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我无心》沽酒听渔歌

8、第8章

　　方颖看到杜若真的去找江天一，暗自笑了半天，等她回来，看到她气呼呼的脸，得意了好几天，没想到，赵朴的补偿还是兑现了，这一点她没有想到。而等到周五，看到方颖穿着一件紫色连衣裙坐在自己前面时，杜若才猛然想起来，她不就是在钱王美庐门口撞了她的那个女子么，早听说盛武结婚了，难不成他和方颖之间有私情，他们以为她知道，所以常假公济私地打击报复她？她这才仔细地想这段时间以来，盛武和方颖针对她的点点滴滴。其实她是看到了方颖今天这身衣服才想起来的，女人对漂亮衣服总有天生的敏感性。
　　虽然跟江天一谈得不太融洽，但赵朴的补偿倒是给了，杜若虽然几次远远地看到江天一，基本上都是忙着打电话或跟人说话，也就不想趁上去感恩戴德了。江天一明明看到她看到了自己，却总是悄悄开溜，碍于公众场合，有那么多下属看着，也不便跟她计较，想干脆先晾着吧，反正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就行。
　　哥哥杜蘅总算有了个相对稳定的工作，跟着谭建山一起帮家俱大卖场送货，只是他为了省钱住在郊区，白天又各忙各的，而且几乎没有休息日，最多打打电话，很少见面。
　　最让杜若烦恼的还是秋洛阳，先前秋洛浦让她回家她不回，把她的信用卡都冻结了，现让她搬家又不肯，半个月快到了，秋洛浦一回来还不收拾她？不过，杜若没想到秋洛浦会来找他。
　　离下班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杜若接到了一条短信，“快下班了吗？我在楼下大厅等你。”她那时正忙着，扫到了 “秋洛”二字，理所当然以为是秋洛阳，按了“好的”两个字，再发送出去，就又干自己的事了。等到忙完，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想起秋洛阳在下面等着呢，电脑也来不及关，叫另外人帮忙关了，抓起包包就冲了下去。
　　出了电梯门，跑过转角，她开始搜索秋洛阳的身影，却不期然地看到秋洛浦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一时哪反应得过来，还是秋洛浦反应快，很自然地叫了一声“云云”，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吧，好像这名字他叫了很多遍似的，那么自然亲切，叫完后心里竟有些紧张，仿佛现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突然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了自己暗暗喜欢的女孩，忍不住开了口，却又觉得自己是那么唐突。
　　“嗯——你好。”杜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叫他秋总吧，她又不是他下属，好像也太生分了些；叫他名字吧，好像不太礼貌，叫他秋先生吧，也太做作，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前台值班的美女就是上次问杜若搭车的那个，现正紧紧地盯着这边的动静，好奇啊，这么个帅哥等了近一个小时，原来等的是杜若，外面还停着一辆名车，居然不是上次的奔驰，她想杜若怎么认识那么多金主。其实秋洛浦今天是自己开车从上海过来的，外面停着他的沃尔沃，前台美女并不知道两车是同一人的。
　　“刚是你给我的短信吗？我还以为是洛阳，真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忙，你等好一会儿了吧。”杜若边说边从包包里胡乱掏着手机，想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可是包太大了，只听得叮叮当当了一番，总算摸了出来。
　　“是我，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上次视频聊天的时候换了号码，不过他出国去了，一直没用过。
　　“是不是洛阳又不听你的话了？”秋洛浦来找她，肯定是为了洛阳。
　　江天一走出电梯，一个转身，就看到了杜若和一个年轻男子面对面站着聊天，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而那男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正专注地看着杜若，眼神中分明透着喜欢和宠爱。他应该在哪里见过吧，好像是在哪个酒店，对了，上次还有一个女的在，所以他也没多想，现在看来，他是属意她的了，想到这一层，心里不免有些酸酸的，而且一边走一边在衡量自己与眼前这个人谁更有实力。
　　杜若也发现了江天一，面上明显有些拘谨。秋洛浦当然也看到江天一突然停了一下又走向门口，边走还边耐人寻味地看着他们。
　　“一时也说不清楚，不如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说吧？”秋洛浦的建议受到杜若的赞同，赶紧点头并先向门口走去。
　　出了门，秋洛浦立即跑到前面为她开车门。杜若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双目平视前方，不敢回头，怕与江天一四目相对，好好得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她怎么总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喜欢去哪里？”秋洛浦一边专心开车一边问她。
　　“哪儿都行，你看吧。”杜若想，我是想吃肯德基，可真能让他到那种闹哄哄的地方，为她排队买鸡翅么？他常出入的地方她又叫不上来，问了也白问。
　　“去梅地亚吧。”
　　“好。”梅地亚她是知道的，以前看过一则新闻，好像梅地亚请才女老徐写过书法，而且装裱好挂了起来，那么年纪轻轻的美女就有这功力，怎么说也比其他搔首弄姿的明星强。只不过那挂着老徐书法的梅地亚在北京。
　　杜若还是忍不住回了一下头，看到江天一的车正快速向反方向驶去，终于松了一口气。后又想自己紧张什么啊，他只不过略有些喜欢自己而已，又不是爱上了她，看到她和秋洛浦在一起，总不会狂跟过来吧，自己自作多情什么啊。
　　好酒店就是有格调，装饰高雅，连服务员素质都特高，说话也都那么温柔大方，不像江河，袁泉和沈沁在那儿，就经常娇声嗲气地说话。这话要是让江天一知道，恐怕她又没好下场了，怎么说江河也算是有档次的酒店，偏她总是挑三捡四地，其实都是针对江天一而已。
　　这地方有一种含蓄的奢华，幸好杜若今天穿的这身衣服还过得去，否则只有夺路而逃的份了，亏她刚才说到哪儿去都行呢。夏天快要过去，上周末和秋洛阳逛街去了，夏装都在狂打折，这衣服原价五百，她只花了一百五就买来了，还好当时在洛阳的百般怂恿下买了下来，不然今天真的要出洋相了。
　　秋洛浦知道他刚工作没几个月，这种酒店也没来过，不想为难她，倒是为她点好了菜，杜若是杂食动物，平时也不挑食，今天秋洛浦点菜时问她喜不喜欢，她只有点头的份。
　　等菜的时候，秋洛浦主动提起了今天的来意，秋洛阳告诉他出差去了，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是不想见他骗他来着，打了电话给陈伟，陈伟说他跟洛阳在温州，不知道会不会是洛阳把陈伟也给收买了。
　　“回去我就劝她，过两天搬应该没问题。”杜若知道秋洛阳不是个难说话的人，吃软不吃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者给点小恩小惠的肯定没问题。
　　菜上来了，杜若一改平时的随便，矜持地夹了一口菜往嘴里送，虽然这吃法有点痛苦，但这菜确实好吃，值得她细嚼慢咽，杜若边吃边想。
　　两人围绕秋洛阳边吃边聊，时间过得很快。
　　“我送你回去。”秋洛浦陪她走到了门口。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行。”坐他车回去，身体舒服不到哪儿去，因为要装淑女，腿脚不可乱动，还要目不斜视，心更要受煎熬，穷人跟有钱人在一起，不是自己找堵嘛。杜若又猜他就住这里，他刚从国外回来，公司里肯定有一堆事要处理，为了妹妹才放下一切赶了过来，她怎么好意思让他送。
　　“刚吃完饭就工作不利于健康，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正好可以放松一下。”等一下估计忙一夜都不一定能干完，他早做好了熬通宵的思想准备。
　　他要坚持杜若也没办法，只好上了车，好在秋洛浦开车很认真，她也不好影响他，干脆转向窗外，看沿途的风景。上了一座大桥，她看见桥两边有许多人在乘凉，记得有一回跟洛阳出来，她怎么说来着，这么人挺悠闲的，晚了搬个小凳坐在桥上乘凉聊天，多惬意啊。她那时就毫不客气地告诉她，别看他们很自在悠闲其实也是生活所迫，要是家境宽裕，他们肯定也想坐在家里的大客厅里，开着空调、吃着水果，跟亲人朋友喝茶聊天看电视什么的。他们肯定是住在这里的老居民，你看，这些老旧的住宅，至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他们没多少退休金，舍不得开空调，才上这儿来的。说得洛阳再也抬不起头来。
　　秋洛浦看到她的脸在两边灯光的光影里变幻，一会儿暗沉，一会儿明亮，一会儿灿若桃李，一会儿冷若冰霜，不知道哪个才是她，或者说哪个都是她，只是他还不了解她而已。
　　小区不大，这时候车子要是进去了恐怕很难掉头出来，杜若让他停在了小区门口就下了车，谁知秋洛浦把车子往边上靠了靠，还是跟了过来。与他并肩而行，多少有些不自在，外面又热，没几步就出汗了。
　　到了楼下，杜若示意他不要上去了，秋洛浦看了一下黑暗中的楼道，执意要送她上去，杜若知道三楼的路灯已经坏了一个多月了也没人来修，不知道他习不习惯。杜若告诉他三楼的路灯坏了，秋洛浦立即拿出手机，他手机上有照明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到了门口，杜若转身开门，“要不要进去坐坐？或者检查一下洛阳在不在？”她怀疑他一直送到家是另有目的，秋洛浦这才意识到他给了她错误的信号，于是就在门口道了别下了楼。
　　杜若回去后洗了个澡，又上了会儿网，发短信也不会，都十一点了秋洛阳还没回来，打电话过去，秋洛阳说她去了温州，估计要过三四天才能回来，那刚发短信怎么没回呢，她说现在酒吧呢，太吵，没听见。于是，杜若又给秋洛浦发了条短信，把秋洛阳出差的事告诉他，秋洛浦一接到短信，电话就追了过来。
　　“云云？”秋洛浦好听的男中音传来，在夏天的午夜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情脉脉。
　　“嗯，是我。”杜若没想到秋洛浦会来电话，横在胸前的书哗一下掉到了席子上。
　　“洛阳真的出差去了？那等她回来再说吧，不着急。” 那头的秋洛浦有些疲倦，伸了个懒腰，倒没听出她的状况。
　　“嗯，好。那我不打扰你了。”杜若半靠在床上，声音有些轻柔，本来极累的秋洛浦听了，如清风拂面一般，人也来了精神。
　　“我——刚忙完。”秋洛浦撒了个谎，只是不想就这么快结束。“你是不是准备休息了？”
　　“嗯，刚上床呢。”话一说出口，杜若就有些慌，人家说得多文雅，自己倒好，好歹也是个大学生，简直没文化啊，于是补救了一下，“还要看会儿书呢。”
　　“这么晚了，什么书这么吸引你？”秋洛浦愉快地问，他想，一定是言情小说吧，洛阳有一段时间迷得通宵达旦，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哦——”杜若一时语塞，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她在看广告专业书籍，但目的是为了催眠。“只是以前的专业书，离开了学校，倒反而想念起读书的时候了，也只是随便翻翻而已。”
　　“洛阳说，你原来也是学新闻的吧。”这个答案，他是没想到的，半夜三更看专业书，还是自己刚刚扔掉的，她一定是个好学生吧，他这么想。
　　“嗯，我们一年级学的都是基础课程，到了大二学专业课，大三、大四确定方向，我选了广告，洛阳选了新闻。不过以前一起学习的时候不在一个寝室，大四时学校新造了几幢学生宿舍，大概学校怕我们大四的学生不好对付吧，就让我们住了进去，原来的寝室是六人间，新的是四人间，所以重新洗牌，我才和她住到了一起。”讲起学校里的事，杜若有些滔滔不绝。
　　怪不得以前没听妹妹说起过她，秋洛浦想。两人讲起了学校里的事情，特别是洛阳在大学期间的事，一不小心就聊了很久，快十二点了才放了电话。
　　放下手机，杜若看了一下通话时间，整整四十五分零五十八秒，苍天啊，这得花多少钱啊，她仰天长叹一声，说不定明天得往手机卡里充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