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刺》漠上漪

25、酒不醉人

　　菜比顾瞳预想中上得快多了，而且还真是色香味俱全。
　　让顾瞳意外的是，和菜一起摆上桌的，还有两瓶冰啤。
　　罗栋拿了玻璃杯，给两人各倒了一大杯。
　　顾瞳不由皱眉：“咱俩都喝酒，等会儿谁开车？”
　　罗栋笑笑：“找代驾呗。”
　　顾瞳便也笑了：“看来，你是早有预谋啊？”
　　“我能预谋什么？”罗栋淡淡一笑，可是语声里就带了一丝惆怅与苦涩。
　　顾瞳听着，心里不由也泛起同样的感受：只要傅家晔不放手，那么罗栋这一辈子就都不可能再对她有任何表示。而顾瞳，也绝不是个会死缠烂打要求他必须放弃什么跟自己在一起的人。既然都这样了，她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瞳苦笑一下，端起那一大杯冰啤，一饮而尽。
　　对面的罗栋看得瞠目结舌，但终于什么话都没说，也把杯中的冰啤一饮而尽。
　　两个人各自把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倒给对方看，然后相视一笑，心照不宣，都带着难言的惆怅。

　　罗栋又给两个人倒满了酒，说：“尝尝，这家的菜还不错。”
　　“嗯。”顾瞳拿起筷子，拈了根青菜放进嘴里。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罗栋看着她笑：“真是素食主义吗？”
　　顾瞳摇摇头：“怎么可能？不过我吃饭的口味偏素食，尤其晚上，不喜欢太油腻的东西。”
　　“好习惯。”罗栋微笑，“难怪一直这么漂亮。”
　　没想到会突然听到他的夸赞，顾瞳不由也笑了：“这也搭得上茬儿？漂不漂亮，关习惯什么事？”
　　“习惯好了，可以漂亮得久一点儿。”罗栋微笑着说。
　　顾瞳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哦，那看来我得坚持下去，多漂亮些时候。”
　　“漂亮给谁看？”罗栋却突然问道，“傅家晔吗？”
　　顾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尽：“罗栋你什么意思？”
　　“别生气，顾瞳。”罗栋脸上也没了笑容，神情变得很认真，“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怎么处理，关你什么事？”顾瞳冷冷地反问。
　　“我得先知道你怎么打算的，然后才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应对。”罗栋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顾瞳蓦然失语，只怔怔地望着他。
　　罗栋，我怎么打算，跟你如何应对，有什么关系吗？

　　罗栋也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只是，顾瞳觉得他的眼神复杂难懂，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但是，罗栋很快就又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不该破坏气氛，说这些惹人心烦的事。来，干杯。”
　　顾瞳却没心思配合他，兴致缺缺地问：“干杯的名堂是什么？”
　　罗栋自嘲地笑了：“好吧，那我自罚一杯，算是为刚才的失言赔罪，好吗？”
　　然后，他就端起眼前那杯啤酒，一饮而尽。
　　顾瞳看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角眉梢分明浸满了苦涩，心里就又难受起来。她懒得再提什么名堂，也端起眼前的啤酒一饮而尽。
　　罗栋看着她眼前空了的杯子，却又笑了：“你酒量不错啊？”
　　顾瞳淡淡地说：“不算好，但也不至于被两杯啤酒喝倒。”
　　罗栋点点头，又给两人倒满。

　　看看两瓶啤酒已经空了，他抬眸看着顾瞳：“要不，喝点红的，或者白的？”
　　顾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罗栋，你今天安的什么心？”
　　罗栋毫不避讳地迎上她的目光：“顾瞳，你说这话，难道觉得我是个会把你怎么样的人吗？”
　　顾瞳哂笑：“不好意思，咱俩不熟。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真不太清楚。”
　　“是吗？”罗栋微笑，“顾瞳，你这话也有点口不对心吧？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单独跟我来这里吗？”
　　顾瞳不由语塞：是啊，要说不信任他，为什么跟他单独来这里？除非，她是摆明了不介意可能会跟他发生点什么！
　　原来，怎么说都是错的，不知不觉就上了他的当呢。
　　顾瞳自嘲地笑了，却不再说什么。

　　印象里，从认识罗栋以来，他好像很少跟她对视。毕竟，他一直都在努力避免跟顾瞳有太过深入的交流。可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罗栋一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
　　顾瞳倒也不介意，大大方方跟他对视，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没真正细看过罗栋。当初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他立体深邃的眉眼。可能因为肤色的缘故，所以顾瞳几乎没有注意到，原来罗栋的眉毛和眼睫毛都特别浓密，而且眉形与眼睛都特别长，瞳仁漆黑晶亮，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格外犀利有神。
　　虽然只是一瓶啤酒，但可能因为几乎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就急吼吼地喝了下去，所以顾瞳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醉意了。否则，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用眼神去细细描画一个男人脸部的轮廓，从他深邃的眉眼，到他高挺的鼻梁，再到他棱角分明的双唇。然后在心里衡量，他脸上有哪里是自己不喜欢的类型。
　　可是，左右衡量半天，却发现好像都是自己喜欢的，而且颇有些越看越喜欢的趋势。
　　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冷笑：再喜欢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有缘无分！
　　仿佛被谁用针狠狠刺了一下，顾瞳突然就觉得心头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一下子坐起身子，觉得整个心里好像都被放空了，有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感觉。

　　顾瞳茫然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喝到嘴里才尝出味道不是啤酒而是红酒，但她只是稍稍一顿，就又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了。
　　她的酒量其实不算太好，但是身在广告公司，生意场上难免与人应酬几杯。她一个单身年轻女子，深谙人心险恶，所以通常都是略饮几杯就推说不胜酒力了。
　　可是今天，对面坐着罗栋，顾瞳倒是完全没了顾虑。
　　早在知道罗栋接近她的目的之后，她就知道，罗栋应该是个非常理智的人。他要真想跟她发生点什么，那么水城度假村那三天，他有的是机会。所以，今天也一样，无论她醉成什么样，罗栋都不可能做什么。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的人，也只会是罗栋而不是她。
　　再说了，这段日子被傅家人搞得心力交瘁，她早已临近崩溃的边缘，所以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罗栋的邀约。即使没有未来，对着这样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总比继续忍受傅家人的搅扰要舒服些吧。
　　因此她在出门下楼的时候，就把手机调了静音。今晚，她只想要一个清清静静属于自己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她只愿意接纳一个人的陪伴。

　　罗栋本来有些意外，顾瞳居然会那么大胆地直视着他，那么专注而细致地将他一张脸从上看到下。
　　她胳膊肘撑在桌上以手支颐，唇角微翘，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喜欢。
　　想到两个人可能根本没有未来，罗栋心里，就又难受起来。
　　可是没想到，顾瞳却仿佛突然被针刺了一下似的，猛然皱起眉头，然后坐直了身子，眼神就变得空洞起来。
　　再接下来，她端起面前刚刚倒好的红酒，只在初入口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就像之前喝啤酒一样一口气全喝完了。
　　罗栋再次瞠目结舌。

　　人说酒后吐真言，所以罗栋才想要带顾瞳来这里，跟她喝喝酒。他的打算，只是想要她在酒精的作用下，能跟他袒露一些清醒时绝不会愿意说起的真相，比如她跟傅家晔的过去，比如她现在面对傅家晔时真正的心情和感受。
　　但是，看着顾瞳那样喝酒，罗栋才突然发觉，顾瞳的内心，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这段日子的煎熬，分明已经使她临近崩溃的边缘了。
　　可是，偏偏没有一个人真正懂她，能去安慰她帮助她。
　　好吧，虽然想要通过喝酒来套她话的做法是有点卑鄙，但唯有这样，他才可以真正找到帮助顾瞳的办法，让她早日脱离傅家人的纠缠与折磨。他相信，无论他跟顾瞳有没有未来，顾瞳都绝不会怨恨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这一大杯红酒下去，顾瞳才发觉自己真是喝得有点多了。先是觉得头晕，接着就觉得手脚都有些发软。但是，脑子里却又觉得自己很清醒。
　　她指着罗栋的酒杯问：“你为什么不喝？”
　　罗栋一怔，随即苦笑：“我怎么知道你会喝得那么急？”
　　“那就赶快喝呀！”顾瞳不依不饶地说。
　　罗栋着意地看她一眼，笑了：“好。”
　　然后，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他看得出来，顾瞳已经很有几分醉意了。所以，不能再让她这么喝下去了，以免伤身。
　　目前这个状态，应该是再好不过了。罗栋觉得，他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