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我无心》沽酒听渔歌

7、第7章

　　这几天杜若都在忙赵朴的补偿问题。听其他工友说，他还有个哥哥叫赵淳，父母的本意是好的，让兄弟俩淳淳朴朴地地日子，可哥哥偏不走正道，到这来打工的时候结识了一群赌友，开始只是赌输了打工挣来的钱，后来发展到借高利贷赌钱，赌场上都是赢少输多，最后被人逼债，赵朴带了父母东拼西凑借来的钱帮他还债，旧债刚还，新债又添，他只落得个打工帮他还债的地步，不然，赵淳的命就没了。杜若去看了赵朴一回，才休息了三天，就想去干活，被杜若批评了一顿。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自己有个像赵朴这样的弟弟该多好，杜若心想。
　　后来又接触了几次，当杜若听说他老家离自己家只有五十里路时，真把他当自己弟弟了。赵朴成绩很好，本来有希望考重点大学，因为赵淳不得不放弃后，她心里更加难受。因为他哥哥就是例子，虽然读了大学，但没有拿到文凭，找不到像样的工作，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赵朴明明有机会改变命运，却因哥哥而放弃，她非常心痛，决心帮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帮他从公司这里要点补偿费，多少都是好的。可盛大经理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事，一口回绝她了，把她气得差点骂人。
　　到了周五，别人都走了，她因为赵朴的事，把其他事给耽搁了，一直加班到七点才算完事，陈露微下午早就来电话晚上请她吃饭，顺便K歌。一听不是江河大酒店，好像不是什么大地方，她才去了，也正好问问陈露微的近况，别在有主的树上活活把自己给吊死了。
　　陈露微不停地打电话催她，想想也确实有点晚了，狠狠心叫了辆出租车，赶到门口，付钱下车，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司机是不是这儿，司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就是这儿，没错，她才稀里糊涂走到了门口，这店尽管不大，一看门童就知道不是便宜的地方，陈露微又没发达，怎么会请她到这里来吃饭，别又是鸿门宴才好。想打电话给她确认一下，那妮子的电话倒先来了，她犹犹豫豫地拿起电话，才一开口，就看到了门口陈露微妖妖娆娆的身影，原来她早在这候着了，逃都逃不掉，内里一定大有乾坤。
　　“是不是还有别人？”杜若还是问了出来，心里七上八下的，自己怎么这么怕见江天一呢。
　　“都是熟人。大家都等你半天了，快走吧。”陈露微眼明手快，把她推进了走廊。
　　陈露微不说，她就知道有谁了，事先有了准备，倒也不再那么紧张了，不就是老板嘛，大不了不干了，有什么好怕的，这句话讲得有点过，等真到了那地步，她才知道有些话不可乱说。
　　想好了，包厢也到了。她笑嘻嘻地推门进去，从大到小依次招呼了一遍，原来楼之岑和何乙也在，人多就好，她本想捡个离江天一最远的位置坐，可他们先来，她是后到，与他隔一位置的也是陈露微的，陈露微早就过去占领了，留给她的只有江天一身边的，坐就坐吧，大厅广众的，他又不吃人。其他几人会意地相视笑了笑，立即转移了话题。
　　菜很快上来了，杜若真饿坏了，可还是得跟着人家碰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木瓜汁，才拿起了筷子。
　　正吃得津津有味，一双筷子递了过来，“怎么这么能吃啊？”江天一看鼓着腮帮子的杜若有些好笑，在他面前这么不顾形象大吃的，也只有她了。他哪里知道，她这么不顾形象大吃特吃就是故意的，我杜若就是这么上不了台面，让你江天一望而却步更好。
　　杜若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菜，问道，“今天是谁请客啊，如果是像我一样的穷人，那我悠着点，如果比我有钱，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可真是饿坏了，实在心疼，就换几个便宜点的菜来，反正现在粗茶淡饭放在我面前也能当山珍海味吃了。”
　　“总部的员工干活如此废寝忘食，饿得如狼似虎的，这就是江总的不是了，你们说是不是啊？”楼之岑看着斯文，其实最会挑事。
　　“那这次，换过来罚江总怎么样？”何乙立即打蛇随棍上。
　　“罚他请我吃饭吧，干这么辛苦，理应犒劳一下。”杜若那个着急啊，真怕他们把特训时的罚单翻出来。
　　“我请的，你多吃点。”江天一补充说明，这下可好了，底下几个全都没大没小地喊起来了。“罚回去，罚回去。”
　　“我可是饿坏了，没空理你们。”杜若毫不客气地舀起一勺海鲜汤放进嘴里。
　　“那就待会儿再罚吧。”安于川适时地阻止了大家胡闹，杜若他是知道的，说翻脸就翻脸，弄不好把好事弄坏了，江天一这一关他可过不去。今天下午，江天一打电话给他说要请他吃饭，他就预感有什么事发生了，果然他说，把你助理也带来吧。活说得多婉转，哥俩吃饭带个助理干什么，明摆着让他叫助理请杜若才是最终目的，幸好安于川不是江天一一般的下属，而是他发小，当然知道他的目标。
　　其实第一眼看见杜若，安于川就知道这是江天一喜欢的类型。果然，特训的时候，江天一处处留意着她，还要他最后安排她跟他们这一组，确定录用名单的时候，其他人进了分公司，就杜若进了总部，虽然职位不理想，这他一时也有些想不通，但江天一的目的昭然若揭。但愿他只是好奇玩玩，可别真陷进去了，他想起了江天一大学时的恋爱事件，还好，那时候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并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女孩子，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绝对不会是记过、开除那么简单。作为他发小，他就希望江天一找个门当户对的恋爱，别犯什么浑。杜若没什么不好，但生活环境差距太大，价值观不一样，到最后肯定头破血流，所谓的爱情也肯定千疮百孔。他一直帮江天一追杜若，无非是看他有些喜欢罢了，男人怎么可能不风流，就像他现在这样，明明有了老婆，但像陈露微这样的女子自愿投怀送抱肯定笑纳，至于更进一步的关系，那就要看安全系数如何了，如果对他的事业和家庭有影响，他是绝对不会干的。一开始，他帮江天一，以为杜若这样穷人家的女孩子肯定虚荣心特强，稍花点心思就行了，这样也好，江天一新鲜劲一过就算完了，可是杜若偏偏不是这样的人，江天一呢，又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这局面，无论如何也只有他支撑着了。
　　进了一个豪华包间，水果点心纷纷上来，江天一挨着杜若坐着，看到她紧张地缩起了身子，很有一种轻轻碰触的冲动，是不是轻轻一碰，她就会化了呢。
　　他不用动手，自然有人会为他们点好歌，都是情歌对唱，点了好几首。安于川和陈露微唱了两首，楼之岑喊了一曲后，他们也休息地差不多了。起来一看，点的一大堆歌都很煽情，什么《广岛之恋》、《深情相拥》什么的，杜若虽然都会，但看看题目就知道绝不能唱，故意说这些歌太老了，她不会唱，千挑万挑选了首《好人好梦》，调子是知道的，但歌词真不记得了，看题目还行就唱上了，一唱才知道上当了。
　　江天一唱得很好，当他唱到“我和你走过雨走过风，慢慢的把心靠拢”的时候，左手已轻轻地揽在杜若的肩上，眼睛还深情地看着她，下面几个立即叫嚣起来。那句“就算是人间有风情万种，我依然情有独钟”也是江天一唱的，底下人吆喝得更响了。闪烁的灯火中，刚挡不住略喝了点啤酒的杜若双颊泛着淡淡红晕，眼中闪着星星般的光芒，又那样含羞带却，小小的嘴唇一张一翕，嘴角边还有两点可爱的酒窝，江天一忍不住痴痴地看着，嘴里的歌声已变得随便哼叽了。唱完一首，那几个哪肯放过他们，安于川知道江天一喜欢杜若，所以也放开胆子喊着要让他们再来一首，不唱的话亲一下也行。
　　江天一把有些生气的杜若拉到身边说，“第一次合作，要不再唱一首吧？”带着低低的央求，杜若想他们的第二招更损，就只好应了他。唱什么呢，杜若当然不会让他们得意，执意选了首《无言的结局》，看你唱不唱，不唱最好，要唱就这首。江天一无奈，唱得明显不专心，频频走调，惹得杜若最后扔了话筒自顾自吃水果去了。
　　“这无言的结局怎么这么快就上演了啊，演完可就该演《深情相拥》了吧？”楼之岑当然也知道江天一的心思，忙过来插科打诨。老板喜欢哪个女人，做下属的可一定要推波助澜，这样才能留下好印象嘛。
　　杜若也不当真，随他们说去好了，她可不会把江天一的喜欢当了真，有钱人一时兴起，对她这灰姑娘起了好奇之心罢了，要是她当真了，哪天他觉着不新鲜了，掉头就走，难不成也要她活活把自己吊死不成，所以他们闹归他们闹，她不放在心上就成。
　　江天一却不这么想，小妮子的反应好像不那么强烈了，欲擒故纵的把戏，大多数女孩子喜欢，他也随她去，只要别过了就行，像今天这样，火候差不多就该放下矜持的架子来。
　　临别时，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安于川，到底是发小，只要稍加暗示，他就心领神会，毕竟是懂他的心思和喜好的。
　　周一的时候，方颖看杜若为赵朴的事烦恼，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直接去找江天一，只要拿到总裁特批就行了。杜若不知是计，真的直上顶楼去找江天一，还怪自己怎么没想到，要是早想到，上周五跟他吃饭K歌的时候提一下不就好了。
　　上到顶楼，开阔的大厅里有一美女忙着接电话，杜若认得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见她坐在这里。等她打完了电话，杜若恭敬地上前说明来意，那美女说没预约不行，说完就转头忙别的去了，当她空气一样。杜若站在那有点无措，心想，唉，这美女一定是得了江天一授权的，不然怎么这么不客气，想想算了吧，说不定赵朴拿的那点补贴一转身就让他那赌徒哥哥拿走了呢。正想走的时候，一资深美女走了过来，问杜若哪个部门的，一听是客服部的，立即问她是不是叫杜若，杜若没想到自己这么出名了，看来传闻的力量不光无形而且巨大，顶楼的人物见都没见过都能知道她的存在了。那资深美女像高速扫描仪一样快速扫描了她一遍后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找江总，杜若心想，没事谁找他啊，当然有事了，嘴上却不敢罗嗦，捡重点说了一下。那资深美女说江总的会马上就好，让她到办公室等好了，然后引她到了江天一的办公室。
　　第二次来他办公室，杜若坐在沙发上，反正主人不在，可以随便参观，手脚不动，至少眼珠子可以乱转，目光可以全方位扫描。江天一开完会回来站在门口，看到的就是杜若好奇地四处打量的样子，大概等得有些不耐烦，看了看手机，随手一扔，眼珠子对上了他柜子里的一排书籍，嘴角略扬了扬，江天一以为她欣赏他呢，其实杜若心里想的是，都是经济类的，连本武侠小说都没有，说不定全藏家里去了，这儿是摆给别人看的，小时候也偷偷躲在被窝里看过小说吧，还有可能是情色小说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江天一知道她有这样的想象力，恐怕是要气绝了。
　　“找我有事？”看到杜若还没将视线落在门口，江天一终于开了口，大步走了进去，将文件放在桌子里，随意地坐了下来，其实他已经十分疲倦了，只是听说她来了，一时来了精神，不知道她找他有什么事，心里好奇得很。
　　“嗯——”杜若看他好像很累的样子，倒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冒失了，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怎么？遇到麻烦了？”江天一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最近她干得不是挺顺的么，跟工人们打成一片，好像天天去施工现场，不是出了事才去，倒成了现场部经理了，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困难让她如此犹豫。
　　杜若狠狠心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事情经过，江天一一听，原来是为了工伤补贴，一千块钱都不到吧，竟然来找他，真不知道是她自己头脑发热还是别人故意使坏，当然，最好是她以此为借口来找他，江天一对杜若的天真还是有些估计失误，那么毫无防备地勇往直前，幸好来找的人是他，如果是别人，早就把她哄出去了。
　　“这么说，要补偿的话，也就一千块左右吧。”
　　“差不多吧，毕竟他是为公司才受的伤。”对他来说很少，但对赵朴来说却不少，人家干一个月才一千多块，杜若闷闷地想。
　　“补偿的事没问题。”江天一出奇地好说话，杜若还以为自己要颇费一番唇舌呢，没想到比自己预想得要容易得多。江天一有的是钱，这一千块对他来说实在是毛毛雨，哪像她，为了买一百多块钱的一件衣服都要经过好几天的思想斗争。
　　“谢谢。那我走了。”杜若眉开眼笑地准备退出去。
　　江天一立即追问过去，“你就为这事来找我？”
　　“是啊，要是你的中层干部们能按规章制度办事，我也就不用来劳您大驾了。”杜若以为江天一怪她小题大做，可她的解释也太尖刻了一点，不仅在最高领导面前打了直接领导的小报告，也暗指最高领导管理无方，江天一听了能不生气？这还在其次，江天一本来希望她是以此为借口来找他，至于也得是为她个人的事，这样，自己帮了她还可以提出一起吃饭看电影之类的条件，现帮的是别人，又是公事，问题是出在管理层面，而且如果没有这事她还不想来见他，受了她这样的讽刺和打击，能不生气嘛。
　　“这么说，我该反过来感谢你向我指出公司管理方面的问题喽？”江天一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杜若心想，这人咋这么小气，说翻脸就翻脸，但今天是她有求于人，只能陪着小心。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江天一想，她心里想的不知道比这话毒多少。
　　“公司制度上原原本本写着遇到这样的情况工人是可以得到补偿的，我只是根据制度办事。你说求别人的人能有什么别的想法，撒点怨气也不行？”她也委屈着呢。
　　“你以为你还学生啊，讲话做事也不分个轻重，哪天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江天一说这话其实是抱着关心她才这么说的，可听在杜若耳里却走了样。
　　这时，正好有人敲门，江天一看了她一眼，烦躁地喊了起进来，资深美女不亢不卑地走了进来，明明看到气氛有些不对，还是镇静自若地向江天一走去。
　　“多谢江总裁提醒，再见。”杜若看那资深美女走进来，赶紧识时务地离去。
　　她最不该得罪的人不就是他么，以为帮了她的忙就可以随便教训她了？回办公室的路上，杜若愤愤地想，当然还有盛武，可那都是无心之罪啊，也不知道她倒了什么大霉，一不小心得罪了这两位。而她与江天一的关系，本来刚刚融洽了一点，却因为后来几句话再度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