪个冒失鬼在橡皮擦上用签字笔涂满了黑色,挪动桌子的时候橡皮擦掉了下来,在我鞋子上留了个纪念,“但我依旧很害怕,我害怕堕入黑暗中——”
      “为什么害怕?”
      “你知道吗,我的心一直在彷徨,它需要一个温暖的港湾给它停靠,现在,我想我找到了……”我突然发现,我的唇完全不受我自己的控制,它一刻不停地翕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类似情话的烂大街的句子——
      怎么回事!
      我近似惊恐地看着唐晓翼挺直了脊骨,原本涣散无光的眼神仿佛被火把点燃,在昏暗中灼灼地发出希冀的光彩。
      “那个港湾,就是你啊,易晓棠!”
      易晓棠……
      我眼睛忽地一亮。
      这个名字曾经在我童年的记忆中频繁的出现,姐姐总是在我耳边温柔地重复着它——
      “墨墨,易晓棠是一个很好的人呐。”
      “墨墨,我好喜欢易晓棠啊。”
      “墨墨,你说我以后嫁给易晓棠好不好?”
      就连她站在顶楼,回眸一笑的瞬间,她的话也是——“墨墨,替我向易晓棠道歉,我不能陪他到永远。”
      然后她纵身一跃,纤细单薄的身子在眩目的阳光下折叠成一张瑰丽的蝶翼。而我只能无能地靠在栏杆下,迎着闷热的风静静地流泪。
      从那时我就懵懵懂懂地意识到,姐姐的死可能和那个叫易晓棠的男生有关系,但当我去查时,他又如泡沫一般融化在汹涌的人潮中,再无踪影。姐姐的日记也在炉火中化为灰烬,风吹散落满整个世界,从此父母的世界只剩下黑白色彩。
      现在想起来……唐晓翼的名字的倒着过来念不就是易晓棠嘛!
      我顿时只觉得心脏停滞了。
      可是让我心脏停滞的不只是发现真相的喜悦与震惊,而是夜风中突如其来的拥抱。
      他紧紧地抱住了我,手臂不断地收紧,我被他勒得出气多进气少,本就比他矮,被他一抱瞬间有点想骂娘。
      男女力量悬殊,我也不去想挣扎的念头了,因为我的嘴仍然喋喋不休着:“易晓棠,你消失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出现在我面前啦?你不知道我思念了你有多久,你的名字都深深镌刻在了我的灵魂上……哎,你想我吗?”
      “我想你……我好想你……Kate……”他把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留恋地厮磨着。我打从心底里恶心这种行径,无奈身体实在无法动弹,推也没法推,只能让他抱着。他多大的力呀,大半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感觉我的骨头都嘎吱作响,口中语气绵软地讲道:“我喜欢你,易晓棠。”
      ……天啊姐你是把你妹妹往绝路上逼啊。
      他的手忽然抽离,捧起我的下巴,漆黑的眼眸中蔓延着无穷无尽的温软和深情:“Kate……我也喜欢你。”话音刚落,他的唇落下来。
      姐你真的要害死你妹妹!
      【砰】一声响亮的倒地声。
      希尔举枪站在唐晓翼身后,枪口还微微飘着烟。
      “Kate,给我从Kelly的身体里出来。”她嘴唇开开合合,优美的嘴角有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Kelly……?
      那是我的英文名。
      胸口一阵钝痛,眼前是一片又一片如棉絮一般柔软的白色。
      如果就这样睡过去,一定会很舒服吧。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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