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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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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宇兰自认并不是天生不会爱人。
但无疑她的出身,生活,却无一不在提醒着她的命运多舛,薄情寡义。
文宇兰还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或许高雅的情趣可以培养,高尚的情操也可以伪装,但高等的情怀,却是要用生命为代价,一点一滴浇灌的,而她却很艰辛地奋斗,才拥有了这些东西。
索性她也是向来不喜欢别人进驻她的生命的,所以一般来说,她和这世界上所有的人也都是相安无事的。
只是如果有人非要进入的话,那么她会说,“很高兴你可以来到我世界,倾听以使为媒的声音”。
使命责人,自古以来,责任感这种东西,向来是最令人避之而唯恐不及的东西。
第一章
夜色深沉,零碎的西风在城市上空呼啸而过。
从市中心向城区四周蔓延的霓虹灯路孤零零地亮着,像是黑暗中一支支伸向未知世界的漆黑触手,趴在黑暗的边缘,窥伺着街角的树静风止,和沿着环形城区工厂入口的马路。
通往城中心的路旁是一排排规整的民居,只剩下几盏残灯斜照。
周遭黑漆漆的窗口偶尔会透出些许光亮,夹杂着听不清楚的话语声,如同暗夜的精灵。
天空上冷冽的月光撒照大地,街道上也空无一人。
只有倏然几道残影飞速掠过道路两旁桉树林,林后荒芜后的,则是黑魆魆一片的空草地。
街道两旁民居背后是一条条静悠谧谧的小巷,小小的巷子曲折蜿蜒进高低不同的房门,绕开各式的生活轨迹,自然而然地简约成一个个小小的世界。
庭院阳台上的枝叶轻轻颤抖,牵动着月光的瑟索。
而田地里的秋花静静地绽放,偶尔响起的犬吠声惊醒了幼儿的哭闹声……
这个世界时针一点一点的前行,熙熙攘攘,就好像今日的疲惫早已收割,明日的人事却还在继续的那样更迭。
一路灌去的西风透过无数的窗口,看见觥筹交错的杯光酒影。
就在那黑暗的角落里,在那渗人的西风吹进不去的舞池中央,夜店包厢,低沉迷乱的呼吸伴随心跳声渐渐复苏。
黑夜无疑是羞耻心最绝佳的掩护色,将白日里千年社会的克制通通抛却。
就像是在无边的荒野中,人很容易地就被嘈杂的音乐推着灵魂追赶,失去理智,到最后如同羊群一般聚拢,只为追求着原始的快感。
只是即使这个世界转换白天,日光变得曼妙,时光的浪潮变得轻盈,纵然甜甜的眷眷密密地撒印在了空气里,回荡不休——可俗事纷扰,这些美丽无人观看,又怎么能算在世界上真的存在过呢?
在这个世界上最缺少的就是眼睛了,一双眼怎么够看遍繁华大道,万事沧桑?
惟有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事才能被确认存在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如果你不曾看见过蛋壳,又怎么能肯定这世界上曾经有那么一颗蛋存在过呢?
呵!夜还是太清晰,引人注意。
但无论怎么说,真正的生活从现在才算开始。
凌晨一点半,k城京华酒吧。
午夜梦回,喧闹的酒吧人潮拥挤,舞台上的舞娘疯狂地扭动妖娆的舞姿,衣袂飞扬,甩动的勾魂的电眼风情万种,勾摄着无数黑夜里猩红色的眼光。
而另一边台下的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也在渐渐高泷的音乐声里围拢起舞,看似不经意的摩擦,和持续发酵的嘈杂音乐声将令人兴奋的神经线推到了顶点。
炙热暧·昧的气息将呜咽的风声挡在□□的建筑之外,这座繁华的城市已然缓缓从沉睡中苏醒。
K城的京华酒吧坐落于k城□□的中间,位于k城的建筑布局中心圆的外缘。
是前任市长文疏衍提出的一个盖涵绝大部分生活消费圈的巨大工程。
该工程最初的目的旨在发展经济,提高享受,加强k城的融合。
那个方案也的确好,不仅在建设开发初期就为城区提供了无数的工作岗位,并且吸引了城中心的大量投资。
而之前因为贫富差距太大,一直属于不好管辖的环形城区地带,因为实行了这种做法,也使得文疏衍成为了首位获得大部分城区人民支持的市长——很显然,至少他消除了这座城市表面上的隔阂。
只可惜后来文疏衍被自己的娘舅查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蓝氏族人,城中心的高官怒不可遏,城区人却是无比惋叹。
于是,这个大型□□的计划就这么搁浅下来了。
只不过虽然到现在还剩下许多烂尾工程,但也有一部分的区域设施已经在本地区的试行。
所以仍有一部分城中心人外驻进了这个曾经不畏传统的城区边缘。
酒池的喧嚣仍在继续,空气中弥漫着点点熏人的过度文明的糜烂味道,反倒是这未开化的城区比城中心发达似的。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红色皮裙的女郎,跌跌撞撞地从酒吧的回廊深处走来。
她似乎打算离开,却正好和一个刚进酒吧门口的高大的男子正面迎上。
男子正要从后门进来,见状一下子微微侧开身,谁料女郎竟是喝多了酒一下站不稳地倒向男子。
男人立即伸手扶住了她,女郎却似乎不经意地按住男人刚刚扶住她腰的手,继而转身把男人推在了墙上。
男人一下子被她大胆至极的动作吓到了,立马就要推开她。
但那一下的动作,却因为女郎忽然仰头柔柔地一笑,男人一下子愣住,那女子就趁着这个空当她,借机顺服地贴了上来。
女郎有致的身材无比贴近男人的躯体,充满挑逗意味的眼光也从他略显深邃的眼流向有些胡茬的下颚和微微敞开的衣领里的锁骨上。
男人立时觉得自己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都被她的舔舐过一遍,浑身突然涌起一股燥热。
而后女郎纤长洁白的手指如若轻点飞鸿般滑向男人,引得男人的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扶在她腰上的手蓦然狠掐了一下。
女郎的眼里也瞬间燃起一缕热芒,不动声色地紧紧环住男人的腰。
回廊门口幽幽打着一束光。
女郎张扬的金色大波浪下的脸精致妩媚,醉眼迷离,烈焰红的唇色和衣服颜色相称,加上白皙的皮肤和鲜血般的浓烈衬出一种窒息般致命的诱惑。
光影交错下拉长的颀长身影,无端凭空地让人无比沉沦。
男人自认并不是一个毫无自制力的人,此刻却也不由自主抓紧了她的手,喘着粗气,眼神微眯望进了女郎低垂在他胸膛上身体。女郎顺势将下巴搁上了他的胸膛,眯着狐狸般桃眼的笑盈盈地抬头望着他。
在k市很分明的是人群的划分,城中心和城区的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男人看她穿的艳俗,猜想她大概是城区那些容貌出色但生活水平不高的“肉女”之类的人,心下了然,明朗的笑容一展,就决定了今晚的安排。
他从城中央被派来这里监管的,无论资源还是人脉都比不上别人,相当于被流放的,不仅天天对着城中心的人点头哈腰,管理店里那些愚蠢的城区人,而且还不能对任何一方表现出一丝地不满,累都要累死了,自然愿意花点小钱把受得气从这个城区女人里找回来。
男人这样想着,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他顶起一条腿抵着女郎,轻微地动一下,女郎不由自主的嘤咛了一声。
这更是勾起了男人的兴趣。
他继而单手撩起她的长发,用他的大拇指扣在女郎精致的耳际,抚摸她桃花般艳丽的脸庞,手堪堪划过女郎的眉眼时,那双璀璨星眸似乎要摄走他的魂魄。
男人最终邪魅一笑,闪身就锢着女郎的身体进了身后的空房间,男人想要解开女郎的皮裙,女郎却突然挺身亲吻他的唇,一点一点往上,细细地吻住他的眼。
不知为什么,男人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份警觉,轻巧地挣开女郎的环抱,男人眼光装作不经意地往下一瞥,却是顿时就愣住了女郎的腹部深处微微闪着荧光,在昏暗的环境里像盏指明灯似的闪亮。
男人好像不敢相信似的眨眨疑惑的眼,过了一会不由自主地松开揽住女郎的手,并且格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是的,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女郎腹部深处的荧光珠——那是艾滋病毒携带者的标志,是全城人为了避免艾滋病肆虐都必须定期接受不可拒绝的正规检查。
只要确定了患有艾滋病的话,那么那个人的下腹就会被打上这样的标记。
只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的男人几乎落荒而逃。
而女郎本来扬起的嘴角也不耐地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眼神逐渐冷冽而且暴躁起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息,好似在尽力克制自己,但这种极度愤怒让她突然无力,无奈,她只能自己呆在里面缓一会儿,才忿忿地起身离开。
只是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明显双肩下塌,颓然地向外走着,踉踉跄跄。
眼前一片朦胧,心中泛着无尽的酸楚,似乎是醉意又涌了上来。
k城中心有三大家族。
张家最有势力,莫家最有实力,一个钱多,一个路子广。
而钟家则是伴随k市一起生长的书香门第,在无数的风雨飘摇中存活,至今人人称道,也算世家大族。
而她,钟木恋,钟家三房当中唯一的嫡孙女儿,社交场上的名媛,公共关系界即将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一直备受宠爱。
而这样前途无限的她,怎么能有艾滋病的标志呢!
她又要怎么向所有人解释,怎么开口,才能挽回颜面?
不,其实这些事一查就会知道,只不过她以前用她自己笼络住了大部分的人而已。
可现在,她不敢让他们看到这个,即使她没病她也只有瞒着,躲着,不然的话,她知道,后果就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承担的。
她的父亲早逝,母亲又只会和大伯母她们争长争短,作为三房里唯一的子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那些潜规则,并且靠着这样的捷径,和自己周旋于人的本事,才能在那么多优秀的堂哥堂弟中脱颖而出。
可,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个标志……好像是那次她和好几个人在一起醒来后发现的,当时她立马捂住肚子跑进了厕所,所以没有人发觉。
虽然她后来不相信,拿自己的血液去检查也没问题,可是荧光钻标志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消除的。
现在,她没敢和以前的人接触,好几次那些人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调笑着说那些女人都不像她那么有劲,她也只能假装没羞没臊地说一句当然,之后也只能还是躲着。
不过躲着也没办法,她已经假装去旅游一个月多了,再不出现说不定之前努力的一切就泡汤了,而她怎么能放弃那该死的荣耀呢!
只不过不知道是吃错药还是本来身体就这样的影响,她的想往骤然变得很强烈起来,几乎每天忍不住都要汹涌而至,让她什么事也做不了。
为了不被人看出异状,她只能暂居到城中央的人都不爱来的城区边缘。
而最近卫生部频繁发布的文件又让她处处碰壁,骄傲如她却不得不一再忍受白眼,她在城中心的标准一降再降也没有找到一个人愿意和她一起,只能跑到别的地方。
但只要有那颗荧光珠,除了盲人之外又有哪个男人肯和她那个?可她也不想的,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尤其是这几天来她的欲想往更加明显,以前众星拱月的日子一去不返,她自己到处游荡的举动也让她自己简直要疯了!
可更让她无奈的事她无法解释别人对她的误解,她觉得这事蛮不靠谱的,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可是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那些不敢跟她一起的人破口大骂她心思恶毒,可她又不能抓出自己的肉把细胞挖出来给他们看!
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简单粗暴的品质倒是和城区人很相似。
刚开始她在□□的运气还好,毕竟她这种上乘的货色还是非常罕见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见的,都把自己当成货色了,呵!
只是后来,连小侍者都不肯和她进厕所里厮混了,而□□这里的人也都知道她,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夜女花”。
夜女,夜夜御女,简直比小姐还不如的称呼!
不过钟木恋虽然气愤无比却无可奈何,因为她的确每天都需要这个,并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得住的。
最后还是在城区,这种防卫意识不那么强烈的的地方她才能稍稍缓解想望。
可那些人不是老就是丑,有些还浑身脏兮兮的,令她不由地就感到倒胃口,更何况谈什么享受。
她想想还是不甘心,所以今天她仍待在□□的酒店里,决定晚上还在□□碰碰运气,却还是不得不喝了不少酒败兴而出。
只是好不容易在门口看见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还以为得偿所愿,没想到他也那么不配合,钟木恋这般恨恨地想着,不由地咒骂起来。
不过却没过多久,醉意又突然扑上脑袋,虚影叠生,钟木恋几乎是扶着虚空从酒吧的后门摇晃到临街的树下。
扭了扭身子,钟木恋趴在让人不舒服的冰凉长凳上,摸索着从红色小皮包里掏出电话,拨通助理的电话。
电话立马接通了,是她家给她配备的3号助理陆曼小心翼翼的声音。
“钟小姐,你在哪里啊?我已经在前门等您了” 。
钟木恋听了就不耐烦起来了,也不管对错就迁怒于人,
“我在后门,后门啊,前门没有你不会到后门来找啊,怎么这么蠢!还不快来,不是叫你早点过来,想让我等多久?怎么做事的啊!我跟你说,回去拿了这个月的工资给我走,现在马上过来接我!”
电话那头的陆曼顿了一下,知道这是钟木恋这绝对是故意的。
钟木恋并不是不知人情世故的人,相反她的对公共学也还是真的有点研究的。
她也知道说这些话不好听,并且是很失败的御下招数——但钟木恋就是喜欢这样。
她就是喜欢这种把人当成丧家犬打发后,还要看着那人因为钱而不得不乖乖上前为她服务的样子,说实话她很享受看着别人憋屈的感觉。
似乎想说什么的陆曼,还是没说什么话,只顾连声诺诺,似乎没有土性。
钟木恋没有得到预想的发展后,听了她的声音感觉更烦,干脆什么也不掩饰暴怒地直接就挂了电话。
钟木恋脾气不好,大概是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委身于人也很凄惨,所得也非常不易才会这样。
路虽是她自己选的,她也还是不免有些愤俗,所以才把火撒在这些人身上。
本来钟木恋做这些事情是有些愧疚的,可后来做着做着就理所当然了,甚至还只能这样做,她才能在其他重要的场合里克制住她的坏脾气
而这些助理也没胆子说出,因为就算说出了也没人相信,毕竟她左右逢源着呢!聪明点的话,最好是自己去找到一条别的消火的路子的好……
一不小心思念至此的钟木恋脸上的怒容毕现,喘了几口粗气,发怔了一会儿,合起了手机,斜倚着身子的一只手困顿地从长凳上慢慢垂了下去。
风渐渐停了,路灯投下的光影打在树上,露出点点光晕,微暖的黄色,把一切映衬得像幅老旧的图画。
除了那个钟木恋不时发出的哼哼声,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一张安静的脸上光影斑驳,钟木恋的眼不知何时睁开了,直直地望进叶间深处,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最讨厌这种孤独的时刻了,一个人的时候总让她不由地回想从前,可那过程她不想面对,也才更让她像个幼稚鬼一样控制不住地随便对人乱发脾气。
钟木恋不由地恨恨地抓了抓头发,暗恨陆曼来的太迟,而后还有些心跳加速。
树影在晃动,突如其来的想往让她有些亢奋,但她已经忍受太久了,反而更感觉眩晕。
迷迷糊糊间,远远处传来汽车的急速行驶声在空旷的街道回荡,钟木恋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生起了一分警惕。
她勉强坐正,疲惫的眼睛眼皮还有些发烫,揉了揉耳朵,她懒懒地站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一辆银灰色的汽车“刺啦”一声停下,紧促的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车门一下打开,卷起一阵热汽油的大风,又透出一股冰冷的凉。
钟木恋眯了一下眼睛,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皱起好看的眉头说“谁呀,赶着去死啊……”
只是那声音在眼睛睁开的那一刹突然顿住,因为她看见阴森森的车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她。
钟木恋的呼吸一窒,立刻转身跑进酒吧,但背后突然出现一只粗暴的手扣住她白皙的脖颈,将她往马路上拖。
红色高跟鞋细细的跟在粗糙的水泥路上摩擦,混着钟木恋尖声大叫的挣扎声无比地刺耳。,然而此刻,寂静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使得她的求救声无法传达,惊恐万状下钟木恋余光瞟见刚好从酒吧门廊建筑转角匆匆赶来的助理,她的心里顿时燃起巨大的希望,急忙喊道“陆曼,我在这,我在这……” 。
只不过那尖锐的声音伴着一声闷哼戛然而止,钟木恋被打晕乎得像是一团布包被扔到到座位上。
然后她隐约听见一阵皮鞋声响起,紧接着另一个惊恐的女声响起,似乎犹豫是要靠近还是离开,“你,你们干什么啊……别走,别带走她,来人啊,救命啊,钟小姐你醒醒……”。
而后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又是一声闷响,万物飘然的街道恢复平静。
银灰色的车极速驶出了这座□□最大酒吧后门的街巷,绝尘而去。
只剩拐角处粗大的榕树似经年累月积淀的老人般溢着睿智那般不动声色地凝望着发生的一切。
然而微风浸着润透雨露的香气缓缓漫过,这翩翩然的世界却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一样地淡然惬意。