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刺》漠上漪

34、受人之托

　　顾瞳顶着两个肿得跟水蜜桃似的眼睛，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已是半夜。
　　她抬起头，看到电梯口一排休息椅上，傅庭中和罗栋一边歪着一个，都睡着了。
　　顾瞳还没走到跟前，罗栋就醒了。
　　他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完了？”
　　顾瞳点点头，低下了头。
　　罗栋于是叫醒傅庭中，让他去病房休息，然后跟他告辞，带着顾瞳回去了。

　　顾瞳坐在后排，头靠在车窗上。她望着窗外的夜景，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用纸巾擦一下眼睛，几不可察地微微哽咽一下。
　　罗栋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却也没有多问。
　　到了顾瞳家的小区，他一直把顾瞳送到房门口，这才开口：“洗把脸就睡吧。很晚了，别想那么多了。”
　　顾瞳点点头，轻声说：“谢谢你。”
　　她低着头，长发披垂，遮挡了罗栋的视线。他几乎看不到顾瞳的脸，所以不知道此时她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只有走廊里那不太明亮的灯光，在她发顶打下一圈特别柔和的光晕。
　　罗栋下意识地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最后却只是在空中微微停留了一瞬，就轻轻攥了起来，又缓缓收了回去。
　　他顿了顿才说：“你别这么客气——周六，来看我的影展吗？”
　　顾瞳讶异地发现，他的语气中竟似有一丝隐隐的期待，不由微微一怔。
　　但是，她低着头略一思忖之后，才低声回答：“这两天有点忙。所以，到时候有没有时间，目前还不能确定。”
　　罗栋点点头：“哦。”
　　顾瞳始终低着头，所以没有看到罗栋眼里那一闪即逝的一丝失落。
　　不过，罗栋接着就又说：“没关系，一个星期的时间呢。你哪天来都可以。”
　　听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顾瞳终于点点头：“好，我一定去。”
　　她掏出钥匙开门：“我进去了。你也回去早点睡吧，晚安。”
　　罗栋于是也道了“晚安”，转身下楼，听到顾瞳的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明天就是周六，所以今天的罗栋格外忙碌。
　　就在这时候，他接到傅庭中打来的电话：“小罗，家晔今天出院，我们准备回北京了。”
　　“这么快？”罗栋惊讶，“家晔好些了吗？”
　　“嗯，他已经想通了，打算回到北京，先把身体养好，再重新回来追求顾瞳。”
　　罗栋心里“咯噔”一下，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傅庭中又说：“小罗，我们订了今天的机票回北京。你也知道家晔的情况，所以很抱歉，就不去欣赏你的个人影展了。”
　　“没关系。”罗栋发现自己有些心浮气躁，“哦，您说今天就回？什么时候的飞机？”
　　“中午十二点四十。”
　　罗栋看看表，刚过十点。
　　“傅叔叔，那我去送你们吧。你们在酒店吗？”
　　“不用不用。”傅庭中说，“你今天一定很忙，就不用过来了。小高送我们去机场，我们现在就要出发了。”
　　“哦，那好吧。”
　　“这段日子，多亏你和小高跑前跑后各种帮忙。小罗，我代表全家人向你说声谢谢。”
　　罗栋连忙说：“您太客气了，傅叔叔。您当年帮了我家那么多，今天我所做的都是一些小事，应该的。”
　　“我也只是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你们不要一直放在心上。”傅庭中顿了顿，又说，“家琪不跟我们走，她说明天看完你的影展，直接飞伦敦。”
　　“哦，那她现在——”
　　“她还住在酒店。”傅庭中叹一口气，“小罗，家琪被我们宠坏了，任性不懂事，脾气又坏，就麻烦你多担待些。这两天，也要请你帮忙照顾一下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小罗。”
　　“傅叔叔，您说哪里话？”罗栋说，“我一定会尽力照顾好家琪，您就放心吧。”
　　“那好，我们出发了，北京见。”
　　罗栋说：“好的。祝你们一路顺风。”
　　傅庭中道了谢，挂了电话。

　　十一点的时候，罗栋打了个电话给傅家琪。
　　傅家琪很快就接了起来。
　　“家琪，我是罗栋。”
　　“嗯，你好，小罗哥哥。”傅家琪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
　　“鼻音那么重，感冒了吗？”罗栋问。
　　“没有。”傅家琪说，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
　　罗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但他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却只问她：“还在酒店吗？”
　　“嗯，我一个人。”傅家琪哽咽着说。
　　“我现在去接你，一起吃午饭？”
　　“啊？”傅家琪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说，“嗯，好的。”
　　“我到了给你打电话，你就下楼。半小时，来得及吗？”罗栋看看表。
　　“嗯，来得及呢。”傅家琪连忙说。她在罗栋面前向来是言听计从，从来没敢跟他耍过小脾气小性子。
　　“那好，待会儿见。”罗栋挂了电话。

　　十一点半，罗栋准时到酒店门口，打电话给傅家琪。
　　不到三分钟，傅家琪就已经来到他的车跟前。
　　虽然她精心化了妆，但仍然看得出眼圈浮肿得厉害，显然昨天也哭得很惨。
　　但是罗栋却完全像没看见一样，等她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这才问她：“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吧。”傅家琪连忙笑笑，“西餐实在吃腻了。”
　　“好。”罗栋便也对她回以一个微笑，发动了车。

　　罗栋带傅家琪来到一家很精致的中餐厅，要了个小包厢，叫她点自己喜欢吃的菜品。
　　傅家琪喜欢吃鲜香麻辣类的东西，倒也不跟他客气，点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罗栋看着她点的菜，不觉莞尔：“口味一点都没变。女孩子家的，也不怕吃得脸上长痘？”
　　傅家琪撅嘴：“反正后天就回去了，那边想吃也吃不到，长痘就长痘。”
　　罗栋笑了，却不再说什么。
　　傅家琪看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又咽回去了。
　　罗栋也不追问，只随意地问她：“在那边还习惯吗？”
　　傅家琪叹一口气：“不习惯又能怎么样？总比呆在家里强，压抑得快窒息了。”
　　罗栋点点头：“出去长长见识，倒也不错。留学生应该挺多，圈子里人怎么样？”
　　“就那样吧。”傅家琪说，“老乡会的同学好一点，不过也是良莠不齐的。”
　　“毕业以后呢？留在那边，还是回北京？”罗栋问。
　　傅家琪抬眼看着他，满目期许：“小罗哥哥，你觉得我到哪边比较好？”
　　罗栋笑笑：“我没去过伦敦，不了解那边的情况。再说，你的专业我也不熟，就业待遇什么的完全不清楚。你问我的意见，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傅家琪满眼都是失望的神色，低下了头。
　　罗栋也不再说话，端起水杯喝水了。

　　因为菜品都是很麻辣的东西，所以傅家琪吃得满头大汗，不停地擦手擦脸，连说话都顾不上了。
　　罗栋不停地给她倒水，看她大快朵颐。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傅家琪辣得嘴巴都红了，脸蛋儿也红扑扑的，但是却直呼过瘾：“太好吃了！小罗哥哥，这是我回来吃得最好吃的一顿饭，谢谢你！”
　　罗栋笑着说：“你吃得开心就好。回去记得多喝水多吃水果，清一下肠胃，免得过后不舒服。”
　　“嗯。”傅家琪开开心心地点头，虽然眼圈儿还肿着，但心情显然已经很好了。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罗栋说，“我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忙。”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吧？”傅家琪连忙说。
　　罗栋瞥她一眼，说：“你别去了，我顾不上你。人多事杂，你会很累的。不如去酒店睡个午觉，下午我接你吃晚饭。”
　　“晚饭你还来跟我一起吃啊？”傅家琪高兴地问。
　　“对啊。”罗栋点点头，“走吧。”

　　罗栋把傅家琪送到酒店，顺便又买了一兜水果和零食给她，这才驾车离开。
　　所以，整个下午，傅家琪开心得连做梦都是笑醒的。
　　她美美地睡了一大觉，然后去楼下买了两瓶冰镇的矿泉水，敷了好一会儿眼睛，自己对着镜子看，觉得眼睛好看多了。
　　她特意换了一条裙子，很用心地梳洗打扮，直到觉得自己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这才专心坐等罗栋的电话。
　　不过，罗栋可能确实有点忙，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都快七点了。
　　但是傅家琪一点也没觉得不高兴，因为很明显，小罗哥哥今天可都是尽量抽出时间在陪她呢。
　　因为午饭吃得口味太重，所以罗栋建议她，晚饭稍微清淡点。
　　能跟小罗哥哥单独吃饭，叫傅家琪喝西北风她也愿意。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晚饭也还是只有她和罗栋两个人。所以傅家琪完全没有异议。

　　罗栋带她去了一家很上档次的粥品店。
　　两个人各自点了一碗粥，又要了两个比较清淡爽口的小菜，外加两份精致的小面点。
　　傅家琪吃得很舒服，也很开心。
　　吃过饭，罗栋送她回酒店，说好明早过来接她一起去展厅。
　　傅家琪高兴了一天，终于得意到有点小忘形，忍不住问：“那个，她不去吗？”
　　罗栋正在停车，听到这话，回眸瞥她一眼，冷冷地说：“家琪，她去不去，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你如果要当着我的面找她麻烦，可就是不给我面子。”
　　傅家琪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
　　其实，她很想知道，罗栋跟顾瞳究竟怎么回事。她也很想对罗栋说一大堆理由，叫他不要跟顾瞳走得太近。
　　但是，看到罗栋冰冷而略带警告的眼神，她终究还是没敢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好在罗栋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跟她叮嘱了一遍，明天会早点过来接她，叫她今晚早点睡。
　　傅家琪连忙答应，然后跟他道了再见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